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如果唐国公确有反心，我们自可早日防备！”
    “然而今之时，若他不动，便是查无实据，无可指责起告啊！”
    阿布面色忐忑，难为地说道。
    “朝廷调动河东防务，也是皇上乾纲独断，具体意思我等也不便揣测。”
    “而今之计，我杨子灿身为雍州大总管，也只有官号凉州、雍州两部。”
    “若是能巩固如此巨大疆土，加上杨义臣大人的豫州之地，咱们也算是为大隋守住了根本！”
    “如果唐国公确要为天下大逆，那就来吧！“
    ”我杨家父子，深受皇恩，世代祖宗，一心向汉。如果天下危倾，某愿意以八尺之躯，不负家传，以抵抗万千叛骑！”
    这话，说得豪气干云，风骚至极！
    就连尧君素、贾务本这样的积年老狐狸，也被说得热血沸腾。
    这两人，都是广皇帝的铁杆忠臣，典型的保皇党。
    所以听了阿布的话，顿时上前握住年轻人杨子灿的手。
    “何至于孤身一人？我等皆有为国献身之心，愿意同大总管一起，抵抗一切跳梁小丑！”
    “幸甚至哉！大隋有子布如此铁血丹心之中流砥柱，未来可期！”
    ……
    一时之间，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随后杨子灿给二人说了什么，反正没过几天，尧君素和贾务本二人，便高高兴兴地一同赶往武威，上任去了。
    这一次，尧君素正式履职武威通守，贾务本履职郡丞。
    随去的，还有大量从六部抽调的吏员，以及年初恩科选拔的青年才俊……
    原来，陇右贼匪大部干掉后，河西各郡官场来了一场大地震。
    雍州总管府大总管杨子灿，雷霆手腕，以确凿的证据开始清理官场、马牧、会道门。
    好多郡县的官吏、马牧的监丞尉、会道门的人物，被纷纷拿下。
    或问斩，或流徙，不一而足。
    武威郡的郡丞韦士政、虎贲郎将谢统师，玩忽职守、怠惰行政，革职除家，徙西海郡茶卡盐湖。
    鹰扬府司马李轨、武威郡豪强兼官员曹珍、关谨、梁硕、李赟、安修仁等，行凶谋反，抄家，腰斩！
    武威郡官场一空，正好为尧君素贾务本展开手脚施政，留下了巨大的空间。
    金城郡金城县令郝瑗，识人不明，纵贼做大，除官为民。
    金城校尉薛举，勾结胡贼，冲击官府、掠夺马牧，革职问罪，籍没其家。
    其子薛仁杲、薛仁越，从贼常仲兴、奚道宜、宗罗睺等，一同被斩！
    蠢蠢欲动的汉中赤推羌达兄才旦、岷山羌人钟利伦钟俱仇，被总管府派出的大将罗士信、高安，逼退。
    金城通守杨汪，郡丞张巡任，苦熬一载，终于斩断各种藩篱羁绊，开始大刀阔斧，梳理政事。
    与此同时，雍州总管府开始着力经略西南益州地区。
    由罗士信为行军总管、高安为副将、韦云起为长史的西南剿匪偏师，共计五万，经白水入川。
    此行，阿布着力邀请天水冀县羌人贵族姜宝贵出面，并征辟其为雍州总管府羌人事务大使。
    同行的，是新征辟的大总管西南事物全权特使，狐。
    此行，使团以狐为正使，姜宝贵为副使，行西南诸族招抚之命。
    另外，还有在白羊川之战中，俘虏并降服的原荔非世雄等候奴酋手下，一大批少数民族贵人。
    他们，都与汉中、岷山一带的羌人等头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按照阿布的意思，对于巴蜀少数民族之乱，要尽量采取怀柔、羁縻之法，徐徐图之。
    毕竟他们所占之地，全是高山险谷，硬碰硬的话官兵并不一定能占多大便宜。
    当然强攻之下，肯定能干翻夷人、汉人等地方武装，但自己的折损却一定不会小。
    杨子灿，可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骁果卫、河西陇右武装！
    这些人，他还有大用！
    不过，在正式派出之前，阿布给这些西南出征的将士，进行了为期四个月的残酷适应性训练！
    西南盆地、山地、温湿等生存环境训练！
    为了保证大军的安全，阿布还通过天水郡通守樊子盖，让其治下的武都郡、宕昌郡、平昌郡三地，大量招募当地猎户、山民、巫祝等，编入大军。
