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李秀宁做了娘子军的一把手,什么都得过问,什么都得拿主意。
大舅窦璡是主管民政,可是这一路攻城拔寨,打下来之后也不可能立即交给大舅派来的人接手。
还有一个问题是,大舅找的这人吧,良莠不齐,很有矬子里面拔将军的意思。
若在和平年代,这样的人很可能差强人意也能过得去,但现在是啥时候?
战乱年月!
这城令属佐,可不得关系重大?!
没办法,李秀宁只得一边带领大军征战,一边还要过问已占领地的民生。
吃喝拉撒睡,柴米酱醋茶……对老百姓来说,既琐碎又重要!
李秀宁是个心气高的主,一定要搞个秋毫无犯、安居乐业的好名声。
所以,就仁者多“劳”了!
花朵儿一样的姑娘,常常熬夜熬得两眼通红。
要不是一旁的雪儿、灵儿照顾得仔细,恐怕就会病倒了。
不过,姑娘的憔悴,还有其它的秘密。
这事儿,只有三个人知道,徐娘子,灵儿,雪儿。
啥事?
最近总是感觉疲乏,食欲也不怎么好,就是爱打盹儿。
二
徐娘子认为是累着了,也没让雪儿急着找医生。
主要是在军中,没有什么擅长妇科的大夫,也不方便让那些治疗外伤、男科的军医看。
于是,三人变着法子让你秀宁休息、养生,也没敢乱用药去补。
雪儿,是自幼负责李秀宁饮食起居的,做得一手好菜。
她知道自家姑娘的口味,于是做些她最喜欢的饭食小菜,以及一些养生药膳。
比如,五味子膏,太和饼、茯苓膏、益气补肾粥之类。
可是,这日子渐渐一长,姑娘的气色、精神越发不济。
现在,都开始恶心、呕吐了!
三人急得团团转,可是大战当前,李秀宁强撑着运筹帷幄……
幸亏这女人往常开会办公督战,都是要么头戴面帘、帷帽,或者是遮蔽头腰的羃(mi)离,否则这等容颜,绝对会让熟悉她的人大惊失色啊!
绝色的人,每一点变化,都会让有心人注意!
还是年纪大的徐娘子,有更为丰富的理论经验。
这一天好容易大帐会议结束,她便连忙扶着脸色有些紫红的李秀宁到后帐方便。
对,方便!
姑娘最近尿频!
“平儿,你,你……你……不会是……有了……吧?”
徐娘子麻着胆子结结巴巴地问。
“有了?什么有了?”
毫无敏感性的李秀宁,一脸懵逼。
“我,我……我是说你肚子里,是不是……有了?”
徐娘子虽然年纪大些,可是并未结过婚、生过孩子。
所以,满肚子全是理论,可实际的一点经验没见识。
瞧着姑娘的这情形,很像是……传说中的那个了!
所以,这话说到后边,她自己也是满脸通红,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叫。
李秀宁可总算是听清楚了,不由浑身一震。
接着两眼开始发直,脸色也立马变得苍白起来,老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内心里却波涛汹涌。
“惨了!惨了!”
“我……我被自己给害……惨了,不,是那臭狗贼杨子灿!”
“这下,这下子完了,我可……怎么办?”
……
李秀宁,刹那间六神无主。
看着姑娘痴呆的样子,徐昭燕心里紧张之余,也是不由“咯噔”一下。
“这是真的说中了?”
“有了?”
“和谁?”
“姑娘,从来没见着什么好人物来着啊?”
“噢,前一两个月,她去过啥地方来着?……我想想!”
……
“哦,杨子灿?!”
不知道为什么,徐昭燕第一时间里,就在脑海中锁定住一个人的名字。
并且,心思深处感觉相当笃定。
所以,女人的直觉,666!
“可是,如此一来的话,这,这,这是……到底啥道理?”
“国公爷会不会活撕了我?”
“天哪,这可咋办啊?”
……
面露惊慌的徐娘子,使出洪荒之力,强力压制住心中排山倒海般的八卦绮念。
她尽量保持着和颜悦色的样子,跟自家的姑娘说着话。
“我是开玩笑的,瞧把你给吓得!”
说着,端起一碗雪儿刚刚凉好的小米瘦肉粥,拿着汤匙喂她。
李秀宁还在持续的震惊和不安当中,下意识的就张嘴去喝。
可是还没两口,就“哇”的一下,全部吐了出来。
吐干净了还不算,还干呕不止!
