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道城大营骁果左军,分作两部。
一部,由大营总管折冲左郎将王辨率领,与北来的东突厥大军“恶战”!
一部,由大营副总管、完成秘密分散国仓粮食任务的果毅右郎将阿古达哥率领,与南来的刘武周叛军酣战!
此时,早就将定襄郡两万余百姓、十万余牲口赶入大营的定襄郡太守蔡王杨智积,接到北方留守府的诏令。
而同日,王辨和阿古达哥,也接到了来自北方留守府、兵部、以及骁果卫大将军的命令。
西撤!
大军弃守白道城,掩护云州郡百姓、官员、牛羊等,西入榆林军!
这是雍州总管府大总管、骁果卫大将军、卫王杨子灿,力排众议,推出来的策令!
他的一句话,最终说服了杨侑及其他大臣。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云州郡百姓先行撤离,骁果左卫徐徐掩护。
四日之后,撤离人马顺利进入榆林郡云中县境内。
那里,早有一支为数八万的大隋府兵接应。
榆林军郡丞王才、朔方郡郡丞唐世宗、盐川郡郡守张轲,在老将军灵武郡通守范贵的率领下,率领各郡人马,在此接应!
追击的东突厥大将“素鼎方雄”,和刘武周叛军大将尉迟恭,见官府准备森严、无机可乘,便徐徐撤退!
自此,东突厥大军八万人马,正式进入大隋边地!
刘武周的,亮明白色旗号,正式归附东突厥!
东突厥封刘武周为定杨可汗,赐他“狼头纛”!
许其封地,马邑,雁门!
并给予两千头突厥战马,军械物资若干!
得到东突厥人肯定和资助的刘武周,声威更壮。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楼烦郡、离石郡!
此时的楼烦郡,一片繁忙!
忙啥?
不是忙着守城,而是忙着搬家!
搬家?
对!
楼烦郡太守阴世师、汾阳宫监萧仁贵,离石郡太守杨子崇,也收到了和定襄郡太守、蔡王杨智积一样的诏令。
他们早就开始动员百姓,放弃城池,陆续全部撤入雕鹰郡。
奇诡的一幕发生了!
盘踞在雕鹰郡内的新生悍匪薛举,竟然对蜂拥而入的大批官军、百姓、牲口、财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躲在靠近楼烦郡很近的他们,非常默契地悄悄绕道,秘密进入那些已经走空、搬空的城池。
楼烦郡、离石郡,被他们陆续接管!
当然,还有那些死活也不愿意离开故土的零星百姓!
数日之后,薛举带着自己的诸多大将,登上管涔山。
当他走进大门敞开、但却空无一人的汾阳宫,心思忐忑。
“一草一木,不可轻动。武库军资,尽可取用!”
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白鹭寺杀波若,临别之前,丢给自己这句话。
官府,会不会诓骗自己?
然而,当他按照宝图,终于找到那个隐秘牢固的兵库,惊喜让他瞬间泪流满面。
那里面,全是堆积如山的武器、甲胄和粮食!
清一色,制式装备。
门口,还贴心地放着存放物资的账册,以及一张打好的借条!
薛举要过笔墨,刷刷地写下自己的大名,喊来亲信杀才,亲手交给他吩咐道:
“偷偷传回去!”
杀才点头,揣入怀中自去。
薛举看着这些崭新的武器,心潮澎湃,豪情万丈。
“哈哈哈……杀波若,诚不欺我!”
“我薛某人也是诚信之人,永不入河西!”
“进入河东,生死由天,各凭本事,看我如何谋取我西秦霸王的天下!”
“哈哈哈哈……”
坐在汾阳宫大德殿的龙椅上,薛举咧开大嘴,放声狂笑。
当初兵败被俘、又被迫签下城下之盟的屈辱和愚蒙,一扫而空。
“霸王啊,可惜这汾阳离宫中的美女,都被那狗官府全部给带跑了!”
“否则,咱兄弟们可就快活了!”
孙华痛心疾首地说道。
而两旁坐着的悍将,难田汉、鹿六十等人,也是一脸痛可惜。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
“咱们现在是西秦王兵,不要动不动就叫什么兄弟,叫大人,叫官职!”