    这些人，经过训练选拔之后，成为大军斥候、向导、医护、外交等人员……
    而白鹭寺和灰五的灰影，也早早进入岷蜀、巴汉地区……
    一时间，长期被帝国朝政忽视的大隋西南地区，开始动了起来。
    至于关陇诸郡，显得有些特殊。
    而杨子灿正式上任雍州总管府之后，大量的精力，就放在这里。
    关陇诸郡，共十八郡。
    三辅，京兆郡、扶风郡、冯翊郡。
    北方六郡，五原郡、榆林郡、灵武郡、雕阴郡、朔方郡、盐川郡。
    中部五郡，弘化郡、延安郡、上郡、北地郡，安定郡。
    西部四郡，天水郡、会宁郡、陇西郡、平凉郡。
    这其中，尤其以拱卫西京大兴的京兆郡、扶风郡、冯翊郡最为复杂。
    常规意义上的关陇集团，就是以此为最核心的基本盘。
    关陇集团，到底有多恐怖？
    关陇集团，即以北魏时期八柱国、十二大将军、二十四开府、四十八仪同的统兵体系。
    而八柱国及其他们的后世子孙，共同主宰了连续三个王朝的命运。
    西魏，北周，隋。
    哪八个柱国？
    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赵贵，于谨，独孤信，侯莫陈崇。
    他们为什么厉害？
    就是因为通过创建的府兵制，即土地、兵、爵位三者紧密结合，形成了一个左右朝廷大权力的利益分配体系。
    坦率说，就是有点军国主义的影子。
    这个体系中，食物链的顶端是八柱国。
    而在八柱国下面，又设十二个大将军，再在每个将军下设两个开府，统共二十四个。
    由开府将军掌握，开府再下设48仪同，由仪同将军掌握，权力环环相扣，层层划分。
    最早的八柱国，又是如何分工？
    宇文家的宇文泰，地位最高，丞相和大将军一手抓。
    元家的元欣，为西魏元氏皇族的代表，职位虽虚，但异常贵重。
    下面的六柱国，每人统领两名左右大将军，即掌控全国府兵的十二大将军。
    与此同时，关陇集团通过核心人物间的联姻，形成了盘根错节的亲属关系。
    这既是一种权力壁垒，也是一种高粘度的凝聚力。
    八柱国，又又各自的鲜明特点。
    赵氏，以依附和成就权贵而名，势利和投机高手。
    元氏，以皇室血统和尊贵得名，礼仪和教养典范。
    李唐氏，以出战将和能武善攻闻名，斗战和高武模范。
    李魏氏，以出将略和能军善战扬名，军略和治军高才。
    于氏，以谋划和辅助参议知名，谋主和军参代表。
    侯莫陈氏，以出勇猛纵横、无敌名，斗战和高武模范。
    独孤氏，以信以德以智以抚民出名，道德和行政达人。
    然后，时间是毁掉和重塑一切的高手。
    隋朝创立前，宇文家族覆灭。
    仅剩下宇文家族远嫁突厥的千金公主，即后来坚持撺掇历任可汗丈夫对大隋报复的大义公主！
    可惜，历史的烟云中留给她最闪亮的记忆，那是她那首旷古名诗。
    “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
    富贵今安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
    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
    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唯有《昭君曲》，偏伤远嫁情。”
    然后，就被自己第三任可汗丈夫以被人诬陷的通奸之罪，一刀毙命。
    还好，同出武川镇却毫无血缘关系的宇文述一系，恰好接了宇文氏的棒！
    元氏，因为是皇族血统，所以必定被历代掌权者所猜忌和打压。
    到隋朝时，社会地位已经严重降落，但是其家族庞大，任然在大隋帝国朝堂中担任着各种各样的要职。
    两字辈的，有元寿、元智、元岩、元晖、元亨、元俭、元弘、元英、元谐、元景等。
    三字辈的，有袁弘嗣、元统师、元无竭、元孝矩等。
    反正文的、武德，品阶和官位，都比较高。
    至于赵氏，被宇文护诛杀一遍后，后代基本没有再出啥人物，这一支就此落幕。
