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楚抚须笑道:“罗定西,你在西北,那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都说你勇猛剽悍,敢作敢为,可是今日一见,却是让本官大失所望。”摇了摇头,叹道:“至少在今夜,你只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怯懦小人而已!”
罗定西怒极反笑,道:“少在这里和本将卖弄口舌。公孙楚,莫以为本将不知道,你们虽然设下陷阱,但是手头上却并无多少兵马,我北山勇士若真是力拼到底,必然能将朔泉守城杀的一个不剩。你在这里颠倒黑白,污蔑本将,无非是想挑拨离间而已。”双眸冷冷地盯着城头公孙楚的身影:“你说本将毒害旧主,证据何来?”
“要证据?”公孙楚抚须笑道:“罗定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本官拿不出你毒害肖总督的证据?”
公孙楚此时点名道姓,当众说肖焕章是被罗定西所害,北山骑兵之中立时出现了一阵骚动。
罗定西心知公孙楚这几句话,已经对自己的部下产生了影响。
诚然,正如他所说,虽然冲入城中陷入埋伏,北山骑兵损伤不小,死伤好几百人,但是其主力依然存在,如果这几千骑兵上下一心,真要拼个鱼死网破,朔泉守军必然要损失不小,而北山骑兵也未必没有机会突围而去。
罗定西当然不能让公孙楚几句话就动摇了北山骑兵的军心,北山骑兵可以出现暂时的慌乱,但是却绝对不能出现上下离心的状况。
他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城头忽然传来又一个声音:“罗定西,你要证据?”
罗定西听到声音,全身一震,一种他几乎没有体验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袭遍全身,恐惧之中,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愤怒。
他瞳孔收缩,握刀的手已经不自禁握紧,甚至有些颤抖,他脸上的肌肉抽搐,嘴角抽动,眼眸之中充斥着复杂的神色,惊骇、愤怒、甚至还有一丝痛苦!
“是……是辞修!”罗定西边上不远一名部将失声道。
旁边另一名部将也是骤然变色:“是,那是辞修,他……他什么时候到了城头?他怎么和西关人在一起?”
北山骑兵阵中,认识辞修的人并不少,这时候瞧见辞修突然出现在城头,竟然与西关人站在一起,大惊失色。
猛然间,却听得罗定西狂声大笑,他中气十足,笑声亦如洪钟,边上的将士听到,竟是心生畏惧。
“辞修啊辞修,千算万算,本将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出卖了本将。”罗定西的声音中,充满着无尽的愤怒:“这么多年来,本将一直待你如兄弟,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一条背信弃义的恶狼,本将瞎了眼,这么多年,竟然信任你这样的小人!”
此时边上诸多将士也都是义愤填膺,大家这一刻才明白,奇袭朔泉竟然出现这样的局面,竟然是辞修暗中与西关人勾结在了一起。
辞修是这次奇袭朔泉计划的制定者之一,许多事情,也都是他亲力亲为,与朔泉内应的联络,也是由辞修负责,他对整个计划了若指掌,如今他既然与西关人串通一气,西关人对北山骑兵奇袭朔泉的计划自然也是一清二楚,也难怪他们早有准备,设下了陷阱,等着北山骑兵自投罗网。
不少人盯着城头的辞修,眼中都显出浓郁的杀机,便是这一刻,城下的北山骑兵,心中都是恨不得将辞修碎尸万段。
辞修居高临下看着罗定西,朗声道:“肖督对你视若心腹,可是你又是如何对待肖督?你又是如何对待大公子?”
罗定西瞳孔收缩。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辞修,竟然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反戈一击,与西关人联手出卖自己。
他一时间想不通其中的理由。
这么多年来,辞修对他惟命是从,许多暗中不可告人之事,罗定西都是派辞修去办,而辞修也从来没有让罗定西失望。
罗定西甚至相信这一辈子,辞修都不会让他失望。
但是他没有想到,在最紧要的一刻,自己平素最信任的部下,竟是无情地出卖了自己,他不但愤怒,而且痛苦。
他痛苦于自己从不曾对某个人如此信任,好不容易付出了信任,最终却因此而遭遇如此困境。
他虽然愤怒痛苦,可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有丝毫的退步。
“辞修,你可以被西关人收买,当然也可以污蔑本将。”罗定西冷笑道:“肖督和大公子都已经不在了,你可以在这里尽情地血口喷人。本将对肖督忠心耿耿,北山上下,谁人不知,反倒是你这样的小人,在这里信口雌黄,谁会相信你的谣言?”