薛举不满地说道。
众人连忙称是。
“爱卿们不要着急!”
“现在吾等有了汾阳宫的武器,有了这楼烦郡、离石郡的地盘,还担心缺少女人?”
薛举豪气干云、满怀信心地道。
“咱们现在此站稳脚跟,等军师郝瑷大人一到,咱们便一直往东打!”
“什么刘武周、什么李渊,全部是土鸡木狗!”
“大家可知,太原之地,可有名扬天下的晋阳宫,里面美女如云!”
“而且,那里有数座朝廷的大粮仓,可以让几十万人吃上十年!”
“所以,不怕我们没有,就怕我们认怂!”
“打过去,一切都是我们西秦的!”
“好!”
“霸王威武!”
“干他娘的!”
“霸王万岁!”
……
汾阳宫中,欢呼如潮,群情振奋!
郝瑷,这个倒霉的金城郡金城县令,因为和县里的校尉薛举过从甚密而被牵连多职,成了一介贫民。
大隋的县令,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总览整个大隋帝国,顶峰时期全国也就一千二百五十五个。
尝言说得好,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在一个郡之中,县令也就那么几个。
不说俸禄有多少,单说那说一不二的权势,也是一县之内绝对是说一不二的顶级存在。
薛举和他好,是因为在金城县地界上,势力和财力太过恐怖。
金城郡,多胡羌,也是南北豪商、丝路马帮的聚居之地,民风彪悍,关系复杂。
他和县丞,做为外来户,多少事情都得通过薛举这样的人物去协调处理。
以至于到后来天下动荡,匪患鹊起,这需要薛举的地方就越来越多。
郝瑷虽然和薛举亲近,但并不知道薛举的图谋,最多就是替薛举出出主意。
直到新任郡丞张巡带人找上门来,他才知道自己被薛举牵连了。
当看到薛举谋反的那些确凿证据,一一摆在面前,他便一下瘫软在地。
还好,夺了职务,贬为草民,命确保主了。
不过家中那些财产、积蓄,也被一并罚没入官。
全家十几口子人,挤在一个小杂院中,监视居住。
老家,是回不去的!
这个院子,还是新任通守汪洋见他可怜,出钱租赁借与他们家的。
现在,全家人的生计,就靠自己和三个儿子除外干些抄抄写写的工作,以及老婆、儿媳们接一些缝缝补补的伙计,来维持。
天下地下,恍如隔梦。
这样的日子,让他一个出身京兆郝家的士族子弟,深感绝望。
怪谁呢?
识人不明,妄听妄信……
只能全怪自己了!
他想过去死,可是看着老婆、儿孙,他又一次次退缩了。
就在这时,一个叫杀波若的白鹭寺官员找到了他。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反正数日之后,郝家举家迁徙,去了张掖郡定居。
熟悉他们家的人,再也没见过他们!
十五日之后,风尘仆仆的郝瑷(ai),被人从一家黑色的马车上放了下来。
不远处,旧日好友、也是他此生最大的灾星薛举,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十月中,尽占汲郡的李密,遭到了朝廷联合大军的围攻。
豫州总管府大总管杨义臣,率军五万,从运河汲县西南登陆进攻。
豫州总管府副总管周法尚,率军五万,从魏郡灵泉进攻。
江都通守王世充,率军六万,从东郡白马进攻。
清河郡郡丞杨会善,虎视眈眈……
而山东剿匪总管薛世雄、涿郡鹰扬郎将罗艺西进平舒,率军把万,对河间展开攻势。
而辽东的杨继勇,则联合北平郡、渔阳郡、上谷诸郡,率军五万,进入上谷郡,震慑窦建德。
一时之间,河北大地上战火纷飞,阴云密布……
受到多路进攻的李密,左支右绌,压力山大。
苦战十数天,伤亡惨重。
经过紧急军议,他果断放弃刚得手不就的黎阳仓和汲郡,率军撤入武阳。
官军攻势不见,李密再撤,进入官军力量相对空虚的武安郡、襄国郡、赵郡、恒山郡……
官军攻势稍减,双方在襄国郡和清河郡北部边境,形成对峙。
这时,一个重要消息不胫而走。
黎阳仓,是一座空城。
上百万单粮食,以及不计其数的军资,不翼而飞。
江湖盛传,正是李密将其中的海量府藏搬空,送往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掩藏!
