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冥剑魔!
天下妖鬼出九幽,唯有此魔令仙愁。
传闻中,黑冥剑魔得了白衣剑仙的真传,妖法惊天,剑道通神,曾经孤身入天师府,却能杀得进退自如。
有人说,他是天下妖鬼之中,最接近天下八大妖仙的存在,若是未遭劫数,有可能成为天下第九尊妖仙。
“白衣剑仙的弟子?”李末神色微凝,忍不住道:“这样的妖道巨擘,怎么会被镇压于北极塔内!?”
这般修为,已有惊世之力,即便有敌,却也可望风而逃,断不至于沦为阶下之囚。
“十八年前,京城大火,黑冥剑魔败在了僧王手中,被镇压于北极塔内,困于狐山,永世不得出……”
陈王度沉声道。
“怎么不杀了!?”
李末眉头一挑,感觉有些不对劲,如此妖道高手,对于玄天馆而言,实在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困而不杀,实在逆反常理。
“有人说,朝廷是想以此獠引出白衣剑仙……”陈王度小声道。
毕竟自从十八年前京城大火之后,这位大限将至的妖仙便再无音信,萍踪难寻,让许多人感到不安。
要知道,一位天地大限将至的妖仙,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噩梦。
“还有人说,黑冥剑魔的身上藏有大秘,他的剑道自成一路,虽脱于白衣剑仙,却另有奇缘,得高人指点……”
“玄门视之为宝藏,不愿意就此斩杀,而是将其镇压于北极塔内,日夜熬炼,想要将其榨干!”
说到此处,陈王度稍稍一顿,下意识看向李末。
此时此刻,李末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了。
“怪不得玄门的人闻风而动,全都跟苍蝇一样凑了过来……”
李末目光渐冷,终于知道北极塔倒地有多危险,冯万年被关押在里面,简直就是一剂药引,有可能从黑冥剑魔身上引出些许奥秘来。
这些玄门高手此刻齐至,便等于是要摘现成的果子。
退一万步说,即便冯万年未有收获,关押子北极塔内,也是凶险万分,若遭不测,汲取霸道剑种的精华也是不错。
“修行路上多劫难……老冯,你可千万别死啊。”
李末的眼中透着担忧之色,下意识抬头,望向狐山深处,望向那被香火缭绕的白色高塔。
……
北极塔内。
混茫黯淡的虚空内,恍若漫漫长夜,偶尔有几缕火光迸溅,带来些许光影,举头望去,唯有北方一颗大星若隐若现,普照一方。
滚滚烟云,裹挟着炽热的火光,仿佛岩浆一般流淌蠕动。
冯万年浑身赤裸,置身其中,结实的肌肉如虬龙震荡,炽烈烟云留下的灼烧疤痕,恍若魔纹一般,在他身上交织遍布,显得狂野狰狞。
此刻,他喘着粗气,周身剑意奔涌,霸道之余,更显荒古,双眸之中透着野性,比起刚刚进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小鬼,你曾经入过玄门的伏魔殿……”
就在此时,一阵冰冷的声音在昏暗的虚空中猛地乍起,伴随着沉重锁链的碰撞声。
“伏魔殿内的土罐来自神宗禁地,以种饲魔,难怪可以打破枷锁,挣脱玄门剑种的桎梏……”
“也难怪可以扛过这剑炉劫……”
说话间,那沉重锁链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大,缭绕的火光中,一道身影浮现,他的身体被密密麻麻的锁链贯穿,身披破碎的大氅,唯有一只手臂孤悬,整个人盘坐如入定的老僧,黑发如瀑,散发着凶戾恐怖的气息,好似置身深渊黑暗之中。
“我自入塔以来,修为突飞猛进,还要感谢前辈成全。”
冯万年对着那道恐怖的身影行了一礼,然而眸子里却藏着一丝忌惮和警惕。
“虚伪是人类的皮囊……你口口声声说是感谢,却满怀戒备……”
那道身影不由嗤笑,突然,他抬头望天,隐约听到北极塔外钟声大震。
“你该出去了……”
“嗯。”
冯万年轻唔了一声,却未曾多言。
“那你也该被我吃掉了。”
冰冷的声音在昏暗的虚空中猛地响彻,好似刀兵交错,动乱人心。
冯万年面色骤变,一时间似是没有听清楚。
“愚蠢的人类啊……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是最特别的?”
