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晚夏连忙跪下求情,裙摆散开在冰冷的地砖上,她言辞恳切:“陛下,还请陛下明查,崔大人绝不是这样的人,他在任幽州知府期间,改善民生,大兴农桑,兴修水利。”
“臣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还请陛下明鉴。”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眶泛红,似是被这不公的指控激怒,又似在哀求皇帝给予公正。
沈御熙脸色一沉,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扶手。他岂会不知崔知浩的功绩,只是此刻,朝堂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对他册封女官一事虎视眈眈。
他不能让朝臣觉得,自己册封时晚夏竟是与清河崔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否则新政未启,便会被这悠悠众口给淹没。
为了时晚夏能顺利上任,崔知浩必须远离官场,必要时,性命也可舍弃。
“时姑娘此言差矣,这是他崔知浩亲自供认画押,绝非朕强加的。”
沈御熙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崔知浩站在一旁,心中满是不舍。望着时晚夏跪地求情的背影,往昔相处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现。
他们一同探讨治国方略,为一篇精妙文章而击节赞叹,为一处政令瑕疵而蹙眉深思。
他深知,自己已陷入绝境,可一想到从此与她天人永隔,再无并肩之机,心便如被撕裂一般。
挣扎了许久,他才郑重行礼,身躯挺得笔直,仿若一棵傲立霜雪的青松。
“陛下,罪臣不认,罪臣还想和时姑娘一起共事。”
他微微仰头,目光坚定,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继而在心底默默念道:爹娘,请恕孩儿不孝!
“陛下,罪臣愿意脱离清河崔氏身份,以白衣之身,跟随时姑娘。罪臣愿意写下断亲书,从今日起不再是清河崔氏族人身份,还请陛下恩准,让罪臣留在时姑娘身边效力。”
崔知浩的话语如同巨石,砸入平静的水面,朝堂瞬间哗然。崔辙、崔衍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眼神中满是惊愕与痛心。
这傻孩子,真是疯了!在他们眼中,家族荣耀高于一切,崔知浩此举无疑是自毁前程,背弃祖宗。崔辙嘴唇颤抖,想要出声劝阻,却又深知此刻多说无益。
时晚夏亦是呆住,她没想到崔知浩会为了自己做到这般地步。
望着他坚毅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感动、愧疚、震惊交织在一起。
她知道,崔知浩一旦脱离家族,往后的路便只剩荆棘,可这份深情厚谊,又让她如何能辜负?
沈御熙也微微一怔,他没料到崔知浩会有如此决绝之举。他凝视崔知浩片刻,心中权衡利弊。
一方面,崔知浩此举若应允,既能堵住部分朝臣之口,显示自己并非偏袒清河崔氏;
另一方面,崔知浩才能出众,留在时晚夏身边,或能助力新政推行。沉思良久,他终于开口:
“崔知浩,你既有此心,朕便允了你。但你需谨记,日后行事唯有时姑娘马首是瞻,若有差池,朕绝不轻饶。”
崔知浩跪地谢恩,声音洪亮:“罪臣多谢陛下恩典,定当肝脑涂地,报效皇恩。”
时晚夏望向沈御熙,眼中满是感激:“陛下圣恩,臣定不负所托。”
沈御熙脸色总算恢复正常,时辰也不早了。他微微抬眸,目光扫过众人,缓声道:“好了,无事便散朝了吧!”
“时姑娘,你的府邸自行解决,三日后参加早朝并去工部和户部报到。”
说罢,他又看向崔知浩,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崔知浩,既然你要脱离清河崔氏的身份,那正好,崔氏家主也在,就依他所愿。”
沈御熙的话语虽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崔辙、崔衍两人听得心头一紧,深知圣意难违,只得行礼应下。
一旁的余恒见状,连忙上前搀扶陛下,稳步向殿后走去。随着管事公公一声高喊“退朝”,大臣们纷纷起身,朝堂内顿时喧闹起来。
今日这一场朝会,可真是惊心动魄,众人心中暗自思忖,那个时姑娘竟这般厉害,一介女流之辈,不仅能呈上奏章,还让陛下免其欺君之罪,甚至开了女子为官的先河。
再看崔知浩,众人皆觉他太傻,为了个女子居然要放弃清河崔氏,这等名门望族的尊贵身份,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大臣们虚情假意地上前恭贺时晚夏,嘴里说着些场面话,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周围,那敷衍的态度昭然若揭。
反观崔知浩,被众人冷落一旁,无人问津。他们心中对于崔知浩满是鄙夷,在这些守旧的大臣看来,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背叛祖宗,脱离家族,简直是不知所谓,这样的人,他们不屑于结交。
尽管他们也明白,陛下此举多半是为了给时晚夏铺路,扫清障碍。
时晚夏站在人群之中,满心愧疚,对那些阿谀奉承的话语仿若未闻。
她匆忙走到还跪在地上的崔知浩身旁,伸手将他扶起,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崔大哥,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我去求陛下收回成命,我不能让你脱离你的家族呀!”
崔知浩缓缓起身,身姿依旧挺拔,他温和一笑,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似是在安抚她慌乱的心。
“时姑娘不必,比起陛下给我的选择,我自断后路,也不一定是最坏的结果。”
他目光深邃,望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条艰难却充满希望的路。
时晚夏心中更加愧疚难过,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突然,一道强劲的掌风呼啸而来,直直打向她。
崔知浩眼神一凛,反应迅速,一把将她护在身后,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殿外格外刺耳,惊得走在最后的官员大为震撼。
毕竟,宰相崔辙平日里可是十分温和有礼之人,何时这般粗鲁失态过?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崔辙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二人,怒喝道:“崔淮安,我看你是被这妖女迷了心智了,竟为了她要脱离家族,你可是崔氏子弟!”
“你知道你此举有多荒谬吗?为了你,我与你二叔四处奔走求情,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对待我们。”
崔知浩脸颊红肿,嘴角渗出血丝,却仍挺直腰杆,直视崔辙的眼睛,平静地说:“伯父,我心意已决,这并非您所想的那般。”
“时姑娘心怀天下,有治国安邦之才,我愿追随她,为苍凌百姓谋福祉,而非困于家族的名利场中。”
时晚夏见状,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滚落。她哽咽着说:“崔大人,此事因我而起,您要怪就怪我吧。崔大哥一片赤诚,都是为了帮我实现抱负,若您要打要骂,我甘愿受着。”
崔辙看着眼前二人,心中怒火未消,却又有些无奈。他深知崔淮安的性子,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长叹一口气,甩袖而去,崔衍见状,也紧跟其后,只留下一脸坚定的崔知浩和满心感激的时晚夏。
大臣们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暗自嗤笑,各自怀揣心思散去。
时晚夏望着崔知浩受伤的脸,心疼不已,轻声道:“崔大哥,你先回府疗伤吧,这几日好好休息。”
崔知浩微微摇头,笑道:“无妨,些许小伤,不碍事。时姑娘,三日后便是新的开始,我们还有诸多事务要筹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