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礼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哪里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商礼吸了吸鼻子,道:“嗯,知道,娘一直都很厉害。”她娘最最最厉害!
“那是。”陆绣不禁沾沾自喜道。
“让我想想,应该先从哪里讲起呢?”陆绣闭着眼,带着笑意说道,似她这般说,便好像这只是母女俩普通的话家常。
商礼没打扰,只是让陆绣慢慢想。
或许黑夜中陆绣也没能看见,她身边的孩子看着她时,眼睛里总带着钦慕的目光。
骄傲和仰慕。
“嘶,传奇故事太多,所以今夜漫长,娘便从头跟你讲起来吧。”
陆绣煞是苦恼的说道,“娘和你芳姨呀,师出一门,名叫云间。”
“当时那会儿,除去我俩,云间就剩下六七人。”
商礼对陆绣的门派甚是好奇,便发问道:“如此说来,那娘你也定会武功的是吧?”
她早就怀疑了,她芳姨都会武功,她娘能一点都不会?
听到商礼的发问,陆绣此刻倒是有点心虚了,道:“这还真不会,练武那是从小就开始的,你娘我从小练武就不行。”
“那娘你为什么能拜入师门?”
“我是被捡回去的,老师心善,后来发现我不是学武的料儿,幸亏老师博古通今,便教我文治。”
时至今日,陆绣仍然能想起当初拜师学艺时的时光,确实不错。
“十六岁,老师故交,时任当朝翰林大学士,为内患所扰,七子夺嫡,听闻我常为老师称赞,故奉师命下山。”
这便是陆绣入朝堂的开始。
商礼笑了,问道:“紧接着便遇见了官家?”
陆绣转了两下头,嫌弃的说道:“遇见他?那我还是不要活的好。”
“刚下山那会儿,人生地不熟的,老师给的钱袋子又被偷了去,赶巧了,遇上你爹了。”陆绣一边回忆着自己的一生,一边笑着跟商礼说道。
“娘对爹一见钟情了?”商礼这般猜测道。
陆绣好笑的呸了一声,“呸。你爹他配吗?那时候你爹就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见我没钱,出手阔绰,给予我路费。”
“后来听你爹家的厮儿,你以前那钱叔说的,我一出现你爹就相中了我,我钱袋子一丢,正好给你爹递了枕头,巴巴的给我送钱。”
陆绣说到商锦的时候也是笑着说道的,似乎像是许久不见的好朋友一般,侃侃而谈。
“娘是先成的家吗?”商礼不禁好奇道。
“没成,你爹请我吃了几顿饭,我当时机敏的很,想着你爹肯定不安好心,在一天晚上给你爹饭里下了药,直接溜走了,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商礼呵呵的笑了几声,道:“那后来呢?误会解开了吧?”
“当然。离开你爹后,我又倒了霉,遇见了外出游历的秦正河。这死男人不安好心,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我要去东京寻那老前辈,千方百计的拉拢我。”
“你娘我呀,当时虽然是有那玲珑心思,但是架不住秦正河这小人作祟,一时失言,答应了做他的门客。”
商礼根据陆绣所言,脑海中已然生出一副场景来。
初出茅庐奉师命下山的小娘子,一遇江陵富族嫡子,二遇皇室亲王招揽,三嘛,大抵是又遇上程嘤这么一群老谋深算的狐狸,至此开始一代陆相的传奇。
“做了秦正河的门客后,便与他一步步谋划,一点点算计,结识了程嘤、简屏那么一群人。”
“至此以后,连除六子,斩草除根,步步杀招,一路上死了不少的人。直到回了东京,又意外发现你爹身份还真就不简单。”
“与你爹正式相识后,一来二去的,便熟络起来,直到你爹要娶亲之时,秦正河已经登基。你娘我位高权重,秦正河当时还有良心,立我为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奸佞,平朝堂,定风波,娘都干过。”
一直说到现在陆绣的语气都没变过,看透过往,才能心平气和的道出来。
“爹当时应该有很大的压力吧?毕竟那时候求娶娘亲的人一定特别多。”商礼道。
“还说呢,就你那死爹,你娘我本来想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只当你爹是我的露水情缘,都是过客。”
“可你爹不同意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到最后求到秦正河那里,直接许诺,将每年东京商氏七成的利润充当国库。秦正河一合计,反正那时候谁人都知道我跟你爹有点故事,当即就下旨成亲了。”
“后来,最重要的来了。”
“什么?”商礼忽然想到,会不会有什么不顺利?有人来抢亲?
“再后来,一个人的到来,让我明白,这世上,有我真正爱的人。”陆绣说到这句的时候,语气竟充满着落寞。
商礼突然间睁大了眼睛,原来!!这!!
“谁啊?”商礼的声音都颤了一颤。
陆绣偏头,直接和商礼面对面,眼睛里流淌出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的爱意,她开口轻声道:“你呀。”
商礼脸上的神色忽然怔住,又在明白陆绣的话后,从心底里生出甘甜和酸涩。
“娘……”商礼极为依赖的唤了一声。
陆绣在被窝下握住商礼的手,捏了捏,笑道:“娘本来想着,让你跟寻常人家孩子一样的,到当时你爹和我都考虑到以后,只能让你女扮男装了。”
“只怕你女儿身,秦正河会让你作为朝堂斗争的筹码嫁出去。”
“娘还想着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但偏偏天不遂人愿,娘和你爹终究是性格不合,也只能陪伴彼此一段还算快乐的时光。”
商礼摇着头,道:“孩儿都知道,爹和娘都在用力爱着我,我不差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陆绣听着商礼的话,欣慰的笑了笑。
商礼转过身平躺着,看着黑洞洞的屋顶,试探性的问道:“娘有过喜欢的人吗?”
陆绣的声音渐渐弱了,商礼一直都闻得到陆绣身上传来的药香。
“喜欢的人啊?当然有了……那都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的。”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有啊,商礼是一个。”
商礼嘴角上扬,又问道:“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她啊,嫁人了……”陆绣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有均匀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