“天赋了得,所以我见猎心喜,便来指点一二吗?”
“论天赋,你比得上白衣剑仙?见过高山,再见土丘,岂会再有攀爬的兴致?”
“你不过是我打发时间的玩物罢了。”
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炼狱,透着冷漠与无情。
“白衣剑仙……你不是……”
冯万年听到这个称呼,神色微变,下意识脱口道。
“我曾经受过白衣剑仙指点,却并非他的弟子……那样的男人,立人世绝巅,剑道通神可令仙陨,举世茫茫,谁又有资格做他的弟子!?”
提及白衣剑仙,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恐怖存在,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向往和敬畏。
轰隆隆……
话音刚落,混茫的虚空猛地震荡起来,冯万年面色骤变,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怪物被镇压于此,竟然还有如此凶威。
虚空如江海反复,可怕的威能似浪涛席卷,置身其中,生死便不能自已。
“前辈,还请看在这一年多的情分……”冯万年咬着牙,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沉声道。
“情分!?小鬼,你也配跟我谈情分!?”
冰冷的声音在昏暗的虚空中猛地乍起,透着寒彻骨髓的薄凉。
“举世茫茫,自我出生以来,便只有一人配谈情分二字……也只有她……一言胜万法……”
“可惜……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
黑暗中那道可怕的身影,不知为何,情绪突然暴走,这样的存在,万古尽如深渊,天崩不起波澜……
可是此刻,他如同疯魔,声音如悲似吼,透着难以压制的痛苦和愤怒。
“僧王……若不是你以她的死为饵,我岂会深陷于此!?”
“往事不知多少梦,醒来天地一虚舟……”
突然,黑暗中的那道身影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癫狂莫已,看得冯万年心惊肉跳。
“小鬼,我们再玩一个游戏吧……”
突然,那恍若疯魔的呓语戛然而止,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孤傲。
冯万年身躯猛地一颤,便觉虚空浮动,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内里迷离,藏着一股可怕的剑意,如古之凶兽,若天地樊笼。
“你若能横渡这道劫数,便还有活命的可能……”
“此劫名为……”
“黑天大葬剑!”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炼狱的催命符,随着混茫黑暗的涌动,散布于每一个角落,跳动的火光也随之寂灭,连同冯万年的身形都被吞没。
……
北极塔外围,玄金锻造的锁链封禁了方圆十里之地,银铃响彻,轻音如咒,将所有人都拦在了外面。
“天咒禁灵锁,乃是天师府主持炼制的宝物,便是为了镇守北极塔。”
陈王度站在外围,看着那一道道恍若黄金般的锁链,忍不住道。
这样的宝物,就算是大妖也不敢轻易靠近。
“怎么还不出来?”
李末焦急地望着高耸的白色塔楼,即便以他如今的修为,却也无法窥伺其中之万一。
自从知道了这座北极塔内里的凶险,李末便有些焦急如焚。
“大人,根据刑期,过了今夜,冯大人才能释放。”陈王度小声回禀道。
“还要再等一夜!?”
李末眉头一挑,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迟则生变,他可不能保证这一夜会安稳无恙。
“大人,这么久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么一晚上……”
“更何况,一晚上的功夫,万万不会出现意外的。”陈王度斩钉截铁道。
北极塔虽是险地,却也是玄门管属,料想也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好吧。”李末略一沉吟,只能点头,继续等待。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现在是活的,可谁也没法保证明天还是活的。”
就在此时,一阵讥笑声从远处传来,透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李末面色微冷,抬头望去,便见玄门黄巾卫中,一位青年趾高气扬,张扬的目光刚好看了过来。
那青年俊朗英姿,腰间挂着一道明黄色的符印,右手拇指缠绕着一挑蛟龙扳指,气息雄浑凝识,竟是一位参悟了真息的高手。
“这次回来,玄天馆的高手都跳出来了。”
李末目光凝如一剑,冷冷地看着那青年,淡淡道:“你刚刚说什么?不妨再说一遍。”
话音未落,李末所在虚空都随之震荡起来,恐怖的威压恍若潮水滚荡,毫无顾忌地向着四周扩散。
远处,一众黄巾卫勃然变色,竟是全都抵挡不住这股可怕的威压,纷纷向后退去。
“李末,我听过那的名声,你不要以为……” 那青年面色一变,身子猛地挺起,依旧有恃无恐。
“丘青山!”
