“小丑坐庙堂,大师在流浪!”
“妙哉!”
“能发出此言者,一定是宦海沉浮许久的得道之人啊!”
刀疤脸接连赞叹道,同时也一并开始痛斥杨子灿。
“是啊,广皇帝昏聩,偏爱无耻小儿杨子灿之流,天下大道何在?”
“这杨狗贼升的越快,中原老百姓和我大突厥的百姓,就越不得安生啊!”
“为了替我大突厥报仇,也为了替你们中原百姓解脱魔爪,咱们两方自该当强强联合,铲除奸邪,推翻暴隋,共襄千秋伟业!”
刀疤脸,终于说出了李二等人期待已久的话。
李二和刘文静,激动得连嘴唇都在微微抖动。
这下,赚大发了哦!
既然大家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双方的合作愿景和基础就有了。
那刀疤脸也不再废话,直接说道:
“请问贵使,李家可有什么详细请求?尽管讲来!”
“今日,有呼兰和大可汗在,而我东突厥三雄家族的话事人也在,还有天神宫和突厥王师统帅,难得凑得这么齐整!”
“呼兰和大可汗,选日不如撞日!”
“不如咱们在就在今日此夜,将咱突厥和李通守的合作事宜,一并给商议了!”
“您看如何?”
刀疤脸古思恩,朝呼兰和大汉起身抚胸道。
“可以,全由三大罗主持就可!”
呼兰和可汗点头应许,似乎也长出一口大气。
“那好,李二大使,各位副使,那咱们现在开始详谈!”
“争取早日定出个章程出来,也好以后有个捉拿杨子灿的次序!”
“各位,意下如何?”
见刀疤脸直接挑明了话题,李二等人自是大喜过望。
他们彼此相互交流了一下眼光,便连连点头。
“多谢呼兰和大可汗的首肯,多谢三大罗及诸位贵人的成全!”
“历史会证明,大可汗及三大罗选择我李家,一定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
“为此,我李家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李二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代价嘛,先不提。”
“却不知贵方,有何所求?结约之后,贵我双方,又如何处置关系?”
刀疤三大罗看来也不傻,并没有一开始就大包大揽。
而是先要李二将其需提出来,然后根据情况,自己这一方再行列出具体条件。
李二,当即和左右两边的李秀宁和刘文静低声商议起来。
不一会儿,他对刀疤脸说道:
“三大罗贵人,我方的条件,其实家父已经在书信中详细列明。”
“现在,我等就将那信物等拿出来,请诸位贵人一阅。”
说完,当着众人的面,三个各自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一样东西。
李秀宁的,是头上的一个白玉簪。
只见她从自己有些蓬乱的头发发髻上拔下簪子,用手拧了一下,便将白玉簪旋开成两截。
原来,这白玉簪是中空之物,里面藏着一个卷紧的纸棒。
她小心地抽出纸棒,展开。
只见上面写着五个细小汉字,“甲温先暖酒”。
接着是陆文静,只见他摘下手上的玛瑙戒指。
两边一捏一摁,那镶嵌在金托上的玛瑙珠子,便掉了下来。
下面底托之上,是一小块极其小薄的纸。
他小心地展开迭在一起的纸片,只间上面同样写着五个字,“乙乙大蚕丝”。
轮到李二,却是打开自己的珐琅烟盒,将里面装纸烟的包装纸取了下来。
展开不起眼的一个折叠处,却是有两句十个字的诗句。
“丙穴鱼应好,曾经问雅翁。”
整个词句连起来,就是一首胡拼乱凑、不知所云的假诗句。
“甲温先暖酒,乙乙大蚕丝。丙穴鱼应好,定要问雅翁。”
然而这样的暗语,自然难不倒三人。
很快,一个名字就出现在三人的嘴中。
“温大雅!”
甲是次序,温是某人的姓氏;乙乙还是次序,大是某人名字中一字,同时也是混淆掩护之词。
后两句,丙穴即是次序也是位置,而雅翁正是该处字。
连起来,就是温大雅!
温大雅是谁?