甚至,江湖上还流传出一份,足以让天下英雄疯狂的黎阳仓存储清单。
粮食,武器,甲胄,金银珠宝,交子……有零有整!
此时的李密,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就食长出一万张嘴可又怎么让天下人相信?
开仓放粮、遗米如沙的景象,已经让所有当初来黎阳仓就食的好汉、百姓,记忆犹新……
突然爆发的战争,也让盘踞在河间郡一带的窦建德主力吃了苦头。
连续折损无数兵将之后,为了躲避官府的锋芒,窦建德也下令全面西撤。
他们边战边退,大部主力转战河间郡西边的博陵郡、信都郡。
自此,影响运河河南段、河北地段、山东地段顺畅的反叛势力威胁,基本解除。
因为李密霸占汲郡而造成的运河河运阻塞现象,得到根本缓解。
大运河,再次焕发她的勃勃生机,一派繁忙景象。
鉴于东突厥入侵的压力,北方留守府敕命豫州总管府、雍州总管府,开始扩兵。
除了充实地方府郡兵的力量,还将各卫的兵额进行满额补充。
特别是豫州总管府地区,因为河南山东大量的人口流失,出现了许多无主田地。
根据北方政事堂和民部的行文,各地新招府兵的均田,将足量异地划分。
新扩府兵的家属,可持相关地契、户籍、原地官府证明,前往均田坐在之地落契耕种!
同时,新落郡县对于新来移民给与种子、农具等方面的租赁便利。
这时候,工部和民部,推出了第一批面向民间商贾的政府工程招标公告。
主要是水利、道路的建设,灌溉、根据农具的制造!
很快,大隋第一个民间商业工程队成立!
喝下这第一口汤的,是来自雍州总管府治下的一个民间工程队。
冀城姜氏道路工程队!
东主,便是姜维的后人姜宝贵。
施工的工匠及劳力,主要由天水郡一带的汉人、羌人组成。
为了补齐这支工程队在技术上的不足,工部将相关道路修造的吏员,临时租借给姜宝贵,以便其顺利开展工程。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北方留守府说话算话,那些在保护运河、抵抗叛匪战斗中立下功劳、出力甚多的善贾,获得了最为肥厚的工程契约。
同样,他们也如愿从官府手里租赁到了原来搞技术的官老爷,指导他们施工。
……
这一下,原本工部、都水监、将作监等部门中,原本有些臃肿的人员,立时少了不少。
这让那些原本等待进入各部实习、工作的国子监毕业生,很快得到了入职的机会……
未了鼓励专业人才下到郡县衙门,吏部出台新政,凡下到地方郡县的专业人员,薪俸渐次递增!
历史上第一次官阶和俸禄倒挂的制度,首次出现!
……
兴修水利、扩建道路、组建工程队、工程外包、扩兵均田……成为了这一年年底民间最为热闹的话题!
豫州总管府、雍州总管府治下,开展着和全国其他地方迥乎不同的政治、经济、生活局面!
分田,参军,挖渠,修路,安装水车,开挖池塘……
就连各郡的官员,也在走马灯似的进行轮换和调动……
此时,战争的阴云,主要集中在河东、河北、山东北部、江淮、江汉、岭南一带!
其他地区,反而出现了少有的平缓和稳定,朝廷的统治秩序在快速得到恢复。
由于朝廷进一步扩充了运河卫的数量和装备,运河的安全畅通得到了很少的保障。
战事虽隆,但东西南北贸易的脚步未曾停息……
专业装备和军事力量上的差距,让沿途或临近的叛乱者明知不妥和艳羡,却又无可奈何。
这,或许就是所有天下反贼们,最为巨大的战略失误!
大隋朝庭,虽然风雨飘摇,但其行政的触角仍然延续到所有力所能及的地方。
比如,官吏任免,行庸调,道门宣传……
凡事,相同,也不同!
这是一段离奇的华夏历史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