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刚转出巷子,迎面就遇上虞来。
“主子,我听说这两日平西军进了城,心觉不妥,刚刚将咱们的车马都牵到新买的铺子去了。”
桑晚愣了愣,“无端端的,平西军为何会进城?”
“听说是来买粮草和种子。马上要春耕了,戍边军队有军田,我打听到的消息说,今年朝廷发的种子都是发霉的,根本种不了。”
平西军进城,说不定会遇上郑谨之,桑晚没来由心慌意乱,手心开始冒了汗。
“你做得好。我们要再低调些行事,绝不能遇上他们。快走吧。”
桑晚心虚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郑谨之的人搜遍城中客栈,都没有找到桑晚。闻风而来的燕红摸不清头脑,只知道这郑将军的脸垮下来极其吓人。
她偷偷拉了拉离九的衣袖,用口型无声问:“小顺呢?”
离九气得翻白眼,用口型回:
“我还想找他呢!”
不用猜,这臭小子一定是跟桑晚去了。
事实正是如此,此刻的小顺正低头吃着鸡腿,脑子一片空白。
外头搜查客栈的消息由影卫传递至桑晚处,他就知道回不去了。
回去离九非将他剥皮拆骨不可。
桑晚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时露了真容让郑谨之见到了,早知会发生这个情况,当日就该找燕红学点易容术。
“这几日我就不出面了,虞来你来应付。”她有些扫兴,又对小顺说道:“你想办法,将燕红带来见我。”
“是。”小顺苦着脸应下。
接下来的几日就像是拉锯战,郑谨之的人借口抓贼把住各处城门,平西军建了巡逻队,日夜不停地巡视,几乎接替了凉州的日常防务,弄得凉州刺史一头雾水。
什么贼,竟然惊动了戍西将军亲自坐镇?可事关军务,他又不敢细问,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将办公衙门都让了出来给郑谨之。
郑谨之也不客气,他白日带着人买种子和粮草,晚上就坐镇州衙等消息,可一日接一日过去,平西军就差将凉州城翻过来了,也没找到桑晚的影子。
这一回连离九都忍不住问了:
“爷,你是不是眼花了?”
小顺跪在堂下,郑谨之撑着额角直勾勾盯着他:“人呢?”
“主子,卑职不知道您说的是谁。”
回来前桑晚给他做了魔鬼式训练,他现在坚贞不屈。
“离九,剁了他脑袋喂狗。”
郑谨之冷冷地发话。
离九傻眼了,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朝小顺身上一顿胖揍,恨铁不成钢:
“你这个王八犊子,你倒是说啊!大奶奶呢?你昏头了?”
小顺任由他打:“主子,您打死我,我也不知道。”
“成全他。即刻打死!”郑谨之几乎是怒喊出来的,离九一抖,噗通跪了下来。
“爷,这个孩子心眼实,他不会撒谎的啊。他他……爷,您饶了他,我来问。我一定问出大奶奶的下落。”
他站起来抽出马鞭,朝小顺身上招呼:
“混蛋玩意,还知道谁是你主子吗?你说不说?”
燕红不知从何处跑出来,护在小顺身上,挨了重重一鞭子。
“哥,你不要打他,要打就打我吧!”
离九好不容易才找回妹妹,哪舍得打她,这一鞭子打在燕红身上,他都快心疼死了。
可郑谨之还在气头上,他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恨不得自己一头撞死了事。
“都下去吧。”郑谨之收起了怒气。
他突然明白,桑晚不是为他来的。
凉州到底有什么,她要千里迢迢来此?
“即刻撤回城门防卫,卸下巡防,原地待命。”他改主意了。
离九如坠云雾:
“爷,不找大奶奶了?”
“我眼花了。”郑谨之收起眼角的凉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小顺,“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唤我主子。”
小顺惊诧地抬起头,几乎快哭出来:“主子……”
离九又跪了下来:“主子,他不懂事,您别动气。我一定,一定好好教训他!”
小顺低着头,大小伙子哭得稀里糊涂的。他心里头难受。
忠仆不侍二主他懂,可在他的心里,桑晚和郑谨之是同一个主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越想越伤心,越哭越难受,手撑着地朝着郑谨之离开的方向砰砰地磕着头,怎么也打不住。
燕红在一旁心疼得很:“主子都走了,你磕死了都没用。”
小顺还是不管不顾地磕着头。
离九一屁股坐在地上,恨得牙痒痒:“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恨得直接朝自己扇了两个大耳光:“怨我,都怨我!”
小顺泣不成声:“师父,我难受。”
他是郑谨之捡回来,离九教他武功,在他的心里,郑谨之就是天,离九就是地。
后来,郑谨之让他跟着桑晚,桑晚就是他的天。现在一边的天塌了,他比死了爹还难受。
燕红在一旁见他磕得血流如注,看不下去,一个手刀将小顺砍晕。
离九看傻眼了:“这也行?”
“要不然呢?眼睁睁看他磕死?”燕红怒气上来,有些痛恨郑谨之不近人情,“人家不想见他,有什么错?”
离九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姑奶奶,你小声点!”
燕红挣脱他的手,噘起嘴:
“顺都告诉我了,哪个女子受得了被人利用。要是我,我也不想见他。”
“哎哟我的姑奶奶啊,你知道个屁!顺……他知道个屁啊他!”
离九气得踢了小顺一脚:
“把这臭小子拖下去,给他擦点药。”
燕红满肚子怨气,搀着小顺下去了。
次日,桑晚等人发现,凉州城又恢复往日的松弛。
细问之下才知道平西军买了粮草和种子连夜回驻营了。
小顺和燕红回来时一个额头裹着纱布,一个板着脸,桑晚皱着眉问道:
“发生何事了?”
小顺不吭声,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燕红撇嘴:“我哥说军营重地,不许我们待着,把我们赶出来了。”
桑晚翻了个白眼,嘁。
“还以为什么大事了不得,把燕姐你气成这样。甭和你哥这个粗人一般见识,既然不让呆,就来我这,左右这半个月我也要用人,正需要你。”
燕红很高兴,拉着小顺的袖子道:
“你看看,是不是主子最好。”
小顺挠了挠头,低下头。
桑主子当然好,可另一个主子也好。
就同爹和娘一样,一个都不能少的。
桑晚估摸着他吃了苦头,心里过意不去,眼神示意燕红先将小顺待下去休息。
她对虞来道:“既然平西军走了,我们该去赌坊了。”
她来的第一要务,是要拿下独孤罗的地,因为郑谨之都耽搁好几天了。
他们没料到的是,郑谨之和离九半道杀了个回马枪,折返回凉州城。
此刻,二人正在不远处看着桑晚落脚的宅子。
“爷,大奶奶出来了。”离九小心翼翼地躲好,他的视线落在虞来身上,“这个人身手了得。”
郑谨之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百感交集。
她真真正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像是近乡情怯,不敢走近。
生怕太过靠近,她又躲到更深的地方,连远远看一眼的机会也不给。
“面生,不是萧玑的随侍。”
郑谨之从未见过。
但以他对萧玑的了解,如果不是极度可靠的人,他绝不会让桑晚独自来凉州的。
“影卫,是南安王留下的影子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