三人还真知道,但绝对不熟。
他,只是李府中一个很普通的帮闲人物。
此人字彦弘,四十五六岁年纪,并州祁县人,是原泗州司马温君悠的长子。
温君悠在大前年,因疾病辞职返乡,后很快亡故。
温大雅其人,少以文学知名,历任东宫学士、长安县尉,因父去世丁忧,遂辞职归家。
服满后,他面对天下大乱之局,便入李府做了清客。
他这样的人,在李府不说有一千,五百总还是有的。
平时,就是为李渊做些文字、书记、账簿等事。
这一次,因为整个商队都是李渊组建,所以其中有不少都是李府中的帮闲、门客。
温大雅,就是其中一位很普通的负责记账交卖的人。
想不到,李渊将那么重要出的东西,竟然交给了他!
诧异之余,三人也来不及多想,忙让徐娘子着等候在院子中的许洛仁,快速将温大雅叫过来!
土窑内的突厥人,也不以为意,知道是要取重要的物事过来,便安排了茶歇。
这会儿功夫,李二才有时间和李秀宁、刘文静碰头说话。
“大家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李二看了看刘文静,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妹子。
“其他的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刀疤王子甚是古怪!”
李秀宁想了一会,低身说道。
“刀疤王子?”
“嗯!”
“白日间,我和徐娘子曾经进去过堡角的那个破仓库,见到过此人和孔夫子。”
“啊,你们说了什么?”
李二和刘文静很是惊讶,这情况他们两个不掌握啊。
“也没说什么!他们在那里整理一些汉时的竹简,研究上面的文字。”
“哦?”
“我们二人进去,也是边喝茶边闲聊,然后彼此做了介绍!”
“其实,我俩也非是自己道出底细,而是那孔老夫子太过厉害,只看一眼,就说出了我和昭燕的根底,毫无错漏!”
李秀宁一边说着,一边还有点惊诧的样子。
“嗯,当年孔冲远、盖艺成,师从刘士元,深受皇室器重。”
“他常在京师官场走动,认识一些大隋官场之人,毫不奇怪!”
刘文静点头说道。
“然后呢?”
李二盯着妹子的眼睛,不住追问。
“这刀疤脸,说他是突厥契骨王子,乃西汉李陵之后,汉名古思恩……”
“啊?骑都尉李少卿之后?在北漠契骨立国?”
关于李陵李少卿的事迹,司马迁的《史记》也语焉不详,而司马迁也因为替李陵说话而被施了宫刑。
想不到,这李陵竟然成了一国国主,而其家族也一直延续至今!
古思恩,古思汉,呵呵,挺有点意思啊!
“那他一个契骨王子,做为突厥王庭的外姓之人人,怎么就成了身份显赫的三大罗?”
李二疑惑地问道。
“是啊!这与突厥祖制不合啊!”
“按照突厥传统,非阿史那氏嫡系纯血,不能任三大罗、叶户等职!”
刘文静也帮腔道。
“话是如此,但这个疑问在那时,却是不方便问的,虽然小妹我也很想问,但是……”
李秀宁对这个问题,也同样没有头绪!
“罢了,以后再行细细查探不迟!”
“我看关键,就在这孔冲远身上,他肯定都是一清二楚。”
“况且,在他的身上,也是有诸多疑问的!”
李二微微皱眉,说道。
“是啊,一个孔家嫡系子弟,巴巴地跑到这蛮荒之地,一点儿也不知道家教礼数!”
“还搞什么考古,这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刘文静,显然对孔颖达,没有一点儿好感。
说话之间,不忘死劲贬对其损和质疑。
“唉,这天下,那还容得什么家教礼数呢?”
忽然,李秀宁莫名其妙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这话,让李二和刘文静一愣,随机半响没说出一个字。
贵族子弟的脸,红了!
“你们,还做什么了?”
李二咬了咬嘴唇,终于又打破了沉默。
“二哥,啥叫我们还做什么了?真难听!”
李秀宁可不惯着李二,瞪了二哥一眼。
李二知道话说得粗鲁,忙挤出一个歉意的笑脸。
“那刀疤脸,给我们展示了一手射覆之术,说家传于汉时东方朔!”
李秀宁按下心头不快,回答道。
“射覆?”
“嗯!”
“那东方朔和李陵,的确是很好的朋友!而东方朔的射覆之术,也在历史上很有名。”
“据说,他就是用射覆之术,推出李陵没有背叛武帝刘彻!”
“但结果,却翻车了!”