这一次,直接呕得差点背过气去。
一番手忙脚乱和折腾,直到勉强吞下好几颗酸梅,李秀宁才渐渐好受起来。
于是,许娘子和雪儿一起,服侍她躺下。
而灵儿,想要点起安神的沉香,让自家小姐睡着休息一会,可是被徐娘子给挡住了。
甚至,就连那块李秀宁怀中不离身的龙涎香香球,也被徐娘子赶快摘下,让灵儿收好放远。
雪儿和灵儿,大惑不解,都瞪着两双美丽而不安的眼神,看着这个大姐姐。
徐娘子先不理二人,而是喝命帐外女武卫们,仔细看好这帅帐外十丈之地。
然后才和雪儿、灵儿一起,当着躺在床上看着已经睡着的李秀宁面,坐在床沿上商讨对策。
三
“小姐的葵水,上次是什么时候?”
徐娘子低声问负责李秀宁生活起居的雪儿。
雪儿一愣,显然没料到徐娘子问这个问题,可是仔细一琢磨,便脸色开始大变化。
“这……这……算起来,都两个月没来了,我想……我想这个月再瞧瞧说,可是……”
“啥?这么大的事,你该早说啊,咱们得找大夫看看的……”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到哪儿找个好大夫?”
徐娘子和灵儿听了,立刻急了,有点埋怨雪儿。
雪儿满脸通红,眼泪就唰的流出来了。
“是我不让雪儿说的……别怪她……”
床上传来李秀宁微弱的声音。
“小姐,您没睡着呀……”
灵儿忙俯下身,仔细瞧自家小姐。
“我的……这半年,时来时不来……也没个定数,原本想在晋阳找家里的大夫看的,可是……”
是啊,李秀宁刚从突厥回来,还没来得及好好在晋阳城里好好歇歇,这就不得不再领父命匆匆南下起事。
一方面,当然算是与老爹交给自己的重大使命有关。
但另一方面,却更是因为那个柴家大少爷的穷追猛打。
而可笑的是,老父李渊,并没有告诉人家大兄弟,自家嫡女已经与东突厥贵酋和了亲。
这样一来,李秀宁那点女人的事情,就耽搁了,一直到现在。
“但是……平儿啊,你,你这是有……”
支吾半天,徐娘子也不敢直接说有啥。
而另外两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还能说啥?
“徐姐姐,你说的小姐是啥有了?”
灵儿低头,满脸窘促。
而雪儿却睁着大眼睛,焦急而疑惑地问徐昭燕。
“灵儿,雪儿,我问你们,从晋阳来之后,平儿和你们先去的哪儿?”
徐昭燕没理会躺在床上的李秀宁,而是像审问一样问她的两个贴身侍女。
那期间,徐昭燕被李秀宁派往山东一带办事,并没有跟在身边。
“是,是……”
灵儿不想说,将眼睛瞄向床上闭着眼睛装睡的李秀宁。
李秀宁知道这事情瞒不住,也没法瞒,索性平躺着不言不语。
这事儿要解决,离不开徐娘子。
“雪儿,你说,否则,你是知道咱们鬼谷的家法!”
雪儿姑娘从来没见过和蔼可亲的徐姐姐,突然间变得如此面目可怕。
她也不明白,徐姐姐为什么不用这样的方式问一问身旁的灵儿,她不是更清楚吗?
“我,我……小姐,您要是听见了,您就说句话……要不要和徐姐姐说?”
被徐昭燕严厉的目光吓坏的雪儿,情急之下只能求助自己的小姐。
“说吧……跟徐昭燕……没什么……隐瞒的!”
半天,终于从被窝里传来李秀宁支支吾吾的声音。
原来,这时候的李秀宁,用被子蒙住了头。
“那……我说了!”
雪儿姑娘鼓足勇气,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便将在大兴城里两天三夜的绮丽故事,讲给了徐昭燕听……
徐昭燕,听傻了!
“这,还是那个看着保守得像个贞节烈妇的大家闺秀吗?”
“为什么啊,突然就这样了?”
“她,不是自白道城试探之后,满嘴对那个杨子灿的鄙夷和嘲讽?”
“这还是那个嘴上说'小看天下男子,自赏绝世独立'的李秀宁吗?”
“杨子灿?他?……现在两家的情形?怎么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姑娘,就自己巴巴地送过去了呢?”
……
无数的疑惑狂潮,顿时淹没了徐昭燕这个鬼谷纵横派的大法正。
四
“你们两个,现在要清楚一件事!”
