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姨娘猛磕头,哭着说:“老爷,我会劝劝坤儿的,求求您,会打死他的。他还小,不懂事。老爷,别赶他走,坤儿也是老爷的儿子啊,求求您。老爷,呜呜……”
西风气的大喊:“姨娘,别求他,他就是想打死我。他只剩下打死儿子的本事了,是封建思想的余孽,我要反抗,反抗到底!”
“坤儿,求你别说了。”
书房的门大开着,老爷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院子里,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院子里晴姨娘低声哭着,求着老爷。西风咬着牙挺着,板子打在肉上的闷响声,让原本美好的春天夜晚有了血腥味。
书房里闹腾的事传到太太院子里,太太正和木兰坐在榻上说话。翠儿急步走进来,脸色难看。太太看一眼翠儿,笑着说:“木兰,今儿晚了,回去歇着吧。”
木兰乖巧的答应一声,搭着槐花的手出了门。
“还闹腾着呢?”
“老爷发了火,这会儿正让人压着二少爷打板子呢。”
“不是挺能闹腾吗?合着该打,如今的老爷可不是以前那般了,什么怜香惜玉,我见犹怜,怕是哭死了老爷也不会心软。一个玩意儿,还把自己当盘菜了。”
“可不是,晴姨娘怕是这会儿后悔死了。”
“走吧,去看看,可别把人打坏了,明儿去不了乔家,耿府可就丢人喽。”
太太搭着翠儿的手,慢悠悠的朝书房走去。
“哎呦,这是怎么了?快停下。”
一到院子门口,太太急走几步。
“老爷,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西风啊,快给父亲认个错。”
西风咬着牙说:“我没错。”
“你这孩子。”
太太一扬帕子走进书房。
“老爷,快让停手,打坏了可怎么办?”
“夫人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太太一哽,脸色变了一下,苦笑一声说:“老爷,明儿还要去乔家,若是打坏了,怎么给乔家说。”
“实话实说。”
“好,就算实话实说,那也不能把老二往坏里打啊。老二如今在外面做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打成这样,让他如何见人。”
“那就别见。”
“老爷……”
“夫人若是无事就回房吧。”
太太尴尬的站在老爷面前,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菊花打着灯笼,不散搀着柳姨娘急急忙忙走进院子,柳姨娘看一眼西风,又抬眼看看书房里的情况,直接一言不发的跪在晴姨娘身边。不散跪在姨娘们的身后,着急的开口说:“父亲,您就饶了二哥吧。”
“不散,别求他。让他打死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妥协。”
“二哥,你就认个错吧。”
老爷冷冷的说:“不散,你也想学他?”
“不,不是,父亲,我再劝劝二哥。”
“二哥,别硬撑着,二哥,就算你能撑住,姨娘也撑不住啊。你看在姨娘面子上,认个错吧。”
“不,绝不。”
西风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晴姨娘急的大哭起来。
“老爷,老爷,求您了。”
曼妮从外面跑进来,一把夺下板子,大喊:“都给我住手。”
“打,给我接着打。”
老爷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盯着曼妮说:“谁让你过来的?”
下人听了老爷的话,又开始打板子。曼妮情急之下用刚才抢到手板子抬手就抽过去,下人惨叫一声。老爷气的发抖,大喊一声:“还不把她给我拉住。”
管家对几个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们赶紧上来拉住曼妮。
曼妮急的直跺脚,嘴里大喊:“父亲,现在是民国了,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是吗?学的好,给我打,打死了老爷我亲自去偿命。”
“曼妮,听话回去。”
晴姨娘哭着说。
“不,我不,你们放开我,放开。”
“要反天了,是吗?放开她。”
老爷几步走到院子里,站在曼妮眼前,冷笑一声说:“想打人是吗?来,照着打,要么打死我,要么老子今儿就打死这个逆子。”
婆子们一松手,曼妮一跺脚趴在西风身上,嘴里大喊:“打吧,把我们兄妹俩一起打死算了。”
“好好,真好,给我往死里打。”
老爷走过来对着晴姨娘的胸口就是一脚,晴姨娘惨叫一声飞起来又趴下,老爷用了十足的力量,晴姨娘连哭声都没了。太太急忙出来,跪在老爷面前。
“老爷,别打了,会出人命的。晴姨娘,晴姨娘,醒醒……天呐?翠儿,快叫大夫啊。”
太太这会儿是真怕了,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想扶起晴姨娘,有没力气。太太也哭出了声,对着西风说:“老二,快认个错啊,你姨娘不好了。”
曼妮哭着忍着剧痛起身扑过来,抱着晴姨娘大哭。
“姨娘,姨娘……”
西风无力的笑了,用微弱的声音说:“母亲,我没错,打吧,正好把我们一家三口都打死算了。”
太太哭着说:“胡说什么。老爷,别打了。”
“好,好,好的很,都犯了天了,给我打。”
槐花搀着木兰跑进来,木兰噗通一声跪在老爷面前,想伸手拉住父亲又不敢。哭着说:“父亲,求您了,别打了。父亲,您别生气,二哥他知道错了,别打了,呜呜呜。”
院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轻寒走了进来。轻寒今儿有应酬,喝了几口酒,回来的晚了。回到屋子里,口渴,想喝口水,茶壶里是空的,也喊不来人。走出屋子想找人要口水喝,满院子找不着人,闭着眼睛乱走,到处乱撞,最后听着这院里有声音,寻着声音就过来了。快到时。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嘴里嘟囔着:“大半夜的,吵什么?”
