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纷纷走进这些设立在州县神庙道场中的剧场。
    一睹为快！
    在那里，能看到一幕幕让人目瞪口呆、心潮起伏、记忆犹新的剧目。
    在那里，还能听一听在那报栏处，由儒僧道神等人员宣讲朗读的报纸“新闻”：
    ……
    突厥人来了！
    唐国公李渊勾结的，要祸害大隋百姓！
    皇太孙即将再推恩科！
    刘武周，奸佞小人，残杀恩主国臣，危害天下！
    土豆、玉米，高产，非常抗饿，为抵抗灾荒的神器！
    宇文化及群丑，残害忠良、弑君篡权，人神共愤，天下之敌……
    大运河，南北经济黄金水道，天下百姓商贾的饭碗！
    白道城大营、山东剿匪大营、江南剿匪大营、西南剿匪大营官兵，浴血奋战，保家卫国……
    雍州总管府、豫州总管府老百姓，踊跃参军，谁说女子不如男？……
    三辅之地，娘子军造反，为祸一方，李家窦家勾结、沆瀣一气……
    大兴城，铜墙铁壁，守军意气风发、枕戈待旦抵抗叛乱……
    窦建德，穷途末路，垂死挣扎……
    倭奴国使者，来东都拜谒皇太孙……
    杜伏威接受招安，成大隋东道讨逆总管……
    李密与窦建德西进太原，李渊三面受敌……
    雍州总管府成功开辟十万亩农田，将用于土豆、玉米种植……
    交趾、崖州一季三熟，漕运香米运入洛阳……
    浊水决口，官府、儒释道、百姓，合力赈灾抗洪……
    ……
    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正面的，反面的；好的，坏的……都有！
    人们，开始用一种了解天下的眼光，看待这个纷乱的世界。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混乱，激昂，抗争，活力，丑陋，悖逆，阳谋，阴谋！
    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大隋，是天下百姓的大隋！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
    大隋朝廷，对于舆论的引导和利用，达到了一个历史的高峰！
    “什么？宇文化及弑君？”
    “真的？”
    “杨……杨广……杨英，真的死了？”
    骑在战马上的李渊，惊得差点掉下马来！
    怎么可能呢？
    自己的表弟，才五十岁啊！
    自己，还想着擒住表弟，让他亲手将那个皇位禅让给自己呢！
    这，怎么就死了？
    还死在一帮宵小猪狗的手中！
    ……
    不仅李渊被这个惊天的消息骇住，就连他周围的一帮死党，也被惊得七荤八素。
    唐国公政府，马上下令暂停对刘武周、薛举的进攻，开始了一场特别隆重的军议。
    这一次，还有了东突厥的特别军事代表。
    这是做为宗主国的特使，刘武周专门打开通道，让人家的兵马通过马邑郡，直达太原郡。
    东突厥呼兰和可汗，毫不意外地成为了北方豪强们的共主。
    刘武周、李渊、窦建德，就是东突厥人在大隋北方的代理人。
    金主爸爸来了，各方自然要大放绿灯。
    突厥人，为各家送来了兵马武器，甚至是罕见的粮食！
    所以，代理人对这些主子们毕恭毕敬，说啥就是啥！
    但是，突厥人似乎并没有让他们彼此联合的意思，打生打死不闻不问。
    人家要的，就是人口、财帛、土地，别的不关心。
    北方三大造反势力，分别被东突厥呼和汗派了特使和军队，进行“协助”造反。
    李渊这里，来的是东突厥南面大将军，契骨王子爱喝汗，五万人。
    刘武周这边，派的是次将军，是一个叫阿比措的武将，四万人。
    而窦建德这儿，来的是一个叫阿史那辛明的贵族酋长，足足有六万人。
    这些人进入每家的地盘之后，独立成营，并不受各家首领的约束，他们除了参与一些恶战之外，更多是是对自家代理人执行监督。
    “消息非常可靠！”
