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不报官。”
杜家随从解释道:“是老太爷猜测老太太的死,可能与她的娘家人有关,要先听听京中长房的意见。”
随从说完,见六双好看的眼睛,还是眨都不眨的盯着他,被他们这样盯着,寒意从脚底都快要冲上天灵盖了。
他腹诽不已:我不就是去贡院喊了一嗓子,怎么个个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杀了老太太似的,至于吗?
白瞎了这六张好看的脸。
“你在那嘀嘀咕咕什么?”见他停下来,萧瑞阳催促他,“赶紧接着说。”
随从悄悄撇嘴,阎王都不差饿鬼,他这都赶了好几天的路,路上吃不好睡不好,跪的腿都麻了,也不说叫他起来回话。
“小的口渴。”他赌气道。
众人闻言一愣,都朝周九如看了过来。
“看我干嘛?”周九如扬眉,对那随从道:“那你先起来喝杯茶。”又把面前放置的各式糕点朝他那里推过去,“给你,垫垫肚子。”
既然漂亮的小郎君发话了,随从也不再客气,起身,一瘸一拐的来到桌前,咕咚咕咚的连喝了两杯茶。
然后又把椅子搬的离桌子远远的,再捧了点心过去坐着吃。
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六个人当中,小郎君的年龄最小,身份却最高。因为其他人说话做事,都会下意识地朝小郎君那里看一眼,明显都以他为尊。
随从把桌子上的点心,全部填进了肚子,又倒了一杯茶,喝完之后,神色舒展。
“诸位有什么想问的,继续吧。”
萧瑞阳先瞄了周九如一眼,见她没吱声。便开口问道:“老太太身边明明有服侍的丫鬟,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没带?这个,你们老太爷查了吗?”
随从思索片刻后,说道:“找到老太太的尸身后,老太爷就把庵里的人全部关了起来,挨个问她们,那段时间庵里可有什么事发生?杨家人是不是经常来看望老太太?”
“大家说得最多的就是七舅太太与不知道哪一房的几个侄子侄孙,经常去庵里找老太太要银子的事。”
“庵里的小尼姑说,好几次都听到老太太与娘家人吵架。可能是吵的次数多了,渐渐的老太太也有些厌烦,娘家人再来,就会推辞不见。”
“但是二月初二的那天,老太太娘家有个侄孙来庵里,这次不知为何,老太太不但见了,还留那侄孙在庵里吃了斋饭。
饭后,打发了随侍的两个丫鬟去院子外面守着,祖孙俩在厢房里也不知说了什么,竟说了半下午。这次不但没吵架,老太太还亲自送那侄孙出了门。”
“我想问一句啊。”孟维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老太太娘家在哪里,离庵堂很近吗?”
“是很近,翻个小山头就到了。”随从答的很利索,下一刻又忍不住叹气。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老太太上面有八个兄长,这八个房头的子嗣加起来差不多上百人,光子侄辈的就有四五十个,孙辈的大概也是这么多,这还只是直系的,没算堂的。”
众人听得咋舌。
孟家双胞胎更是扳着手指,算他们这一辈有多少人,算来算去,五服之内的嫡庶加起来都没有五十个,他们兖州孟家可是百年世家啊。
周九如抿了口茶,她突然想到杜家往上两代也是贫寒出身,乱世发家成为金州城的大户,杜三老爷年轻时,正是杜家急于改变门庭的时候。
从长房娶的都是世家女,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二房和金州城里门当户对的人家作了亲,却让三房娶了一个乡下姑娘,而且还是个目不识丁的胖姑娘。
周九如暼了眼那随从,慢悠悠地道:“当初你们老太爷会求娶杨氏,是不是就看中了杨家这份子嗣繁茂。”
随从闻言,顿时两眼放光,佩服的五体投地,就差把‘崇拜’两字刻脑门上了。
“贵人说得对!”随从赞道:“听老太爷说,自从二房的兄长早逝,未曾留下一儿半女。老太爷的父亲,就对老太爷的婚事,有了另外的打算,不要求门当户对,只看对方是不是好生养。”
“只是,杨家的子嗣旺盛是不假。”随从又开始叹气:“但老太太这个杨氏女嫁到杜家十年都没开怀,还不准老太爷纳妾,她那些兄长可难缠了,都不是好惹的。”
“这也是我们老太爷查了一圈,发现老太太的死,可能与她娘家人有关,也不敢直接找他们理论的原因,杨家村的人都护短。
据那两个丫鬟交待,二月初七那日傍晚,有杨家人上山,也不知与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老太太慌里忙张的连丫鬟都不带,就要跟着下山。
当时两个丫鬟拦着,叫老太太带上她们,但是老太太不肯,叫她们在庵里等着,说她去见个人,一会就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夜。
翌日,丫鬟就跟庵堂里的主持师太说了,师太就派了两个上了年龄的尼姑陪着丫鬟去杨家村,找了四房、五房、七房几位还活着的舅老爷。
问遍了,都说没看见老太太回娘家,也不清楚是哪房的子侄带走了老太太。
当时丫鬟急了,叫他们把杨家人都叫出来,她要一个个认。结果,就被杨家村的人赶了出来。
庵里的师太一夜没合眼,初九那日一大早,就派人进城通知了老太爷。
虽然找到了老太太的尸首,初步断定是自杀。但老太爷也说了,有人做官的人家,家里老人都不敢死,怕小辈们守孝,耽搁了前程,这明显就是对老太太的死起了疑心。”
萧瑞阳冷哼道:“杜尚书要是知道你直接到贡院报丧,断他和堂弟的前程,你猜,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随从一听坐不住了,连忙跪下哭诉道:“小的也是没有了办法,小的宝儿……”
“赶紧给我打住。”莫言没好气地道:“再鬼嚎,我毒哑你。”
随从立刻闭嘴,还心有余悸地觑了一眼莫言腰间别的扇子,缩了缩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