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中年男人手上的皮肤色泽不匀,微微泛黄的地方是多年重复性劳动生出的厚茧。
茧子存在于食指根部和大拇指内侧。
蒲熠星手指微动,在脑海里模拟会在这里产生茧子的姿势。
很快,他眼眸一亮。
想到了!司机!
蒲熠星将在场众人的手掌一扫而过,没有发现同样的痕迹,只是在看到9号的时候微微顿住。
那是位沉默的男生,仔细观察就能发觉到他颤抖的躯体,和强装镇定的眼神,他右手食指左右两侧以及食指和拇指的夹缝衔接处都有薄茧。
嗯?表情这么不自然……难道是其他试炼者?
在他们之前进来的?
疑惑在蒲熠星脑海一闪而过,又回到正题上来。
7号是司机,而在场都是一群年轻孩子,所以他会是什么司机,大巴车?校车?公交车?
旁边的何运晨和曹恩齐也注意到了两人视线,一同望向7号,又担心太过明显,目光轻触一下就立即移开了。
此时周峻纬又转头瞅向面色柔和的1号,以一种朴素的逻辑来思考,另一个年龄明显不同的人身份应该也不难猜。
哥几个的脑回路此时十分一致。
蒲熠星下意识想咬手指甲,却因为手脚无法动弹而被强制控住。
他心里暗暗思考:只能先假定一个可能,7号是司机,其他年轻人是学生,那以1号的气质谈吐,很可能是名老师。
一位老师带着九位学生来干什么呢?
没有穿校服……3号染了头发……6号做了很精致的打扮——但是着装轻便。
来郊游?而且远离市区。
蒲熠星的目光情不自禁飘向外面,可惜被围墙牢牢挡住,看不见半点风光。
猜测完人员组成,问题又落回到最关键的一点上——为什么他们要来这里讲鬼故事?
青天白日的,虽然屋内昏暗,也不至于点上蜡烛呀?
被端详的烛火静静燃烧着,滚烫的蜡油沿着逐渐缩短的柱身往下流淌。
蒲熠星眉间出现一道浅浅褶皱,如果蜡烛烧完了会怎么样?
思考间,邵明明的故事已经接近末尾:
“他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只好听从朋友的建议退租换房子,谁知根本找不到房东。最后还是楼里住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告知了他众人闭口不言的秘密。
“他说:以前有个女娃娃在房里吊死了,可怜呦,周围一片人都知道,这房子根本租不出去,就算被细娃子租了,每次住不到半个月,租户就大喊大叫说不租了不租了……”
邵明明说这段话时特意压低嗓音,表情也变得阴沉沉的。
然而在场众人面色平静,静静盯着他,没有被故事气氛吓到。
轻抿唇角,邵明明说出结尾:
“他被老人的话吓到,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谁知东西刚装好,卧室门突然死死关上,他听见有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转头就看到——
“一具腐烂不堪的尸体在半空中摇啊摇啊……
“原来,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声音是悬挂着绳索的电风扇发出的,随着尸体的飘荡而吱呀作响。
“那双苍白溃烂的脚正好垂在书桌上方,此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写作业时,肩头总有轻轻碰撞感——那是她的脚啊……”
故事在此结束,没有讲述主人公的结局,留足了幻想空间,毕竟大多数恐怖都是源于人的想象力。
蒲熠星点点头,他对这个故事有种莫名的熟悉,以前应该听过,如今在邵明明嘴里讲出来,染上了一种奇特的诡异感。
谁知其他听众们并不买账。
3号第一个出声,大声嚷嚷:“老掉牙的故事还拿出来讲,啧啧。”
从来没开过口的6号微抬下巴,弯曲的发丝垂落在肩膀上,涂了一层浅粉色口红的唇勾起弧度。
“是啊,我看你根本不想参与游戏,不如退出吧。”
退出?
从3号幸灾乐祸的脸上就能看出不是个好事。
邵明明眸中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冷静了下来,诚恳道歉:“对不起,我听过的故事实在有限,但我真的很想参与游戏。”
他的眼神没有去看3号或6号,而是牢牢锁在1号身上。
邵明明清楚地知道,这个游戏的主导者是1号。
从她刚刚按下其他人对蒲熠星的质疑就能看出来。
6号还想说话,蒲熠星抢先开口:“都是同学,这么计较干嘛!”
这是一句大胆的试探。
空气忽然凝滞下来。
噗呲——烛焰轻轻跃动。
周峻纬、何运晨和曹恩齐纷纷坐直身体,一个比一个紧张。
6号脸上出现一种莫名的恍惚神色,没再开口。
气氛瞬间变得沉闷。
蒲熠星却注意到外面的天色暗得极快,如今太阳都只剩下了半个身子。
屋内越发昏暗,这时的蜡烛才真正派上了用场,照亮一圈人的神色,不过众人的背后依旧沉在虚幻的黑暗里。
一种不安全感逐渐侵袭而来。
良久沉默,1号忽然不疾不徐地开口:“继续。”
到6号了,她面颊挂上甜美的笑容,声音清脆:
“我的故事发生在一辆公交车上。”
蒲熠星精神一震,凝神倾听。
“这辆公交车固定会经过一条桥,一天晚上8点半,司机开着空无一人的末班车返回,经过这座桥时忽然看到有一个人在招手。招手的是个漂亮女孩,穿着亮丽的连衣裙。
“按道理,司机本不该在这里停车,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在太寂寞了,他停车让女孩上去了。”
6号的咬字方式很奇特,“寂寞”两个字被她慢悠悠说出来,像是蕴藏了多重含义。
“司机问:姑娘,你到哪一站下啊?
“女孩回他:终点站。
“司机觉得很奇怪,终点站是公交车公司,女孩去那里干嘛?于是他开始以闲聊的方式不停搭话,女孩轻声细语地回答,她说她是要去找一个人。
“车辆平安无事地到达目的地,女孩准备下车了。司机又随意问了一句:你是来找谁的啊?女孩笑吟吟地说:
“——来找你的。”
6号把语气拖长,圆润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发笑。
“司机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女孩没再说话,离开了。
“第二天,司机又在同一个时间点碰到了女孩,她依旧是去终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