    负责情报的裴寂，肯定道。
    “如此一来，天下即将巨变啊！”
    李渊皱着眉头说道。
    “原本李广在，各处英豪自是以割据占土为第一要务。”
    “如今他既死，这皇位并未明确传承，岂不是鹿失于野？”
    “现在，恐怕各家将以夺取西京、东都为第一要务！”
    “然西京有杨子灿，东京有杨义臣，这两人都没有一个相与的！”
    “大家都说说，我们是继续扩大地盘，把这河东河西扩清之后再谋京师，还是现在全力以赴攻下其中一个？”
    李渊讲完，看在座下众人。
    “父王，我等皆是关右子弟，宗族兄弟宗庙社稷都在那儿，这是其一。”
    “第二，大兴城乃四塞之地，坚固易守。“
    ”第三，三辅地方平坦，沃野千里，易耕易居。”
    “故而，儿臣认为我等应该即刻南下，直取大兴，并以此为基，徐徐图之。”
    敦煌公李二，上前侃侃而谈。
    李渊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看向老大陇西公李建成。
    “建成，你以为如何？”
    李建成见父亲点名提问，便上前施礼，缓缓说道：
    “东京、西京，皆是天下首善和根基之所在，如果能拿下其中任何一处，皆是意义非常！”
    “届时，不仅可以扬我李氏威名，叫响旗号，还可以借此荣立正朔、号令天下。”
    “然，此为远计，绝非我等当下实力所能实现！”
    “不说此时南下沿途的隋朝官兵，但是东西两京的杨子灿和杨义臣，皆是当今统军天才人物。”
    “洛阳，身傍大运河，及几十万水师，有靠着现在基本清掉义军的豫州总管府，是非轻易就能拿下！”
    “而大兴城，我们虽然有三妹策应，但是千万不要忽视那杨子灿！”
    “他既不缺兵，又不少将，三妹能顺利起事并和舅公占了扶风，实在是侥幸！”
    “因而，也是我深思不解之处。”
    “我担心，这是杨子灿欲擒故纵之计，引诱我等南下攻打大兴，然后好围歼我们！”
    吧嗒吧嗒说了这么多，一旁的李二早就听得有些不耐烦。
    “大哥，你说来说求，还没说出个结果，你就直说意思，下一步到底要如何？”
    李渊对老二对老大的武力，很是不满。
    他瞪了一眼李二，温和地对李建成说道。
    “这两处地方，都不好打。”
    “那依你之见，我们还是先稳住晋阳、太原之地，徐徐图大？”
    “父王，各位臣工，建成认为，如今天下豪雄之中，我太原的实力并非最大。”
    “先以窦建德为最，李密次之，杜伏威再次之，我们的力量可居其四，后有刘武周、薛举、萧铣之流，宇文化及最为弱小！”
    “能与我们争天下者，实为窦李二人。”
    “当年李密助杨玄感的时候，曾经提议中策，攻取大兴，凭险固收，确立中盘。”
    “是故，李密最有可能，也是盯着此处！”
    “而窦建德出身山东，河北诸郡是其根本，以其人心性，自是不会轻易离开基本，洛阳便是其逐鹿的首选！”
    “所以，我们的硬敌，是李密而非窦建德。”
    “李密现在已经那些黎阳仓，虽然暂时退向北方，但其兵广粮族，最难对付。”
    “我的意见，咱们不如利用突厥王军的关系，联合刘、窦，北击薛举，南灭李密。”
    “如此，至少先能少了争夺长安的劲敌。”
    “等长安入手，我们便可再谋夺洛阳及南部诸地！”
    李渊听了，满意地笑着点头。
    显然，对于世子的表现，他是相当满意的。
    “只是，如今秀宁、神通等已经在三辅起事，我们如不能迅速策应，他们便孤掌难鸣，相当危险！”
    “老二，你说说，如果现在直击长安，如何行之？那杨子灿，又该如何应对？”
    知道了老大的意思，李渊还是很想听听有些鲁莽的老二的具体思路。
    “父王，杨子灿独有虚名，不足为虑！”
    “为何？”
    “人人都说骁果卫如何能战，如何将都拔汗打得片甲不留，依我看言过其实。”
    “就以本次白道城之战，骁果卫面对突厥王师和南面刘武周夹击，应对和战绩都不怎样。”
    “我想，古思汉将军最有发言权！”
    说着，李二朝和李渊并作的古思汉抱拳说道。