    独孤氏虽然也被宇文护狠狠修理一遍，但关键是家族的女儿们生得好也嫁得好！
    北周的两个皇后，隋文帝的皇后，李渊的母亲，可全都是独孤家的宝贝女儿。
    这不，隋朝立国之后，文帝看在爱妻的面子上，很快就对独孤家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尊号。
    侯莫陈氏，也被宇文护给修理了。
    但人家子孙争气，一直有子弟在历朝为官。
    候莫陈颖，隋时加位上开府，进爵升平郡公，历任迁瀛州、邢州刺史，进位大将军，再拜桂州总管、恒山太守、南海太守。
    候莫陈晖，隋大将军、易州刺史、左武候大将军、长利郡宜公。
    候莫陈毅，夫人萧氏，为隋炀帝萧皇后之姊，不过应为卷入汉王杨凉造反一事，彻底沉寂。
    候莫陈虔会，国子监就读，年出的恩科中，名列前茅，已被雍州总管府征辟入仕，是为功曹参军。
    李唐氏虎，北周追封为唐国公，有子八人。
    第三子李昞，迎娶大司马独孤信之女，袭封陇西郡公。
    病故后，其第四子、也是嫡子李渊承袭唐国公爵。
    李渊的大哥和三哥死得早，只有庶出的二哥李湛，是大隋镇军将军、殿中监。
    可这一位，是个吃喝嫖赌、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物。
    李魏氏，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密这一系。
    李弼死后，追封魏国公，配享太祖宇文泰庙庭。
    其后代，在北周时承袭魏国公，而在隋时世袭蒲山郡公。
    李密，就是袭的这个爵位。
    于氏，以谋略为优。
    宇文泰以后的大战略都要问计于谨，而于谨在数次换主时也是以其谋略保身不失。
    于氏诸子，在周隋间皆位重一时。
    其中，以于翼为最，其地位在北周、大隋，都十分显赫。
    而于氏在于谨之后，子弟在隋更显其盛，如于义、于宣道、于宣敏、于永宁、于志宁等。
    不过，现在的于家，似乎已经将自家的宝，押在了太原李渊的身上。
    特别是于永宁、于志宁、于保宁三兄弟，全都是李二手下重要的谋臣干将。
    以上世家，绝大部分都在关陇诸郡具有自家的产业和地盘。
    他们之间，因为姻亲关系，互相抱团，很具有行动能力。
    然而，经过北周、大隋早期的持续打压和拆分，八柱国极其党羽势力，已经没有当年的那么风光无限。
    而经过杨凉造反、杨玄感造反、朝堂倾轧、南镇被斩的损耗，领袖人物逐渐凋零。
    但总体上而言，李唐氏、元氏在当今大隋朝堂上的影响力最大，而李密代表的李魏氏在江湖上最具代表性。
    元氏比较中立和鸡贼，是相对来说的墙头草！
    可李唐，因为李渊和老杨家姻亲的关系，以及他生性懦弱圆滑，其影响力反而不如正蓬勃而起的李密。
    整个关陇贵族子弟，面向新时代的方向，化成三股。
    一股，静候朝堂，等待时局变化，择机倒戈。
    一股，奔向李密，大方亮旗，反抗杨家压迫。
    一股，偷偷靠拢李渊，意欲嫌弃风云，其中尤以当年十二大将军的子弟，以及李渊的姻亲。
    而这些力量来源，大致都集中在西京的关中三辅之地。
    更准确的说，就是三辅诸姓。
    三辅诸姓？
    扶风安陵班氏家族，扶风茂陵马氏家族，扶风平陵窦氏家族，京兆长安杜氏家族。
    京兆长安韦氏家族，京兆武功苏氏家族，京兆高陵于氏家族，京兆泥阳傅氏家族。
    弘农华阴杨氏家族……
    但是，真正能左右当今朝局的大家族，还是五大家族。
    哪五大？
    扶风马氏，扶风窦氏，京兆杜氏，京兆韦氏，弘农杨氏。
    三国时期，关中的扶风马氏遭到曹魏的持续打击，实力大损。
    而窦氏，在北魏的平远将军窦略崛起之后，其后裔个顶个的厉害。
    窦略的孙子窦毅，为北周的上柱国，大司马，女儿窦氏嫁给了唐国公李渊；而窦毅的另一个孙子窦彦，是隋朝工部、兵部侍郎、西平郡守、钜鹿郡开国公。
    他的五个儿子，全认了杨子灿为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