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如道:“别磕了,再磕下去,我马上就让你活不了。”
杜家随从一怔,他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周九如,这么好看的小郎君,竟然如此凶残?
“你别看我。”周九如淡淡的笑着,“还是好好想一想,那个拦你的黑衣人长什么样,你跟他过招,他武技有什么特点?”
这小郎君看着年龄小,但眼里好像有洞察一切的流光。
随从不再犹豫,想了想,立马回道:“他年纪应该不大,下巴光滑没有蓄须,用斗篷罩着大半张脸,跟我说话压着声,凌晨光线不好,小的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记得他下颌处有个痣。
还有……他身手极好,出手便是杀招,我在他手里连三招都走不过。”
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周九如听罢,立刻垮了肩膀,托腮垂眼不再说话,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啊颤,看上去无助又乖巧。
卫斯年把一盘梅花糕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尝尝。
杜家随从趁机打量她,只见她左手托着腮,右手随意捏了一块糕点放嘴里,那纤细的手指,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细腻无暇。
随从不由得心生感慨,这京城的水就是养人,瞧这小郎君的手,养得比姑娘家的都好看。
萧瑞阳也在低头沉思,世家权贵养的暗卫基本都这样,年轻身手好,出手即杀招。
虽说不至于每个人下颌处都长痣,但要找这样的一个人,等同于大海捞针,极难寻踪迹。
糕点的香甜让周九如低落的情绪,瞬间好转,她马上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若是布局的人,意在扰乱这次科举,那杨老太太的死就有些蹊跷了。
贡院报丧的事情,就算明日传遍建邺城的大街小巷,会试也不会停下来。唯一不同的是,杜缇若是中了贡士,他家中有丧,便不能参加三月的殿试了。
但他年纪轻,守完孝,三年后再参加殿试也不迟。那贡院报丧对他来说,伤害并不大。
可布局的人,为什么要叫杜家的随从大闹贡院?
周九如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端坐,抿了口茶,打起精神,又问那随从:“杨老太太为什么要上吊自杀?”
杜家随从再次怔住了,这小郎君竟然知道三房老太太姓杨?
见他总是神游太虚,莫言有些恼了,又开始摸别在腰间的扇子。
大户人家做随从的,最会察言观色,他一见莫言的动作,忙收敛神思,回道:“小的也不清楚,只记得初九那日一大早,庵里有个小尼姑来府上,说是找不到老太太了。”
“找不到老太太?”萧瑞阳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难道你们老太太没住在杜府,住在庵堂里?”
随从点点头:“四年前,二房的唐老太太去世,与我们老太太有关。所以唐老太太的葬礼结束后,老太爷就想把老太太送到城外的庵堂,这件事京中的长房也知道,都是主子们一齐商议好的。”
“只是那时我们三房的公子还没有入京读书,老太太要照顾公子的起居,就一直没去庵堂。”
说到这,随从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公子又不是小奶娃,还需要照顾起居,分明就是老太太不想去庵堂的说辞。
“直到前年的中秋过后,公子出门游学,京中的长房来信催促老太太。”
随从想了下,又继续说道:“当时老太太就闹了起来,说什么都不愿动身,老太爷就哄着她,说住不到三年就可以回家了。”
周九如听罢,心情复杂地看了随从一眼,随从吓得脖子一凉。
她拿出帕子,狠狠的搓了搓手,语气嘲讽道:“你家老太爷还真是守信,真有心依当初商议的那般,叫你家老太太去庵里住三年,又何苦一拖再拖?”
真是好笑,杨老太太把二房的产业视作囊中之物,吸血多年,养着娘家兄长和子侄不下百人。到最后,连去庵堂为唐老太太念三年往生经,都做不到。
这人啊……
周九如叹了叹,找了个舒服的姿式,懒懒的靠向椅背。
“据我所知,建元二年的五月初,唐老太太去世,直到建元四年的八月末,杨老太太才动身去庵堂。”
“想必你……”她了然一笑,厉声道:“都看出了你家老太爷的用意,拖到你家公子高中,庵堂就不用去了,真是半点诚意都没有。”
随从闻言,再次心惊,这位小郎君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二房的唐老太太什么时候去世,去世后商议了什么事都知道。
“既然失踪了,那你在贡院为何高喊着三房老太太上吊自杀了?”周九如眉眼沉沉,眉宇间透着一股冰寒之气。
“想好了再回。”她警告,“要是说了假话,小心你的舌头。”
杜家随从脊背一阵发寒,连连点头道:“小的没说假话,当时老太爷就叫我召集府里的护卫,上山去搜寻老太太,我们……”
随从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太好,道:“在山脚下的一处水潭里……找到了老太太。”
“水潭?”萧瑞阳急着问道:“不是上吊自杀吗?怎么你家老太太,又在水潭里了?”
随从道:“是吊死的,水潭边上有个歪脖子树,有根往水潭里延伸的树干上,还挂着一根断裂的腰带。尸身捞起后,我们查看过,脖子上正好有一圈印痕。”
萧瑞阳跟孟家双胞胎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摇头,表示想不明白。
听杜家随从话里的意思,杜老太爷还挺维护杨老太太的,这说明他们夫妻之间没有出现什么宠妾灭妻的问题。
倘若杜缇高中,老太太不用等三年,立马就可以离开庵堂。一个夫君爱重,儿子又争气的女人,她为什么要上吊自杀?
何况她自杀,还连累杜缇不能中进士,这没道理啊?
“杨老太太为什么要跑到山脚下的水潭旁自杀?”萧瑞阳问随从,“你们报官了没有?”
随从摇头,见众人都一副疑神疑鬼的表情盯着他,不由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