熟读史册的刘文静,显然对汉时的典故研究得很是透彻。
接下来,李秀宁就将刀疤王子神奇的射覆术介绍了一遍。
徐娘子,也不时插上话,将这三大罗的神鬼之能,补充得活灵活现。
“他,有未果先知之能?”
李二惊讶地脱口而出。
声音有点大,赶忙捂住嘴,左右看看,却没发现对面的人有注意这边。
那些人,也是在另一头边喝茶、吃着东西密谈。
但很显然,刀疤三大罗古思恩,绝对是他们中的话事者,或许就连乌兰和大可汗也得给他面子!
“的确有可能!”
“他竟然不仅推出我们三人所藏物事,而且能说出各样物事的细处,实在是匪夷所思、神鬼之能!”
徐娘子,看来已经被刀疤古思恩的一手绝活,给彻底征服了。
“他还给……”
“他还给我们讲了许多大道理,说女子不宜远行,有点老执古!”
“我们当时,实在没有料到,此人竟然是突厥贵酋,还是一个显贵的三大罗!”
徐娘子本还想说给她俩最后推命批姻的事情,却不想被李秀宁用很自然的话头,给打断了。
徐娘子不动神色地看了看李秀宁,便闭上嘴唇不再说话。
“嗯,有大才的人,往往就很固执死板!”
“可他如此年轻,才多少岁?二十七八?三十五六?”
李二仔细想想,不解地问。
可众人,都摇摇头。
年轻,却不知年岁!
可人家,早已经身居一国高位,且满腹才学!
时,不我待啊!
“我们,一定要弄清楚这个刀疤脸三大罗的底细!”
李二悄悄地叮嘱,特别是对着妹子李秀宁。
三人听了,连连点头。
这时,古思汉走了进来,提醒李二他们要找的人,到了。
不一会儿,许洛仁领进来一个中等身材、其貌不扬的中年文士进来。
温大雅!
他手里,还拿着书吏常用的行囊笔。
温大雅一点也不怯场,似乎对自己能出现在这个场合,丝毫也不感到意外。
只见他朝李二深施一礼,然后不多说话,蹲坐于地,将手中行囊笔放在一边,开始找东西。
他脱下自己的长靴,要过古思汉的匕首,挑开靴根。
温大雅的这只靴子,竟然有厚厚的夹层。
外边看脏破不堪,内里却别有乾坤!
在厚厚的靴根夹层之内,他取出一个小布袋。
拆开一抖,从里面滚出一大一小两颗小小的东西。
他捡起来,双手递给李二,然后肃立旁边。
这是啥?
一颗鼻钮铜官印,一颗小私印,皆为四方之形!
小私印,大人指节大小,鼻钮,铜材,印面阳刻“李叔德印”!
小孩儿手掌大小的铜官印,背款“大业十二年十月一日造”,印面小篆阳铸“太原通守之印”。
观其文字,灵巧、轻盈、和谐、优雅!
李渊的私印倒还罢了,可通守官印这玩意儿,却是异常精贵重要。
按说,这东西,是片刻不能离开李渊视线半分的!
只是,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
毕竟突厥人,认识你派的特使李二,到底是个啥鸡毛?
而李二等人,就是再牛逼,也不能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打起铜虎头、竹节柄、牦牛尾的旄节,以及包括门旗、龙虎旌、麾枪、豹尾的仪仗!
那不是密秘出使,而是直接提前造反!
所以,为了证明李二、李秀宁、刘文静的特殊身份,同时也为了表示李渊本人对此事的重视,他只能派妥当的人,将他的官印、私章、书信等物,带到谈判现场。
而温大雅,就是他选中的那个守藏人。
他,也是李渊最为可靠的现场见证者!
接着,只见温大雅又将那行囊笔拿了起来。
啥是行囊笔?
它是一种便携式书写保存工具,湿润的毛笔可以轻松插进竹筒之中,保护笔头。
筒帽一端,用木塞封藏,形制简朴。
温大雅打开笔筒,取出笔头,然后小心地拆开捆绑笔头的丝线。
原来,这时的毛笔,和阿布前世那时毛笔的制作,并不不完全相同。
隋时及以前的毛笔,笔毛并不是直接蘸胶之后插在笔杆顶端圆孔之内。
怎么搞呢?
是先将笔杆一端纵向劈开,再将笔毛夹在其中,然后用细小的丝线缠住。
高级一点的,外面再涂漆描金,装饰得美轮美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