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人好办事。
背后有了郑谨之做靠山,凉州的事开展得极其顺利。
十日后桑晚抵达京城时,虞来的信后脚就到了。
他以凉州为据点辐射网络至周边的州县,钱花出去在各处都买了铺子,如流水般动起来。
作为感谢,他们以商行的名义捐赠了粮草和种子给平西军,郑谨之没有客气,照单全收。
年前请支军饷的折子就递到了兵部,兵部呈递给夏昭帝批复后就发到了户部,可户部迟迟不拨款,五十万大军每日张嘴都要吃饭,平西军实在过得艰难。
早前萧玑和百里奚从自己的私库偷偷往西北送了不少银子和粮草应急,但那对平西军而言只是杯水车薪;郑程辉已经连上了三道折子请款,户部再推脱没钱,也得要兑付,不然边境要造反了。
桑晚考虑了许久,给虞来又去了一封信。
“凉州以东的涂安洲、池州、峡州三州前两年皆是丰年,粮仓殷实。谷久滞则易生虫,可另起一家商行伺机低价买入,按时价转卖平西军。”
户部拨下的银子就算到了,平西军一时半会也没处买粮;肥水不流外田,这个生意没道理拱手让给旁人。粮食买卖一旦运作成功,凉州就会成为新的粮仓所在。
她要以凉州为据点,提前辟出新的粮道,把命脉握在自己手上。
“你要挣平西军的钱?”萧玑有些好奇,“你在凉州见过文若了?”
“没有。”桑晚一口咬死,阻止他继续往下问:“平西军穷,天下皆知。”
“啧啧,那么穷你还要宰一刀,雪上加霜。”萧玑道,“记得,也给岭南准备点。我听说丘侗的日子也不好过。平海寇近月余,今年春耕怕是都要耽搁了。这么看,来年定要闹饥荒。”
“啧啧,自己老丈人也不放过。”桑晚斜了他一眼,笑道,“我正有这个打算。若粮道能打通,日后粮草进出就在咱们自己手上。”
萧玑眸光藏着深深的忧虑:“边军的军饷和粮草都扣着未发,户部的窟窿看来大得很呐。”
“户部尚书赵赫就是当年直管盐铁的户部侍郎,新帝登基后才提上来的。父王的死,他难辞其咎。”桑晚在他的名字下画了个红圈,“先从他下手。”
“贪墨军饷和粮草,光这一件,死不足惜。”萧玑道。
“哥,如今银子不缺,日后铺子、生意滚起来,银子只会越来越多。我们现下最缺的是人。是兵。”桑晚取出凉州跑马场的地图,几处山脉她做了记号:
“起初我只想建一个跑马场,凉州靠西域,我们采买些马匹自行繁殖,日后能够不受制于人。可我在凉州那几日爬过这几处山,泥土如红锈。哥,虞来带人去查探了。证实了我的猜想,底下有铁矿。”
“你说什么!”萧玑有些意外。瞌睡遇枕头,天时地利皆在我。
“此事得悄悄地办,平西军就在附近,不可让他们知晓。虞来的意思是从当地招纳人手,我觉得不妥,动静太大。”桑晚看着萧玑,“我想从鬼市里派一部分人过去。”
“可行。最好会冶铁,闲时可操练起来。”萧玑赞同。
“马匹的事已经交托给艾哈姆,下个月他会从西域送三十头马驹,但光靠西域买马不现实,平西军善养马,马儿体型彪悍,持久善战,我想让虞来同郑程辉谈,跟平西军粮草换马。”
“这么做,你确定不会引起他的警惕?郑程辉这个人可不好糊弄。”
萧玑觉得桑晚的步子跨得过快,全然忽略了另一个关键人物郑谨之。他能在短时间偷袭敌营立功成为戍西将军,郑程辉在背后功不可没。
他和郑程辉之间的关系,虽然面上一个主帅一个副帅,可背地里谁主谁仆还未知呢。
郑程辉可是平原侯亲自养出来的义子,情分深厚。
就算郑成辉爱兵如子,愿意粮草换马匹,郑谨之不可能不警觉。
平西军就是郑云岚的圆月弯刀,最终刀口是要收割上京的,马匹就意味着骑兵,断然没有那么容易达成交易。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我不过是想试试。不成再说。”桑晚敷衍道。
她也想验证郑谨之床榻上的话,是不是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
两人在书房正说着话,黎叔来通禀:“颜家兄妹来探望郡主了。”
桑晚和萧玑立刻迎了出去。
颜茜芷见到桑晚,亲热地扶住她双臂看了又看:
“瞧着是好全乎了,没留下一颗痘印呢。用得什么药如此有奇效?我看你气色红润,反倒是比得病前更好看了。”
提及气色,桑晚莫名心虚,这娇羞的模样落在颜蕴心里,像是春柳拂面,水波微微荡漾开来,一层一层的涟漪如猫儿挠,微微发痒。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月未见,阿晚,身子可好些了?”
颜蕴说话有些慢,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这一个月我……妹妹担心极了,日日都想来看你,可听说痘疹这病甚是怪异,没得过便容易传染,故而现在才来。你千万别生气。”
桑晚笑了笑,假装捂着帕子咳了一两声:“痘疹是都好了,不过这两日有些咳嗽。大哥偏不让我出去。好在你们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颜茜芷拉着她坐下,又展示一大堆带来的补品给她:“这些你回头都叫府里的厨子炖给你吃。尤其是这燕窝,最是润肺滋阴了。”
两人说起体己话,萧玑也与颜蕴攀谈了几句。
礼部忙完封后大典,就是春闱,再接下来就要选秀;颜蕴开春后就去礼部任员外郎,父子如今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又谈起本次春闱,桑晚这才知道,新科状元是史洛川。
她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真的是他!太好了!”
“史洛川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虽出自寒门,可一朝鱼跃龙门,成了天子门生。从此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啊!”
沈相爷和颜尚书都曾想将他纳入门下,可他福气好,直接入了陛下的青眼。
“状元郎直接进了翰林院,这可是将他当下届的首辅在培养。陛下如此爱才,广大寒门士子莫不弹冠相庆,来年科考我看寒门士子会越来越多。”
颜蕴摇了摇头,世家子弟日后要出仕,光靠科举可未必能竞争得过寒门士子了。
他甚至有些忧虑,前朝的牛李党争,该不会在本朝开演吧?
萧玑低叹了一声:“盛世治国、乱世安邦,有才德者皆可上大夫,岂能由出身来划三六九等。本王觉得甚好,世家、寒门,都是大夏百姓,能者居明堂,方可广开言路,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
“哥哥,你说得太好了。”桑晚涌出了热泪。
“怎么你反倒哭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阿晚你中状元了!”
颜茜芷笑话她,又捏着丝帕为她擦眼泪。
桑晚眼泪越擦越多,带着哭腔道:
“我高兴,颜茜芷,你别忘了咱俩的赌约,你欠我一千两银子!”
颜茜芷惨叫了一声:“哥!阿晚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