走到院门口,才看见这里灯火通明。仔细一看,立马清醒了,以为自己眼花,摇摇脑袋,又看一眼。彻底清醒了。
“住手。”
轻寒几步上去挡住板子,厉声说:“都住手。”
下人们看着老爷。
“父亲。”
轻寒叫了一声。
老爷挥挥手,管家长出一口气,低声说:“都下去。”
轻寒低声说:“福伯,快去请大夫。”
福伯没敢动,用眼睛藐着老爷。轻寒低声说:“去请,我去给父亲说。”
福伯低头看看西风,叹口气跺跺脚说:“好,马上去。”
西风看一眼轻寒,微微一笑说:“不用……”
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一直关注着西风的晴姨娘立马爬过来,哭着喊着。
“坤儿,坤儿,你醒醒啊,娘不能没有你啊。儿子,儿子。”
曼妮瘫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灯光下的老爷,嘲讽的道:“满意了?父亲您满意了?”
轻寒回头看着曼妮低呵:“闭嘴,先让人把西风抬回院子。”
轻寒走过去扶起母亲说:“母亲,回去吧。”
说完轻寒走过去扶住老爷,轻声说:“父亲,累了吧,去休息一下。”
轻寒扶着父亲慢慢走进书房,扶着父亲坐在榻上。
“耿叔,热茶。”
“父亲,来,喝口热茶。”
老爷抬眼看着轻寒,目光幽深复杂,轻声说:“无觅也觉得父亲错了?”
“父亲怎会错?父亲是为了西风好,父亲多虑了。西风不过是有些反骨,小孩子心性,父亲不必生气。”
“为父现在算是众叛亲离吧。”
“父亲过虑了,还有我们,西风迟早会想通的。”
“为父累了。”
“好,儿子送父亲去休息。”
“好。”
轻寒看着父亲沉沉睡去,才轻轻起身离开。轻寒走后,老爷慢慢睁开眼睛,盯着房顶。
轻寒快步向西风院子里走去,西风院子里灯火通明,晴姨娘的哭声伤心欲绝。
轻寒走进去,晴姨娘和曼妮在坐在外间,隔间里大夫正给西风处理伤处。曼妮晴姨娘低声哭着,曼妮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坐着。看见轻寒走进,两人起身。
“轻寒。”
“大哥。”
轻寒匆匆点头,几步迈进隔间。不散站在床边。轻寒低声问大夫:“如何?伤的可是厉害?”
“伤的是厉害,不过都是皮外伤,没伤着骨头。我清理干净伤口,喝几副药,养养就好了。”
“谢谢大夫。”
大夫走了以后,晴姨娘怎么叫,西风都没有醒过来。看着西风根本没有清醒的迹象,轻寒皱着眉头说:“这样不行,我听说西医处理外伤要比中医快,我去找西医大夫。”
不散赶紧说:“大哥,我去吧。”
“这大半夜的,除了医院,医生不好叫。我认识一个日本医生,我去叫他来。”
西风的伤养了半个月才略有好转,能忍着痛走路的那天,西风提着行李箱在晴姨娘的哭声中离开了家。老爷没有松口,家里谁也不敢让西风留下,西风笑着说:“我早就想离开这个沉闷的家了,如今好了,再也不受压迫,可以自由的活着了。”
西风先住在朋友家,后来租了一间房,简单的买了几件家具,一个月后,西风搬进了自己的家。
西风搬家那天只有曼妮和不散去了。西风从外面叫了几个菜,三兄妹坐在一起。
不散看着简陋的屋子说:“二哥,何必呢?这里哪能住人?”
“怎么就不能住了?如这般的屋子都算是好的,这些房子没空一间,许多人住着茅草房,还有多少人流落街头,比起他们,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已经是幸福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