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大军列阵在前。
一骑无甲白袍的魁伟身影越众而出。
一声暴喝,声震四野!
英武的面容,不怒自威。
对面。
刘邦带来的一千多人,连同他自己在内,全都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个个神情震怖,面色惨白。
唯有樊哙一人不顾一切的站在刘邦跟前,怒瞪的双眼,张开双臂把刘邦紧紧的护在自己的身后。
刘邦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然后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抱拳开口道:
“项王面前,季怎敢以关中王自居。”
“若无项王牵制章邯大军,季也不能如此畅通无阻。”
“此次前来,乃是特地来邀请项王进入咸阳的。”
项羽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望着瑟瑟发抖的刘邦,轻笑着道:
“你都以关中王的身份接受了秦王子婴的纳降。”
“又派人镇守函谷关,还颁布法典和那咸阳城内的百姓约法三章。”
“如今居然还敢当面诓骗于我,是觉得我好骗呢,还是觉得我又聋又瞎?”
刘邦额头豆大的汗水滑落,忙不迭的解释道:
“不敢欺瞒项王,自我入关以来,咸阳城内一丝一毫的东西都不敢碰,只是派人登记官吏和民众,并将封锁官府仓库,约束部下不得抢掠,这一切,全都为了等待项王。”
“之所以派将领守住函谷关,是为了防备其他贼人进出罢了。”
“季日夜盼望将军到来做主!”
“至于那秦王子婴也是如此,此人已被我押入大牢,等待项王前去处置。”
“季,如何敢僭越。”
项羽发出一声淡淡的冷笑,道:
“今日天时已晚,明日,本王将在此宴请关中王,还请关中王一定要赏脸。”
说罢,项羽便拔马往营寨而去。
留下刘邦等人在原地瑟瑟发抖。
好半晌,他才面色铁青的从地上站起,伸手一摸后背,已是一片汗水。
看着自己的掌心,刘邦的神情愈发阴沉,咬着牙低吼道:
“走!”
一千骑当即轮番上马,狼狈的纵马而去。
回去的路上,樊哙瓮声瓮气的开口问道:
“大哥,难不成我们明天真的要来吗?”
“不来怎么办?难不成现在就跟项王开战?”刘邦眼中流露出屈辱的神光,握着缰绳的手死死的捏紧,同时开口说道:
“你刚刚也看到了项王的勇武,单他一人便有万夫莫敌之勇,再加上那五十万大军,我们这些家底,如何与他对抗?”
“那又如何?俺不怕他,只要有俺在,总能护得大哥周全!”樊哙大大咧咧的道。
刘邦欣慰的笑笑,然后摇了摇头。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后方传来。
樊哙两眼一睁,当场拔出马背上的一把利剑怒喝道:
“好个不守信用的项羽,大哥你且先走,我来断后!兄弟们,跟我来!”
说完,樊哙便勒马掉转了身形,一千多骑当即分出了一半,留在了原地,列开了阵型。
刘邦速度不减,再次紧了紧缰绳,然后回头道:“你且小心!我在咸阳等你!”
也是在这时,一阵呼喊突然从后方传来:
“子房!子房且慢走!”
听到这动静,跟在刘邦身旁的一名年轻文士当即开口道:
“沛公,好像是项伯的声音。”
刘邦眼珠子一转,然后便开口呼喝道:
“吁!”
他掉转马头,和樊哙再次合军一处,不多时,黑暗中便有一骑快马到来。
那文士当即越众而出,笑着迎上去招呼道:
“项左尹!”(秦朝年间曾犯下杀人罪,跟随张良在下邳躲避追捕,后项梁拥立熊心为楚怀王,项伯担任楚国左尹)
来人是一名将领,须发微白,年纪在四旬往上,他身披铠甲,抱拳对文士笑着拱手打招呼道:
“张子房!”(张良,字子房)
“左尹单独前来,可是有事要找我家沛公?”张良面相儒雅,上前寒暄道。
项伯闻言摇了摇头,也不避讳,直言道:
“我不是来找亭长的,而是专程来找你的。”
“我听那范增与项王进言,要在明日的宴会上杀掉沛公。”
“故特来让你离开他跟我走。”
张良带着书生气的眉头当即一皱,道:
“我跟随沛公,乃是为了韩王成,如今沛公有难,我怎可独自离去,你且在此等候,我去与沛公说了来。”
言罢,张良便驱马回转,来到了刘邦的身旁把事情跟他说了。
刘邦神情顿时一阵扭曲的道:“那依先生所想,季该怎么办?”
张良当即说道:“请沛公去告诉项伯,说您绝不敢与项羽对抗。”
刘邦没有立马答应,而开口问道:“先生是怎么和项伯有交情的?”
“暴秦期间,项伯曾怒而杀人,是我保了他的命,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张良没有隐瞒的回道。
刘邦不疑有他,点头道:“劳烦先生去请他过来,我亲自与他说。”
“善!”张良当即过去邀请项伯,而刘邦则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也不等项伯来到近前,便主动迎上去道:
“方才季在阵前所说句句属实,还请项左尹再去劝劝项王,季绝无与项王争雄之心,为自证清白,季愿意与左尹结成儿女亲家,还望左尹,美言几句啊!”
说罢,刘邦便纳头朝着项伯拜了下去。
项伯见状,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被人尊重的意外,更何况此人还是大名鼎鼎的沛公,顿觉与有荣焉,赶忙翻身下马把刘邦给扶住,然后信誓旦旦的开口道:
“沛公无需行此大礼,你且放心,我这就回去与我那侄儿说明情况!绝不能让那范增破坏了你我二家之间的情谊!”
“另外,你明天一定要早点过来!”
“不可落话柄于他人口舌!”
刘邦赶忙恭敬的答应道:
“是,季明日一定会尽早赶来。”
“善!”项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拍马走了。
原地。
樊哙忍不住的看向张良道:
“子房先生,这人能信吗?他该不会是那项羽怕我们不去,故意派来诓骗我们,让我们去赴宴的吧?”
“樊哙将军,你要是这么想可就看低了这项伯,也看轻了项王,他永远是堂堂正正,岂会采取这种手段,更何况,我相信项伯的人品,他此去,必会到项王面前劝说。”张良认真的开口道。
“大哥!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暴秦灭亡,谁都想称霸天下,咱们不可不防啊。”
樊哙继续建议道,一旁的张良笑而不语,也不辩解,只是抬头看向刘邦。
刘邦眼中闪过一抹纠结和挣扎,然后便点头对着张良拱手道:
“明日,还请先生陪我一同前往。”
张良微微一笑,点头道:“子房,责无旁贷!”
另一边。
项伯在返回到鸿门之后,便径直来到了项羽的账内,摒退左右之后,便坐在项羽的身旁开口劝道:
“籍儿,现在的情况就是,那刘季若不率先拿下关中,你就算把章邯击败,也未必敢轻易率军进入。”
“如今,只有你们二人合一,才能号令天下。”
“更不用说,他还有攻破咸阳之功,这个时候对付他,只会被天下人说我们不义。”
“不如,就善待于他,纵使日后要争夺这天下,那也等到时候再来一较长短。”
“哈哈哈!”项羽听完后发出一阵爽利的笑声,然后便豪迈的道:
“叔叔此言正合我意。”
“不过,明日之宴却不能作废。”
“若是这刘季连赴宴的胆量都没有,那便不足为惧!”
“同时,我也要趁此机会好好看看这刘季,看他有没有与我争雄之能!”
“往后的日子且长呢,这天下,能者居之!”
项羽话音一顿,眼中流露出一抹精芒,沉声低喝道:
“善战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