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今晚李渊家族和东突厥王庭初步的谈判,已经算是达成。
“二舅哥、刘副使、温学士,来,为咱们的友谊和合作,为我们伟大的天神爱喝汗,睿智的神使策恩,干一杯!”
“来,敬我英明的父亲,敬伟大的乌兰和大可汗,敬伟大的天神爱喝汗,睿智的神使策恩,干!”
“干!”
“干!”
……
浓香的马奶酒,真是顶顶好的东西。
一时间,所有谈判带来的疲倦和烦恼,一扫而空。
第二天早上,大军开拔。
李二、李秀宁等人,自然是做为贵宾跟随中军行动。
到这时,李二等人,才算真正看清东突厥人的四种骑兵的尊容威仪!
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突厥人的骑兵共分四等。
最最精锐的,显然是围绕在呼兰和大可汗及三大罗等超级贵族周围的中军,称之为狼骑!
据说共分三色,黑狼骑,银狼骑,灰狼骑,各为一万。
现在看见的,便是号称可汗特种分队的黑狼骑。
黑盔黑甲黑马黑衣黑裤黑马靴黑手套黑武器……
人,是黑的吗?
大家,根本都看不见!
但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野兽气息,那种很沉静的野兽气息!
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七八万虎师,七八万豹师,以及相对懒散跟在最后面的鹰师、仆从军!
李二,看得既心惊又嫉妒,眼睛喷火,口水差点流出来!
可惜了啊,这般如云的铁血猛士,竟然掌握在贪婪可恶的突厥人手上,这还有没有天理?
刘文静,则骑在马上,不动声色地用心记忆这突厥武装的配置、装备、军容……
温大雅,则是又悄悄进入最后面的窦氏商队之中。
他,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商队文抄书记公。
李秀宁和徐娘子,作为女眷,则搬进了突厥人更加豪华巨大的“行走穹庐”之中。
行走穹庐,其实就是突厥贵族们专用的一种移动幕帐。
一般,由六头大白牛牵引。
车架巨大,整个就是个豪华的移动毡包。
据说,大可汗的黄金穹庐,需要十八头头异色牛来拉。
六黑,六白,六黄,象征天下。
李秀宁,之所以能受到如此的待遇,自是按照三大罗妻妾的待遇,来安排的。
尽管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捺,但在刀疤脸的权威下,绝不影响给他心仪的女人,合适的待遇。
徐昭燕,蹭了李秀宁的光。
李二虽然嘴上说的不好听,但其实在心里和举动上,已经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做为家族的每一个子女,都要有随时做好为家族利益做出牺牲的准备和自觉!
旁边这个刀疤脸,除了脸上有道……刀疤,其他的,还真过得去!
至少现在大家都已经明白,这个三十岁左右的三大罗,绝对是当今东突厥说一不二的人物!
军中,唯他马首是瞻!
这,就够了哦!
这样的妹夫,值得交!
用好了,就是自己争夺天下的神兵利器!
所以,言语之间,李二对刀疤脸的态度,也在慢慢改变。
准自家人啊!
