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笼罩在厚重的防护服内。
尽管看不到面目,但高义仍从声音中判断出了对方的大概年龄。
这是一个四十往上,但最多不超过六十的中年男人。
“你是谁?”
高义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同样也在打量着他,语气中带有明显的不善:“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实验室的东西不要乱动么?刚刚要是没我,你已经被送去抢救了!”
“抱歉。”
见对方这般态度,高义也知道是自己的多此一举引起了别人反感,直接认错道:“是我不清楚它的危害,差点酿成大错……”
“你知道就好!”
防护服下的中年男人闷声道:“是谁让你过来的?我可不记得自己手底下有你这号人物。”
“是总局派我来的。”
高义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再度变得蛊惑起来:“您忘了吗?之前采集样本的时候,不是您希望调用一名本土的科研人员从旁协助的么?”
“是吗?”
想了许久,隐隐中好像是确有其事,中年男人也只能摇头,不忿了一句:“真是……派谁不好,怎么来了个脑袋里缺根筋的。”
“算了,你跟我来吧。”
再怎么不情愿,他还是自我介绍道:“我姓陆,也是这片区域的负责人,你可以称呼我为陆教授。”
“陆教授。”
高义叫了一声,便跟对方来到了那群穿着防护服的人员之中,不少人见是陆教授来了,纷纷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教授,分析结果出来了!”
有人迫不及待的告知:“我们采集的样本之中,并不存在那几种引导宿主行为的病毒。换句话说,那些生物的所作所为不是‘行为操纵’,而是来自自身的意识!”
行为操纵?
什么东西?
高义起初还有些发懵,不过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行为操纵,通常是指某些外部生物通过操作宿主生物的行为,依此来增加自己生存和繁殖的成功率。
而这种现象在自然界非常普遍,不仅包括了为大众所熟知的寄生虫和寄生菌,此外还有着不少的病毒。
显然,这些人讨论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来自东滨湾生物的异常行为。
“……那些螃蟹?”
想到那只被掀开背甲的螃蟹,高义喃喃道。
“反常的,可不只有这些。”
陆教授转过身,脸上的神情似有所指。
“早在上岸之初,我们就发现这里鸟类有着异常的进食行为,起初我们猜测,这会不会是由某类流感病毒引起的‘行为操纵’。”
他来到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不断操作:“不过现在看来,样本已经通过了检测基因表达的‘rt—pcr’,这个说法也就不再成立了。”
“显然,这其中还有着我们意料外的东西存在,那个东西比‘死亡’更隐蔽,无声无息的改变了生物活动,加剧了整场异常的蔓延……”
“先都别急,让我看看报告再说。”
讨论告一段落,陆教授从电脑前抬起头,补充道:“对了,这个时间点,也差不多要接近大陆架边缘了,我需要在这边取一份样来判断接下来航线是否需要修正,你们谁过去,把捕捞上来的样品带过来?”
“我去吧。”
有表现的机会,高义当然要用心刷刷印象了,直接自告奋勇道:“陆教授,给我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这次我一定小心!”
陆教授颇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那就你去吧,不过记着,千万不要再试图直接接触。大陆架相比海岸,已经又是另一种生态,谁都无法预料这里的生物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变。”
“阿华,你拿套防护服给他。”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科研人员冲高义点点头,带他来到了位于底层甲板的仓库之中,将一件防护服递了过来。
“穿着吧,那种能量在无生命概念的介质下传递会变得极其缓慢,同样的损耗也会变大,对一些小型的鱼类或者鸟类,只要你不是被它们包围,这件防护服完全足够抵御。”
高义点点头,从对方的手中接过,认真穿戴了起来。
虽然他拥有[愚者],但毕竟不是简未澜那种完全融为一体的存在,祛除“死亡”这点固然有效,但是否存在上限这点却仍未可知,高义自然不会拿生命来开玩笑。
笃笃笃。
踩着楼梯,从甲板四层返回一层,仿佛是穿越了一条纵向的时光隧道般漫长。
呼呼——
尽头处,一股海风夹杂着细密的雨丝扑来。
“这边。”
这时一名执行局的专员上前,领着他向船尾方向走去。
因为是科考船,天眼号并未装载大型捕鱼设备,目前所采用的,也仅仅是用来捕捉小型鱼类以及浮游生物的浮标钓与隔尾螺。
两件设备此时在船员操作下,已经开始了工作,高义只需要等待,届时某条鱼就会听话的上钩。
然而这时,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忽然乘着海风远远的飘来。
呜~
“嗯?”
高义立刻看向周围,只见一些原本处于工作中的船员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纷纷抬起了头。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有人疑惑道。
只是他的疑惑还没持续多久……
呜——
又一声传来。
迷蒙而又悠长,仿佛带着远古回音的歌唱,透过了密集的雨点与呼啸的风浪,回荡在这片漆黑的海域之上。
“是鲸歌?”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鲸歌?”
“好像是从深海那里传来的!”
高义几步来到了围栏边缘,望着灯光外完全为黑暗所吞没的世界,不禁喃喃:“这个时候……你是在与谁说话?”
“完全是意料之外。”
舰桥内,几名负责人看着面前仪器上不断跳动的频率,若有所思:“这个时候,这个方向,遇上鲸鸣,这令我不得不怀疑它是否也是事件里的一环。”
“老陆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沿海生物的行为,它会不会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出现?”
“很遗憾。”
陆教授抱着茶杯经过:“目前为止,我们只能确定鲸鸣是它们之间的通讯方式。”
“鲸歌不同。”
这位外表看上去有些老态,精气神却依然十足的中年人用手点了点屏幕上捕捉到的频率:“那是鲸类逐字逐句,仿佛吟唱般的歌声。”
“科学界无法确定它的作用,我们也无从判断,对方的行为是否脱离了原轨,毕竟也没谁规定鲸鱼半夜不能私聊,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