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满足你!”
公爵的音量,随着每一个音节而慢慢升高,最终变成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
这一声大吼,蕴含着一种令人震颤的力量感,除非亲眼所见,否则谁也不会相信,这居然是一个老翁喊出来的。
而随着这吼声,他也抬起了自己的手杖,指向了夏露,然后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示意夏露上来。
看来,是非要动手不可了。
面对这种挑衅,夏露当然不会服软,她一咬牙,抄起手中的手杖就冲了上去。
路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刚才公爵声称他的手下已经把自己的手下都控制住了,那就意味着他有许多援兵,如果自己不能尽快地解决掉这个老家伙的话,等下人一多那就彻底没办法,只能铩羽而归了。
不过,这时候她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没有从手杖里抽出剑来,只是当做木棍一样直接捅了过去。
毕竟,对方是个很有身份的人,自己打归打,真要搞出人命来那就麻烦了。
虽然是“木棍”,但是夏露仍旧以用剑的招式,一个上挑直接刺向对方的肋部,这重重一击只要能够戳中的话,就可以当场让他丧失战斗力了。
然而,事与愿违,公爵抬起手杖在胸前,然后重重一挥,两个人的手杖就此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砰”
随着一声沉闷的轻响,夏露的手杖被轻易地撞开了,连带得她自己都跄踉着往后退了几步,可见对方的力度之大。
而作为当事人,夏露更是惊骇无比,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老人。
他手中的这根粗手杖,看色泽好像是一根檀木制作的,没想到居然是钢铁制成的!
无论如何,它肯定比夏露手中的武器要重好几倍。
正因为质量有着如此巨大的差距,所以夏露在初次接敌之后,才会被如此轻易地被击退了。
而且,她吃得亏还不止这么点而已,事实上她现在虎口发麻,几乎连手中的武器都握不住了。
更让夏露惊讶的是,从进门开始,到刚才动手,这个老翁用起手中如此粗重的铁杖,居然没有半分的吃力,简直就像是在挥舞什么木棍一样。
这太荒诞了,但这一幕却偏偏发生在了夏露的面前。
明明对方看上去只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却没想到居然有这等怪力!真是让夏露感到无比的震惊。
难道,今天真的就要在这里吞下败北的苦果了?她的心里闪过痛苦的哀鸣。
而就在下一刻,那种深藏于血脉当中的傲慢,让她全身的血液也随之燃烧了起来。
在公爵和玛格丽特看来,对面这个刚才一直优雅从容的大小姐,此刻已经变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凶狠得宛如被激怒的斗牛一样。
“真是让人苦笑的好胜心。”看到夏露如此模样,公爵眉头微微一皱,“夏露小姐,我不否认您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年轻人总要学会承受挫折,像您这样一味蛮干的话,恐怕并不有利于成长……”
夏露知道对方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此刻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她可以接受挫折和失败,但绝不愿意被这个糟老头子轻视。
她直起身来,调匀了自己的呼吸,刚才一度发麻的手,此刻也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灵巧和稳定。
不过,现在的她要比刚才谨慎太多了,她没有再妄自发动攻击,而是迈着谨慎的步伐,慢慢地靠近了公爵。
而公爵则皱着眉头,用如同鹰隼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夏露的一举一动。
而玛格丽特则远远地都到了一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沦为牺牲品。
当两个人又重新接近的时候,夏露微微侧身,然后右手微微一甩,将手杖再度向对方的脸上刺去,正当公爵想要再度格挡的时候,她却微微沉肩,将手杖划出了半圆形的轨迹,改变了方向,再向对方的胸口刺了过去。
已经发力的公爵想要再格挡,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把身体往后仰,然后往后退到了墙边,这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而这时候,暗暗吃惊的他,也明白了这个少女的技艺和决心。
这时候,他也知道,自己面对她,没有从容的余裕,所以也只能打起全部的精神来应对。
于是,他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趁着夏露还没有离自己还有一点距离,重重地挥舞了手中手杖。
他已经看明白了,与其让她使出各种剑术,不如自己采取主动。
接近10公斤的铁杖,却被他当成了普通木棍一样任意挥舞和劈砍。
在这种怪力之下,这间客厅里顿时出现了金属在半空中挥舞的呼啸声。
在他近乎于“蛮不讲理”的战术之下,夏露只能不断躲闪,想尽办法尽量避免和他短兵相接,偶尔才借助对方脚步和身形的空档反击几下,因为两个人的力气显然差太多了。
还好,这毕竟是一桩豪宅,客厅的面积还算大,这才给了夏露闪避腾挪的空间。
经过几次的试探,夏露现在已经看出来了,对方确实有一身惊人的蛮力,但是并没有受过系统性的剑术训练,步伐也称不上精准,总是能给自己躲避的空间——不然的话,她也不可能坚持得下来,早就不得不饮恨败北了。
不过,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确实什么技巧似乎都显得有点多余了。
夏露能够躲开对方的铁杖,但是房间里的物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无论是瓷器和自鸣钟。抑或是什么别的精致物件,被这么重的铁杖击打到身上,那只有粉身碎骨一条路。
就在这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里,不知道多少个法郎就此化为青烟。