    “不错，二公子所言甚是，那骁果卫实际战力的确名不副实，这才坚持不到半月，边仓惶逃往西边的榆林郡！”
    “要不是我们的目标是夺取大隋腹地、京师，这一次我突厥大军必将灭了这股仇敌！”
    见突厥王子如此说，李二越发自信。
    “或许当年白道岭之战，还有我等并不知道的变故，就是即使三妹身在其中，也可能也不知晓！”
    “杨子灿，独有虚名尔！”
    “是想，他一个如此年轻的塞外纨绔，哪里就有了百战百胜的名将之才？”
    “只不过，他是占了他舅公爽王爷的便宜罢了。”
    “要知道，老卫王与那广帝关系，实属非同小可。就连他儿子犯了那么严重的谋逆大罪，也是仅以免官除爵流放论处！”
    “这要是轮到咱们关陇诸家，还不得抄家灭门？”
    呵呵，李二是自动忽略了一个事实，即北方留守府对于京师一带他们老李家宗亲们的处置也仅仅是流放处置。
    “所以，杨子灿镇守的长安、雍州总管府，不足为虑。”
    “以我之计，咱们应当倾尽全力，迅速南下直逼长安。”
    “孩儿想，咱们南下所遇之，定会一一披靡，长安之日可下！”
    “一旦长安破、杨子灿枭首，天下自然震动，而陇右河西之地，尽归我手。”
    “有如此基业，天下难乎？”
    这番话说完，满堂哗然。
    人们自动分成三派，李建成的、李二郎的、中间派李渊的。
    李元吉的力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肇仁，你怎么看？”
    李渊，扭头看向司马刘文静。
    “启禀大将军，如今广贼伏诛，真是夺得九鼎之位的大好良机！”
    “大公子之法，贵在稳妥、扎实，但得花费时日，徒生变数；二公子之法，胜在高效、直接，但在群敌环伺之下，风险巨大，步步惊心。”
    “臣的主意，此事可分主次，一并而行。”
    “太原，使我们起事的根本之地，也是大后方，决不能出任何事。”
    “虽然刘武周同为突厥藩属，但其在国内开疆拓土并无限制，他如果也想图谋天下，必然会南下娄烦、雁门。“
    “此子，乃肘腋之患，必须防备。”
    “然，太原虽重，比之长安，却万万不及。大将军若想君临天下，这两京之地必须拿下一处，先声夺人，立关陇之望，引天下之心！”
    “如是次两地被李密、窦建德先行占据，大将军便丧失了在四强之中快速凸起的机会，以后也不会有。”
    “限于东拼西杀的泥污之中，又与窦建德、李密、杜伏威等有何不同？”
    “在下是担心，长此以往，泯然众人矣！”
    “所以，臣的意思，是两位公子的说法皆有可取之处。”
    “应以进攻大兴或洛阳为主，以守护和扩展基础为辅。”
    “这样，才能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当然，如此一来，也会兵力分散，有可能让进攻和固守，都会有风险！”
    “请大将军斟酌！”
    说完，刘文静施礼，退入班中。
    李渊也接连征求了好几个人的意见，但都没能形成一边倒的意见。
    最好，他假装客气的询问一旁闭目养神的契骨王子古思汉。
    古思汉双目一翻，精光四射，道：
    “这事，当然是拿下皇城越快越好，我好回去给大可汗交差。”
    “那盟约上可是说得明白，如得京师，许我等纵掠三人，女子财产，可全是我大突厥的！”
    “还望李大将军铭记在心！”
    古思汉的话，让李渊的脸不由得一阵抽抽。
    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不提这事，多掉面子？
    座下的李二，倒是想无事人一样。
    那盟约，就是他一手操作，自然是熟悉无比。
    他骨子里，是想毁约。
    但现在，可不是时候，特别是自家强大到可以俾睨天下之前。
    “古思汉将军放心，若是大突厥助我早日攻取两京，那些约定必定会严格施行！”
    李二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