刀疤脸对李二和刘文静额外热情,始终骑着马陪伴在二人左右。
行走之间,还会讲些大草原上的各种典故。
包括,爱喝汗的天神教,以及神使策恩……
天神教的春神宫,就位于达兰扎达加德北部的乌兰湖畔。
这处巨大神庙建筑群,占地不大。
这是突厥草原上,一种罕见的城堡化土石木结构的复杂建筑。
春神宫的建筑,少有的雄伟、坚固和高大,所以在乌兰湖畔显得异常耀眼。
难忘的商旅、牧人,在很远的地方就能一眼看见,过目难忘。
因为突厥人尚白,天神教尚灰,所以这灰白为主色的天神教春神宫,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更加醒目。
很显然,突厥人的建筑艺术,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准。
春神宫整座建筑,比例匀称,富含韵律和节奏,是严格按照镜面对称的设计原理建造的。
一条笔直的神路,以及神庙中心塔的两道对称楼梯,成为了夏神宫纵轴中心线。
沿着这条中心线左右看去,所有的建筑都一一对称。
神侍的房舍,分置东西两侧,一般无二,彰显万物在天神面前的平等。
行走长廊,环绕拱卫,交错分列,将神庙的各个配楼、屋舍与主塔连接在一起。
神庙主塔,与长廊形成直角;而围墙平滑的线条,被主塔周围门厅的曲折所冲破。
每一处,彰显着这个特定空间平衡与统一的和谐。
在石柱、石条、木柱、门窗、夯土墙……上,装饰的壁画、浮刻、雕塑等,又让这处神宫的肃穆,增添了无数的人性和活波气息。
春神宫外边的广场,非常宽阔平坦。
据说,都是这两年,神宫雇佣突厥地的牧民们,从远处的杭爱山拉来的花岗岩铺就。
花岗岩的广场上面,常年累月地星散着一些突厥牧人和朝圣者的牛皮帐篷。
喜欢的人们,可以在这里自由的来去。
甚至有好多无家可归的人,常常留在这儿,吃着神宫免费的餐食。
唯一的条件,就是进去神宫里,去听一听那些年轻教师的课。
比如,学习汉文、突厥文,学着吟唱突厥人的说唱诗歌《我们为何而生》、《玛纳斯的力量》、《神使策恩之命》、《明眸萨吉的爱》等。
在神宫门外,左右分别竖立两根又高又长的长杆。
杆长40余尺,顶端各挂金鹰和银鹰。
若在神教有大型祭祀活动的时候,那长杆的下端,会各拴一只白羊和一只黑羊。
羊,是突厥万千百姓的主要食粮,也是财富的象征,代表天神的赐予。
鹰,是天神爱喝汗的信使,它们能够飞到苍宇,将草原上万千生灵的信息,时时传与苍天神界。
双方谈判的主要使者,一来到乌兰湖畔,便成为了客人。
天生教长老会的三侍行者之首乌童,明眸萨吉的特使阿史那卓雅,做为主人,行招待之礼。
男的客人,有乌童长老负责引领和接待。
李秀宁和徐昭燕,则由阿史那卓雅负责接待。
李二、刘文静,对天神教异常感兴趣,自是在乌童长老的陪伴之下,开始细细了解天神教的历史、典故和运作。
而李秀宁和徐娘子,则是对这个美得不像俗世之人的女子——阿史那卓雅感了兴趣。
圣女的传说,她们是知道的。
但她们俩还真的没有见过,更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传说中圣女的代言人。
阿史那卓雅,已经是天神教形式上的圣女,因为她行使着所有明眸萨吉的职事。
天神教圣女,其实并没有什么权力。
但是其地位,非常之高,是突厥天神教中仅次于爱喝汗和策恩的内部重要神职之一。
祈祷,神占,传谕,布撒,赐福……
她,是突厥万千百姓所有美好的化身!
这几年,通过在神宫中的修行和学习,卓雅的性格和气质,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亦如仙子,不沾凡俗。
在那一举一动之间,自然让人心生一股暖意、虔诚、神性和纯净之心。
“叫我卓雅就好!”
“做为明眸萨吉的侍者,我并没有和万千女子什么不同。”
“在没有进入神宫任职之前,我也曾经游历江湖,跟随阿爹辛苦谋生!”
卓雅对于李秀宁和徐娘子二人,很是友好。
她带着她们,参观了神宫中女性侍者们生活起居的地方,这让二女揭开了对天神教的许多迷惑之处。
“哦,圣女使当年还天下游历?”
李秀宁很会说话,把谋生说成了游历。
“是啊!”
卓雅请二位美女在自己的静室坐下喝茶,一边介绍自己的过往。
“当年,我随家父一直往东,过室韦,入营州,然后又去了高句丽的王都城,在那里生活了好些年!”
“哦,那你是怎么又回到这儿了?”
徐娘子的八卦之心又起,一边吃着突厥人的小点心,喝着这几天已经喝得习以为常药王茶,追问卓雅的过往。
卓雅姑娘对此问,并没有设么隐瞒。
“那时,突厥的明眸萨吉接受天神的旨意,远遁他乡隐居,不再赐福于突厥大地。”
“因为突厥王庭开始四处征战,这让许多青壮牧民战死在远方,因此受到了伟大天神爱喝汗的诅咒!”