就在一声巨响当中,房间中央的茶几,被铁杖重重地砸在了上面,然后在一声凄惨的哀鸣当中塌了下来,而上面的那些贵重物品,也都稀里哗啦地落到了地毯上,不知道有没有被打碎或者摔碎。
“啊!”面对着一幕,两个人还没怎样,一旁观战的玛格丽特就心疼地惨叫了起来。
这下,她终于忍不下来了,不要命地冲了过来,趴在了自己苦心收集的收藏品上面。
“你们别打啦!这可是我花了好多钱买的订制货!打坏了就没了啊!”伴随着她凄厉的惨叫,以及身体的阻挡,原本已经被打出火来的夏露和公爵,终于慢慢地清醒了过来,不约而同地停了手。
接着,看着自己破坏成一片狼藉的客厅,两个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夏露小姐,这一切都是您的责任!”公爵冷哼了一声,“如果没有您的任性,本就不会有这些损失。”
夏露这次没有再反驳。
毕竟,事实就是如此,她再怎么巧言令色也没用。
“我会尽力去赔偿玛格丽特小姐的损失的。”她以自己生平罕见的低调态度,做出了承诺,“但是,今天我说过要带走她——”
“事到如今,您还要再坚持这种无聊的妄想吗?”公爵又提高了音量,“您在法律上无法自圆其说,动用武力也没有能够制服得了我,那么您凭什么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凭您有一个高贵的姓氏吗?如果是这么想的话,那您未免过于自信了。”
夏露顿时语塞。
今天的比拼,确实是自己受挫了。
在公爵来之前,她已经完全控住了场,几乎是用一种看戏的心态,任由玛格丽特表演,甚至还想要一网打尽,但是当这位老公爵出面之后,她无论是文斗和武斗,却都落入到了下风,一时间竟然一筹莫展。
不过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死心,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公爵,想要从他身上找到一丝已经“不支”的迹象。
他的武器比自己重那么多倍,那么刚才激烈的拼斗,他所消耗的体力自然也肯定是自己的许多倍,按理说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才对。
按理说来……
可是,夏露从公爵的身上,却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的迹象。
明明已经拿着铁杖进行了如此剧烈的打斗,他却好像还是行若无事。
怎么可能……这也太犯规了吧?夏露忍不住在心里哀叹。
他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他到底是不是人?
这个问题,夏露找不到答案,但是此刻的困局,她却不得不去面对了。
即使是骄傲如她,此刻也不得不承认,看上去自己今天已经无法完成既定目标了。
哪怕再怎么不甘心,现实终究也是现实,自己手里的牌都已经出尽,却还是无法撼动对手。
夏露仿佛沉入到了黑不见底的幽湖当中一样,连那一头耀眼的金发,此刻都仿佛黯淡了许多。
这就是败北的感觉吗?真是让人窒息……
金发少女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她此刻的不甘和颓唐,在场的两个人却都能够轻易感受得到。
公爵当然不会在乎,但是玛格丽特却好像有些心疼了。
“夏露小姐,谢谢您如此盛情地邀请我做客。老实说,从世俗的角度来看,当拥有这样的机会却错过的话,那未免就有些过于不识抬举了……所以,要不这样吧,过两天就是平安夜了,等平安夜和新年过去之后,我再来找您拜访如何?这也算是给您登门拜访我的回礼,只希望那时候您别改变主意,把我拒之门外就好了——”
我,被人可怜了?被一个交际花可怜了?
玛格丽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幼儿园里哄摔碎了玩具的孩子的老师。
搞砸了,完全搞砸了。
等过了新年,玛格丽特再来登门拜访,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该毁灭的证据她早就毁灭完了,该对的口供,她也肯定已经对好了,自己反倒会因为和交际花的“交情”而受到讥笑。
马上就要到平安夜了,也就是说,夏露马上就要暂时回宫,和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还有朋友们度过新年了。
如果……如果一开始不是那么托大,做好更多准备就好了……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是无比的痛悔。
自从出宫之后,一直都非常顺利,甚至还挫败了保王党的阴谋,让夏露原本就极度旺盛的自信心大为膨胀,然而此刻,现实却如同一盆冷水,狠狠地浇到了她的头上,让她透心凉。
这个世界,并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游乐场,也不是只有她才是个聪明人。
这就是现实给她上的一课。
从客观角度来说,这种“上课”是成长的必须经历,甚至是有利的;但是作为当事人来说,却只有痛彻心扉的懊恼和不甘。
“您也别这么不开心啦……要不,等下您也在这里吃顿晚餐好了,我可以跟您保证,您在这里吃的,不会比在宫里差。”玛格丽特继续安慰。
“不,不必了,谢谢您一番好意,我领情了!”这时候的夏露,终于痛下了决心。
哪怕再怎么难受,现实也是现实,必须接受。
也只有接受挫败,才能反败为胜。
夏露深信,自己肯定会有反败为胜的那一天的,今天所受到的屈辱,她将会十倍奉还。
原本动摇的自信,就在这一刻,重新坚定了起来。
“谢谢您的招待,我今天叨扰您已经很久了,请您原谅我的唐突。”夏露咬着牙,但还是用十足的礼貌,对着玛格丽特说,“您的损失是我造成的,我认这个账,所以请您来拜访我的时候,带上账单吧,我会想办法偿清这笔账的——”
“您这话就过分了,能跟您结交,我花这么点代价简直算是轻了,怎么好意思跟您要账……”玛格丽特哑然失笑。
“再见,夏露小姐。”而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公爵,突然又开口了,“等您回去见到爱丽丝夫人的时候,请替我向她问声好,并且请告诉她,我恭喜她有这样厉害的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夏露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是很快,她就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满腔的悔恨,离开了这座奢华的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