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不大,卖年货的集市主要还是集中在城东,据说城西也有个小市场,只是东西不全也没那么好,价格还贵。
原本大家说好的就是在城东的集市采购,目的也是为了靠近购买的宅子,如果买得多了,先回宅子放一趟再出来也不远。
除了刚才进屋的几个人,还有家里的老夫人,其他人还不知道已经购买了宅子。
不公开的原因,一是怕透露了风声,二是担心家里的孩子因为知道家里有银子,而对生活有所懈怠。
早上一辆马车提前进城,几个妯娌也只以为是景永诚和景长宁要去跟周伟他们会面而已,就是以后见着了这间宅子,最多也只认为是租的。
城东的集市东西更多、更好,也更齐全。因为大户人家或者在官府里当差的,包括读书人大多都居住在城东。
出到外面的正街,才发现跟早上刚到时冷冷清清已经截然不同。
由于靠近年关,街上人潮如织,夸张到你会以为整个县的人都集中到这来了,百姓再穷再苦年还是要过的,像景长鸣一家这样什么东西都不买的,整个县可能挑不出几个。
“集市内人太多,我们还是先在旁边找个摊子,先把肚子解决了。”庄氏道。
靠近年关三教九流都喜欢在集市里混,找钱的花钱的都喜欢扎堆,可以说是龙蛇混杂,这个时候大家口袋里的银子最多。
今天庄氏怀里揣了不少银子,还有好几张银票,虽然有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大儿子站在旁边,她还是担心银子被偷。
景春熙撒娇:“大舅母,那里有个云吞摊子,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庄氏:“早就知道你们惦记着这个。”还没进城,几个孩子就惦记上了云吞面,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会不知道?
在京城景春熙就喜欢吃馄饨,听四表哥从伙伴那听来的接嘴描述,觉得云吞跟馄饨肯定是差不多一样的食物,只是南北差异叫法不同而已。
村子里的人告诉四郎说:“县城的云吞面最好吃。”但他们的说法,那云吞面是鲜得可以连舌头一起吞下去的,说那汤是面的灵魂,成功勾起了他们的食欲。
景春熙也想尝一尝,所以刚才车子拐进宅子前面那条街的时候,她就默默记住了这间铺子。
与其说是铺子不如说它是个摊子,因为门面实在太小,砌了三个灶眼的灶台就没有了位置,客人吃面是在铺子前面的走廊和屋檐下,门口的竹竿上顶着一块黑布绣金字的旗子,上面就是三个写得并不工整的字“云吞面。”
出门在外肯定是要将就孩子,再说庄氏也没吃过云吞面。刚才扛那么多米面,她肚子早就空了,大郎一路出来也一直喊饿。
云吞铺子跟集市口还隔着一条街,这个时辰摊子上的人也不少,居然需要排队的,一个不太宽的长方形桌子就横摆在铺子前面,离灶台也就一臂宽的距离,桌子三面摆三条长凳,长凳都坐满了人。
还有的人占不到位置,直接抢张小凳子,把面碗放在凳子上,拿双筷子低头就吃,吃一碗面从头到尾一直蹲着,也不知道脚会不会麻。
不管是赶车的还是穿着绸缎长大褂的人,为了占个位置见缝插针,根本都不讲什么礼仪颜面,倒是形成了一道京城里根本见不到的独特风景。
看到这样的场景,景春熙一旦不觉得尴尬,反而感觉很有食欲,如果不是味道特别好,哪里会那么多人抢?她觉得村子里的人说好吃的肯定是这一家。
既然决定要吃,庄氏就展开了她的那十八般武艺,她不是那等不知道转换的人,特别是流放这一路来,蹲着、站着、坐着,野地里都吃习惯了,看见一个位置空出来,就抢先把景春熙压了进去,气得旁边一个抢不到的八字胡直瞪眼,庄氏也不理他。
“坐好了就不要起来,待会大舅母给你端云吞面。”一坐下去如果再起来这个位置准没了,景春熙老老实实地坐着,静等大舅母服侍。
再往前面看,正在煮云吞的灶台那大郎已经交了铜板,让掌柜的给煮三碗云吞面,在别人盯位置的时候,他早就排队了。
庄氏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抢得一张小板凳,也不怕被烟熏,大喇喇坐到相对靠近灶台的位置,等!
灶台是由一个老婆子在掌勺,外面一个汉子应该是他的儿子,正在收拾碗筷,擦桌子,洗碗,偶尔又进去切把葱、添把柴、加点水什么的,手忙脚乱,根本不见停的时候。
景春熙现在坐的前面,就是长方形的食桌,桌子靠外的三面全部坐满人,九个位置景春熙就占了其中一个。
食桌靠里的一面,坐的应该是母女俩,看年纪应该是婆子的儿媳和孙女,孙女也才十岁的样子,客人都先在她这里交银子才换来一张写有编号的纸牌,拿着牌子就可以排队端云吞面。
她那三十出头的儿媳正在包云吞,只见她一小叠十几张面皮在左手,右手一只筷子在碗里的肉糜上轻轻刮一下,筷子上粘了尾指大的肉团,再快速往面皮上一贴一卷,筷子一抽,左手两根手指轻轻一捏一弹,一个云吞就包好掉到面前的簸箕里,速度非常快,一眨眼功夫就可以包十几二十个,景春熙看得眼愣愣的。
这速度比包馄饨快多了,果然干什么事情都是熟能生巧,真是自愧不如。
一个正在排队的应该是熟客,可能排得久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杨婆子,离过年还有不少天呢!怎么就涨了价,往年不是年初一才开始涨的吗?”
那婆子手脚非常麻利,漏勺起起落落又给排队的人装上了两碗,滴几滴香油,撒一把葱花,再舀上一勺子的酸菜:“您的两碗好了。”
再继续把包好的云吞随便一数,继续下进滚烫的肉汤里,这时候才有空搭话:“你也不进集市去看看,现在年货都涨成什么价了?我们这大过年的做这几文钱的买卖容易吗?再说这涨价也就是年前年后十来天的事,多要得你几个铜板?”
她虽是这么发牢骚,但是脸上的笑意却很浓,巴不得天天都过年,天天都这么捡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