“他告诫圣女隐迹,不再眷顾大草原上已经被贪婪和杀掠沾染的灵魂,开始接连降下各种惩罚,风灾、白灾、疫病……”
“家父是突厥贵人,也是天神教的虔诚之徒,他受家族和天神教行者的指派,根据神占和预言,一路往东,寻找明眸萨吉……”
卓雅安静地坐在地台上,给两人讲述那段难忘的故事。
“什么?您是说那明眸萨吉远避高句丽?”
李秀宁吃惊地问道。
“嗯,因为家族的纷争,上一任明眸萨吉,也是我的一位亲人,和另一个大家族的少年远遁高句丽,过着与世无争的平淡生活!”
“天神教虽然根据占卜和神谕,知道她就在遥远的东方,但也不知道她具体在哪里!”
“直到,他出现了!”
“谁?”
徐娘子自着急问。
这段传奇的故事,简直让两个美女着了迷。
“神使策恩!”
“啊?”
“啊?”
两人惊呼。
这是天神爱喝汗的特使人神,直接出场了啊!
“那一天,我和爹爹就在王都城的八分街上买羊肉串,然后,就来了一个人。“
“神使策恩?“
“嗯,那时候,我们父女两都不知道,也不认识。“
“他,啥样子的啊?“
八卦的徐娘子紧追不舍,李秀宁更想知道。
“面色黝黑,留着髭须,举止滑稽,身着汉装!”
“他手里,还拿着一堆灯笼、虎头帽、纸鸢等等,那是只有孩子们才喜欢玩的小东西!”
“哦!这样子的啊!”
徐娘子有点失望,李秀宁的眼睛中也满是失落。
神使策恩,不应该是驾着五彩祥云、白衣飘飘、风流倜傥、迷死人的大帅哥吗?
或者,是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老头?
卓雅嘴中描述的神使这般尊容,可一点和两位颜值党美女固有的想象完全不同啊!
“唉,谁知道,这都是他的化身!”
卓雅姑娘叹了口气,说道。
语气里,满是难以言说的遗憾意味。
“他……他脸上有啥没?”
李秀宁突然问道。
“脸上?”
卓雅姑娘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笑了笑道:
“啊呀,你不说,我还忘了!”
“啊?真的有道……”
“是,在嘴角有颗痣!就在……就在这儿!”
说着,卓雅姑娘还在自己的嘴角上指了指,完了还伸出食指比划。
“就这么大,一点点!”
“啊?”
“痣?”
“嗯!”
“咱们这位神使,那时候邋里邋遢、流里流气,说话、眼神、做派,就像……就像个……你们汉人说的妙客!”
“妙客?”
“啊?妙客?”
两位美女又齐声惊呼。
妙客是什么?
妙客是在这个时代里,人们对街头流氓的文雅称呼。
其实,流氓的历史可谓悠久,名称也是五花八门。
春秋时期,叫惰民。
秦汉时期,会在少年一词前冠以一个特殊前缀来专指,如桀黠少年、淫恶少年、剽轻少年等等。
而到了南北朝至隋,流氓被称之为市井凶豪、闲子、妙客。
其中,尤以妙客最为文雅!
估计对于卓雅而言,毕竟神使策恩是她的绝对上级,故而说得如此风雅。
可其实李秀宁和徐娘子哪儿知道,卓雅姑娘之所以将此事随意说出,还是因为和阿布、温璇的特殊关系。
因为不管怎样,这两人可都是她实实在在的晚辈!
呵呵!
两个女人无法想象,一个在突厥大草原就是真神的存在,怎么会像流氓一样晃荡在高句丽王都城的大街上。
他,干啥嘞?
世间可有如此轻浮、率性的神?
“那您,是怎么知道他是装的?”
“我……我这么问,您不介意吧?”
李秀宁端着茶杯喝着茶,看似随意地问道。
“怎么会呢?”
“这神迹,已经被三侍行者编成了说唱诗,就是那部《神使策恩之命》。”
卓雅姑娘微笑着说道。
“啊?还编成说唱诗?”
徐娘子少见多怪,惊讶得嘴巴都张得老大。
对于一个还在人间散步的真神,就已经将他的事迹编成了神教经典,实在是让人太……
太震惊了!
这突厥人的文化,真的和汉地不同。
在中原汉地,大多数情况都是在一个帝王或者名人,死去之后才会给他着书立传,用以传诵或诋毁!
所谓,盖棺论定,功过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