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史学院会议室内!
一群老餮早已目瞪口呆,就连萧致远也是一脸的震撼!
这种震撼,从刚才林凡踏入庄园开始,就从未消除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林凡所踏入的这座庄园,无论是从其造型样式,还是建筑风格,全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就连庄园的做旧,竟然也是无比的到位。
家丁仆从们的穿着,布料,发髻。
辛弃疾正屋内的布局,装饰,还有那些字画,床榻、被褥,以及他身上的那件文士袍,脸上的妆容,还有他手中的那把长剑。
居然全都考究到了极点,简直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
这种感觉,就像是林凡带着他们去往了八百年前,亲身站在了那位词中之龙的跟前一般。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只是一个节目。
在座的一众老餮甚至都想有把辛弃疾从地底下挖出来,重新作三维建模还原来参照一番的冲动!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真的是凭借特效就能做到的?现在的电脑技术已经这么厉害了?”
“怎么可能?我自问对南宋的历史也算了解了,可让我还原节目开场时的那些场景,我还能有模板参照,但也需要有最顶尖的团队辅助,更不用说把一座庄园都复刻出来了。”
“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一个不弱于我等的历史研究团队在?”
“我倒觉得网上的说法比较可靠,这节目,应该不是直播,只是搞了个直播的噱头。”
“闲言少叙,接着看,接着看,我倒要看看被你老萧夸上天的这个林凡,接下来要如何跟稼轩居士对话。”
众老餮纷纷点头,抬头望向屏幕。
屏幕中。
老者手中长剑,剑出如龙,快若闪电,自上而下的朝林凡头顶落来。
那剑锋上的锋芒,逼真到极点,看得屏幕前不少观众,忍不住发出惊呼。
谁都没有想到老者的性情竟会刚烈如斯,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
更没有想到老者看上去暮气沉沉,却能劈出如此雷霆万钧的一剑!
唰!
凌厉的剑锋,匹练般席卷。
然而林凡却神情未动,仿若未觉一般,淡然站于原地。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剑会落在林凡身上的时候。
老者手中长剑的剑锋,却在下一秒从林凡身上穿了过去。
当啷啷!
长剑砸在地上,老者虎口一震,脱手掉落。
老者脸上暴怒的神情一敛,怔怔的看向林凡,眼中闪过一抹如遭重击的颓然:
“我……我大宋亡真的亡了?”
林凡淡淡点头道:“亡了,皇室血脉尽丧,国祚消亡,只在史书上余下些许笔墨。”
“史书……历代史书均由后朝所攥写,我大宋,真的……亡了……”
老者失神的喃喃,眼中出现一种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彷徨。
随后老者双目一睁,脸上面色一紧,急切而又忐忑的开口道:
“那……史书,又是如何评价辛……”
说到这里,老者脸上露出一抹颓然,接下来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辛弃疾,归正人,其人风流成性,且残暴贪渎。”
林凡淡淡的嗓音响起,老者当场瞠目,双拳紧握,眼中怒火蕴藏。
林凡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却继续平静的开口道:
“双姬起舞,赋之于词,是为风流!茶商作乱,得贼则杀,残暴无情!滋无家底,却筑室百盈,稻田泱泱,是为贪渎!”
“辛弃疾此人空有一身武艺,但为人刚愎自用,行事恣意妄为,故一生不受朝廷重用,乃是一界无脑之莽夫!”
林凡语调平静,却字字珠心,中气十足的嗓音,在宽敞的正房内回荡,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竖子!竖子尔敢!”
老者面色一片通红,跨步上前,便要去拿起地上的长剑。
却在弯腰之际,脚步一浮,接着身影一晃,用手捂着头,委顿在了原地。
他吃力的抬头看向林凡,想到刚刚落空的那一剑。
神情恍惚,满面颓然的道:
“史书……”
“史书当真……”
“如此评价辛某?”
他年少成名,威名远播。
为官近四十年,却屡屡被罢免。
却从未放弃过北伐之宏远。
可没有想到,后世对他的评价,竟全是骂名?
这让他如何接受?