辞修气定神闲,道:“罗定西,你做过的事情,可以不承认,但是事实终究是事实,哪怕再过一千年,也无法改变。你野心勃勃,一直想要掌控北山的大权,所以处心积虑想要谋害肖督。我问你,大公子在梁子河上被一箭射杀,难道不是你派人所为?肖督突然遇害,难道不是你精心谋划?你甚至精心布局,将谋害肖督的罪责安在了肖恒的头上。你既然声称是肖恒害死了肖督,缘何在当夜,肖恒就死于非命?为何不当众审讯?”他扫视城下密密麻麻的将士,大声道:“当夜在场的,并不只有三两人,我想你们应该都记得,那夜罗定西突然带着我们往肖督那边去巡视,无巧不巧撞上肖恒杀害肖督,罗定西又怎会如此碰巧带着我们撞上?”
“世上巧合之事众多,也不能因此就断定肖督是将军所害!”罗定西身边一名部将大声道。
“说得好。”辞修笑道:“郑怀,那天晚上,你也在其中,不错,世间巧合之事众多,不能因此断定肖督是为罗定西所害。那么我问你,当时我们都在场,而且罗定西当场就将肖恒擒下,谋害肖督,那是何等样的大事,为何罗定西不当场审讯?你应该记得,当时他下令我等全都退出院子,由他单独审讯肖恒,等到第二天,他却告诉我们已经出来审讯结果,声称肖督被肖恒所杀,而肖恒拒不伏法,被他当场格杀……你们就不觉得这中间有鬼?”
那些听到辞修所言之人,表情各异,不少人已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堂堂北山道禁卫军统制,谋害总督,嫁祸于人,这可不是小事情,不少将士甚至忘记身处困境,听辞修所言,只觉得这事情确实蹊跷古怪。
这些骑兵将士,大都是罗定西统帅的禁卫军,属于罗定西的嫡系部队,但是罗定西直接隶属于肖焕章,换句话说,这北山禁卫军,实际上也就是肖焕章的嫡系部队。
他们未必对肖焕章有多忠诚,也未必对肖焕章有多敬服,可是这并不表明他们就不在意罗定西可以取肖焕章而代之。
罗定西毕竟是肖焕章一手提拔起来,能够成为北山禁卫军统制,也表明肖焕章对他的信任。
如果真是他毒害旧主,想要取而代之,在北山将士心中,此人便是一个忘恩负义阴险毒辣的卑鄙小人,其形象也就一落千丈,而北山将士自然要考虑这样一个人是否值得自己为之去卖命。
谁都知道,辞修是罗定西最信任的部下,毫无疑问,罗定西诸多秘密,辞修也是知道的最清楚,如果换做别人在这里揭露罗定西的罪责,众人或许真是觉得对方是在恶意中伤挑拨离间,可是这些话从罗定西最信任的部下口中说出来,众将士便算不会完全相信,心中却也还是起了疑虑之心。
罗定西冷然一笑,大声道:“辞修,甲州一战,我北山无数将士战死沙场,北山与西关不共戴天,你如今却助纣为虐,出卖自己的弟兄,还在妖言惑众,嘿嘿,楚欢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罗定西,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公孙楚在旁叹道:“北山将士,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因为你一己私欲,却要承受如此不幸……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你口口声声说楚督是逆贼,可是真正的逆贼,却正是朱凌岳和你这类人,你们利欲熏心,罪无可恕,你若还是条汉子,还有担当,就下马受降,不要再连累北山的将士们!”
“公孙楚,你不过是楚欢的一条走狗,自然会为他辩驳。”罗定西大声道:“但是你这些花言巧语,无法掩饰楚欢的大逆不道,弟兄们,西关人说这么多,就是因为害怕咱们,所以要挑拨离间,想要我们失去斗志,你们都是本将精挑细选的北山勇士,不但要剿贼,还要为战死疆场的弟兄们报仇雪恨,难道你们想要就此不战而降?”
众将士一阵骚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便在此时,城头一个响亮的声音道:“罗定西,如果本王说楚欢是大大的忠臣,如果本王作证朱凌岳是谋反之贼,你又怎么说?”声音之中,一个身着锦衣玉带,头戴银冠的年轻人出现在城头,火光之下,此人背负双手,宽额高鼻,眉清目秀,正是齐王瀛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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