徐昭燕迟疑了许久,决定向这两个小姑娘挑明。
雪儿和灵儿,立刻抬起眼睛,凝视徐昭燕。
“咱们的秀子,很大可能怀了那……那杨狗贼的种!”
“啊?”
“啊?”
灵儿姑娘是迟疑变确定,雪儿姑娘是彻底懵逼。
唉,有文化的和没文化的区别,难道永远这么明显?!
“那,那……完了……小姐这下惨了哦!”
“呜……”
雪儿姑娘从懵逼中恢复过来,立刻就撇嘴哭了。
“她和那杨子灿,不就是才见了见面、耍子了一哈?”
“怎么就会这样呢?”
……
单纯的小侍女,从来没想到过,若两个年轻的男女在一起,总会搞出来人命。
而反观负责李秀宁休闲文化……的灵儿姑娘,则相对沉静许多。
“坐而论道,还能怀上宝宝?”
灵儿姑娘虽然伴行卫王府,可是……有的事儿,也不一定要守在旁边当观众啊!
“这么看来,自家小姐是去私会情郎去了!”
“情郎?”
“杨子灿,是吗?他们俩啥时候好的?”
……
五
“快别一个个的发呆了,我们现在要商量,这事咋办?”
徐娘子看着两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姑娘,扶了扶白净的额头,问道。
“咋办?”
……
这样的事情,真的超出了贴身侍女的本领范围。
如果忽略来自家主国公爷李渊的雷霆怒火,这事儿不应该是人家父母兄弟们考虑的?
可是,小姐现在这事情,还能告诉李家父子们吗?
如果必须说,怎么说?
……
三个女人,大眼对小眼,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还是徐娘子打破了沉默,咬咬嘴唇说道:
“我看这事,首先,得让那个狗贼知道,都是他祸害的!”
“他得负责!”
灵儿和雪儿,下意识的点点头。
杨子灿,才是正主儿!
“可是,具体……具体让那狗……怎么负责?”
灵儿强忍着惶恐和害羞,弱弱的问道。
“这个……这个……反正他得知道,他得出主意,得赔……得身败名裂!”
徐娘子也不知道怎么个赔法,只能发横。
“那……那姑娘肚子里的……怎么办?”
雪儿问道。
这倒是个很紧迫的问题。
大战当前,作为一军主帅的李秀宁,总不能挺着个越来越大的肚子,去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徐娘子和灵儿,听了雪儿的这灵魂一问,面面相觑。
然后无奈地一同扭转头,看向床上的李秀宁。
六
李秀宁,已经将蒙在头上的被子揭开。
正睁着一双美丽而失神的眼睛,看着大帐的棚顶。
“我,我不能……不能留着……他!”
然后,那泪水,就像决堤一样,滚滚而下。
一朝贪欢,用决然的方式抗争家族的倾轧和不公,那时精神和肉体都获得了万分满足!
如下,是这位姑娘的内心活动。
“可是,现在这得到的结果,真的是自己想要的、能要的吗?”
“这报复了谁?”
“这又反抗了谁?”
这不,最后的结果,却明明是惩罚了她自己!
“杨子灿,你,你害死我了!”
李秀宁的内心,发出了无数的呐喊。
“可是,这事儿说来说去,又没有多少与那狗贼的主动招惹相关!”
“到是自己这个人儿,亲手巴巴地给他狗贼送上门去,一直送到床上!”
“那时候的杨小贼,刚开始分明显得慌张,那就是在抗拒和震惊……”
“只是最后,谁都很……把握不住啊!”
……
“孩儿,你来得不是时候啊!”
“我李秀宁不是荡妇,我不想远嫁东突厥,我不想成为那个刀疤脸的妻子……”
“我,只想要平凡人家的生活……”
……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李秀宁的脑海中交替出现两张脸。
一张,刀疤脸!
一张,狗贼脸!
七
三人见李秀宁说出这等决绝的话,莫名的都长出一口气。
是啊,正主儿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也好办,那就……就行了呗!
……
徐娘子惯走江湖,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小产的法子也听说过呢!
吃药,比如附子、水蛭……但,很危险,能吃死人。
不吃药的,也有,比如外力和针灸!
针灸,就算了,那得有高人,三个女儿家又不会,也容易传出去。
于是,外力手段,最终选择了最笨,看着也最安全、最保密的办法。
不知轻重的李秀宁,含着泪也勉强点头。
于是,围绕李秀宁身子的各种攻击手段,开始在重重掩护之下进行起来……
击打,挤压,震腹,捣衣杵舂其腰……
但,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