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易青的人被斩杀殆尽。
“血腥味太重,怕是会引来猛兽,我们得快些离开。”
杀死最后一个人,乔惜拍了拍手,走到老爷子面前,“可要辰山背您?”
老爷子眼底红丝遍布,头发乱糟糟的,胡子都打结了。
乔惜瞧得心疼。
辰山是个有眼力见的,乔惜话音落下,便蹲在老爷子面前。
知道老爷子会拒绝,他道,“娘娘还有要事,我背着您走得快些。”
想逞强的老爷子只得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乔惜如今是皇后,需要她亲自出来办的事,自然不是小事。
他不能耽搁了她。
乔惜亦在周慧月面前蹲下,“娘娘上来吧。”
周慧月跟着在山里跑了几日,腿早就软了,脚上也磨出了泡。
加之辰山刚刚的话,便也趴在了乔惜背上。
一行人快速往山外走去,路上还将被卜墨他们杀害的几人给葬了。
其中一个便有老爷子的暗卫。
自苏鹤霆组织起义军后,便挑了那人跟在老爷子身边。
老爷子从前迷糊,爱闯祸,暗卫没少为他操心,几年相处下来,感情自是不一般。
亲手将人放进坑里后,老爷子帮着一起填土将人埋了。
周慧月看出老爷子的悲伤,心里亦是酸涩。
待再次被乔惜背在身上时,她低声同乔惜道,“对不起,我从前只顾着置气,不曾好好照顾你们。”
若她没有入佛堂,好好做她的皇后,太子就不会死,太子没死,乔惜就不会吃那些年的苦。
乔惜淡声道,“娘娘没有对不起乔惜,反而于乔惜有恩。”
娘娘对不起的是您的两个儿子。
她未尽的话,皇后想到了,故而再没出声。
一行人出了山,稍作休整后,辰山在附近镇上买了两辆马车,直奔京城。
乔惜护送他们走了三日,与来接应的疆北军汇合后,便要带着小满几人轻装离开。
老爷子不问她要去做什么,只道,“你带这几个够吗?”
乔惜笑,“够了。”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不易被察觉。
若非苏鹤霆坚持,小满这几人她都不必带的,武安的行踪她前世已经摸得烂熟于心。
老爷子隐隐有所猜测,不再多说,叮嘱小满几人道,“照顾好惜宝儿,早些回来。”
小满几人应下。
乔惜同周慧月微微点头,便策马而去。
望着转眼便跑远的身形,周慧月忐忑道,“爹,乔惜是不是怪我?”
乔惜从始至终不曾唤过她一句婆母。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苏鹤霆是不是怪她。
儿媳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儿子的态度。
老爷子安抚道,“她心疼鹤儿,你当高兴才是。”
周慧月想想也是。
只是,“她从前是御儿的未婚妻,同御儿感情甚好,如今嫁给了鹤儿……”
当真是将御儿全然忘记了吗?
感情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能说忘就忘呢?可若不忘,她又怎能全心和鹤儿好好过日子呢。
周慧月一时间心绪复杂。
既希望乔惜能记得太子,才不负太子多年倾心相付。
又担心她心里还有太子,那样对苏鹤霆不公平。
手心手背左右为难。
她沉沉叹了口气,“是女儿糊涂了,御儿已经不在了。
我这做娘的尚且失职,我又怎能要求乔惜还活在过去,忘了也好,只盼她和鹤儿好好的。”
御儿已经死了,她再痛心也无济于事,不能再影响了鹤儿夫妻感情,她已经够对不起鹤儿了。
太子借尸还魂的事,老爷子还不曾告知她,也暂且不打算告知她。
周慧月跟在易青身边多年,只怕易青早已摸清她的脾性,老爷子担心她知道了这个秘密,会被易青瞧去端倪。
苏鹤霆虽已登基,但还没真正收服皇权,若叫人发现这个死后重生的秘密,再拿来做文章,对大佑朝局稳定十分不利。
为了不给苏鹤霆惹麻烦,他只能委屈周慧月了。
且看乔惜刚刚的态度,显然也是不打算告诉周慧月的。
但老爷子也不忍女儿难受,便提点道,“两个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他们兄弟一心。
从前你疏忽御儿,眼下也可借机将对御儿的亏欠,弥补在鹤儿身上,这孩子太苦了。”
周慧月光想想苏鹤霆从小的经历,便心疼得难以呼吸。
她含泪点头。
片刻后,终于问出自己的不安,“爹,鹤儿会怪我吗?”
“怪或不怪,你不都是他的娘吗?”
老爷子语重心长,“慧儿,爹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因而也没什么资格教导你。
但如今还有机会,让我们一家团聚,往后我们都试着去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吗?”
周慧月沉默片刻,望着京城方向重重点头。
她如今不是周皇后,只是苏鹤霆的娘,娘的本分便是疼爱自己的孩子。
京城皇宫。
梁时轻脚走到苏鹤霆面前,“主子,周家的人偷偷去了乔家。”
他口中的周家是金花婆婆的儿子儿媳一家。
先前皇帝总担心乔惜恢复记忆,便费心将周家四口引到了京城,又利用王俊杰做局,让乔惜救下周家人。
以周家和乔家的交情,皇帝认定乔惜留下周家人在身边,便以周家兄妹的性命要挟,逼迫周家夫妇成为皇帝盯梢乔惜的眼线。
可惜,这计谋被乔惜早早识破,她虽看在金花婆婆的面上救下周家兄妹,却也在除夕当夜将他们一家留在了二皇子府。
周家夫妇自知暴露,便同儿女吐露了真相,周家兄妹气结,领着父母去同乔惜道歉。
但乔惜没见他们。
他们虽被皇帝要挟,但出卖她的行踪也是真。
之后周家兄妹又求见了乔惜几次,乔惜都让人打发了。
没想到今日他们又寻来了。
苏鹤霆眼皮未掀,“何事?”
梁时道,“是周家那个儿子周临一人去的,说是昨日在书局瞧见一内侍,同另一人鬼鬼祟祟在书局接头,言谈中提到了娘娘,还有鬼军……”
得知父母做的事后,周临便带着父母和妹妹搬出了二皇子府。
本是要回疆北老家,得知朝廷开设恩科便留了下来,在外头租了个院子一家人居住。
周临平日会去书局抄书补贴家用,昨日便是去书局交书无意中听得谈话。
但因怕被发现,他离得远并未听到多少内容,只认出那内侍曾代表雍王府给二皇子府送过礼。
周临对乔惜有愧,想起那内侍提及乔惜时恶狠狠的表情,担心他们是欲对乔惜不利,这才去了乔家,想让乔承望将话转告给乔惜,好叫她心生防备。
苏鹤霆搁下手中朱笔,“雍王府?”
梁时点头,“属下同那周临确认过,那内侍的确是雍王府的。”
雍王府的内侍和人接头,提及乔惜和鬼军?
苏鹤霆眉头微沉,吩咐道,“去查,那内侍是雍王府那个主子的。”
梁时去后,过了半日又回来,“是雍王亲信。”
沉思片刻,苏鹤霆吩咐,“宣雍王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