林凡弯腰把地上的长剑拾起,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柔和,口中颂道:
“绍兴三十一年,金主完颜亮南侵,辛聚集两千人,加入耿京起义军,任掌书记。”
“绍兴三十二年,辛率五十人袭击万人的金营,生擒贼人,回返建康。”
“二十五岁,任江阴签判,因所着《美芹十论》、《九议》广为传诵,且治理荒政、整顿治安颇有见树,官拜从四品龙图阁待制。”
“淳熙七年,罢免,后寄情于山水。”
“庆元四年,授主管冲佑观之职,嘉泰三年,任绍兴知府兼浙东安抚使。”
“后又遭弹劾,再遭辞免。”
一旁,辛弃疾摇头苦笑,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当中,神情委顿的听着,脸色黯然。
“少年时英姿勃发,与万军中来去自如,生擒张安国,英姿勃发,堪称万人敌,实乃当世人杰。”
“所着词作,更是豪放不羁,发扬光大苏词之奔放,将之蕴于哲理,友情、爱情、田园山水、民俗风情、日常生活,居士笔下,无物不可词,风格雄伟有之,婉媚兼具,堪称词中之龙!”
林凡的声音逐渐高亢,说到这里的时候,扭头目光灼灼的看向辛弃疾:
“你,是被写进我华夏后世教科书的人物。”
“区区词作,又何堪大用?”辛弃疾摇头,浑然没把这点微末成就放在心上。
他抬头看向书房正中的墙壁,那里挂着一副字帖。
看到这幅字帖,辛弃疾自嘲的笑了笑,:
“确如你刚才所说,我这一生刚愎自用,听不进他人劝谏,考亭先生亦曾赠我克己复礼之劝导,可我却……”
林凡双手把长剑呈递到辛弃疾面前,再次淡淡开口道:
“开禧三年秋,起用辛为枢密都承旨……”
话未说完,辛弃疾眼中便蓦然亮起了一道精芒,抬手一把握住了林凡递过来的长剑,神情紧张的道:
“你说什么?枢密都承旨?朝廷这是要用我挥师北伐了吗?”
林凡眼神一黯,淡淡的摇了摇头:
“非也,究其本因,乃是因为元蒙骑挥师兵入金,金国被迫南侵,而朝中无人可用……”
“这有何妨?有老夫就行了,只需给我五万兵马,我便能杀得贼人丢盔弃甲,甚至一举夺回我燕云旧地!”
辛弃疾目光炙热,语毕甚至还用力挥舞了两下手中的长剑。
林凡神情悲悯的看着眼前这位在得知自己毕生夙愿能够得偿之后,开心的犹如孩童似的老者。
一时之间,竟感觉自己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好半晌,才艰难而又沉痛的开口道:
“然诏令送抵铅山之际,辛已病重难起,只能遗憾请辞,同年九月初十,辛离世,享年六十八岁。”
嘭!
此言一出。
辛弃疾神情一怔,轰然坐倒。
手中长剑遗落在一旁,面色一片苍白间,咬牙切齿的嘶吼道:
“恨!”
“恨呐!”
“恨不能亲手杀贼也!”
浓烈而又复杂的恨意,透过屏幕,传递到每一个正在观看节目的观众眼里,令所有人动容:
“林凡啊林凡,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辛弃疾,却又要将它无情的击碎呢,你让辛弃疾活在憧憬中不好吗?”
“辛弃疾的这种恨,太深刻了啊,他满怀着报国之心,却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于万钧之中来去自如的豪杰。”
“是的,对过往的悔恨,对自己年老体衰的恨,还有对外敌的恨,全都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实在是震撼。”
“哎,老辛要是能学会圆滑处事就好了,他但凡圆滑一点,也不至于一直都被人弹劾。”
“不可能的,要是圆滑了他就不是辛弃疾了,不屈就是他的特色,就像这一期节目的标题一样,大宋第一古惑仔,他就是头铁啊。”
“真是成也铁骨,恨也铁骨啊。”
而在观众们唏嘘之际。
林凡却已经弯腰将辛弃疾从地上扶起,脸上带着恭敬,微笑着继续道:
“在末学看来,先生的一生瑕不掩瑜。”
“我们华夏无数学子在学习先生词作的同时,学到的,还有先生的才情和情怀!”
“先生一生虽未得偿所愿,但先生之风骨,却傲立于我华夏史册,先生之名,流芳百世,我华夏万千子民,更无人不知先生名讳。”
“每每提及,便开口称颂:”
“南宋豪放派爱国词人,铁骨铮铮辛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