就在此时,一阵柔和声音从后面的大帐内隐隐透出,说话得乃是一位女子,她声音虽然轻慢,却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
言语刚起,丘青山便立刻住嘴,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我玄门管教无方,倒是让李兄见笑了。”
大帐内,再度传来一声清悠悦耳的声音,虽致歉意却不卑不亢。
“你是……”李末面色稍缓,沉声道。
“沈清歌!”
“沈清歌!?”李末想了半天,脑海中却没有这个名字,倒是旁边的陈王度变了脸色。
“大人,她是玄门剑种!”
“嗯!?”
李末离开京城之后,玄门再开大祭,又练出三枚剑种,比起先前更加完美强大。
先前,放生洪小福,斩杀的光明剑种苏明渊算一个……
眼下,这位堂皇皇之出现在北极塔前的玄门剑种居然是个女人!?
“冯师兄乃玄门翘楚,也是玄门弟子追逐的楷模,我等聚集于此,自然是祈望冯师兄安然无恙,怎能别生二心!?”
沈清歌的声音从大帐内悠悠传出,却是让一众黄巾卫纷纷低头。
“师姐教训得是,我知错了。”
丘青山低着头,口中喃喃轻语,冰冷的余光却依旧向着李末这边扫过。
“既然知错,那便诡迎冯师兄吧。”
沈清歌一声令下,丘青山不敢怠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北极塔,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李末深深看了一眼,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李兄……”
就在此时,沈清歌的声音再度从大帐之中传来。
“还有何事?”
“我早就听闻李师兄术法惊天,名动京城,就连苏明渊都折在了你的手中……”
“若是有机会,倒是想要讨教一二。”
轻慢的言语回荡在深山古道之上,看似随意,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听得陈王度心惊肉跳,生怕李末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好说!”
李末随口抛下一句,一步踏出,便消失在了漫漫青山古道之上。
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思与眼前这位玄门剑种较伎争斗。
“大人……大人……”
陈王度松了口气,然而高声呼唤,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
夜深了。
今夜的狐山似乎显得格外寂静,天空中不见半点云霄,大星璀璨,格外夺目。
李末孤身一人,行走在山中,他心中挂碍,一时间却也静不下来。
啪……啪……啪……
就在此时,一阵木柴爆碎的声音从山中传来,隐隐可见火光跳动。
“嗯!?”
李末抬眼望去,他听陈王度说过,狐山多狐狸,以前这里不少狐狸化妖,常显神通,百姓以之为神,建庙修祠,供奉狐仙。
时间久了,越来越多的人都说曾见山中有狐火闪烁,乃是狐仙显灵。
“狐山都已经没落多年了。”
李末若有所思,当年朝廷下令围剿狐山,一夜之间,杀了上万头狐狸,堆积的尸体一把火,烧得焦臭漫天,隔着百里都能闻见。
自从之后,狐山上下,便再也寻不到一只狐狸了。
念及于此,李末循着那道火光走了过去,穿过古道,沿着溪流,便见一座破庙前,篝火冉冉,映照出一道美丽的倩影,恍若山中仙子,在跳动的火光中更显风情。
“鱼灵微!?”
李末微微一怔,当日放生洪小福,斩杀苏明渊,他与江小白,还有鱼灵微匆匆一别,没想到竟然会于此再遇。
“李末……”
鱼灵微看见来人,也是愣了一下,旋即柔美的眸子里却是涌起一抹释然之色。
“外面都说你和霸道剑种乃是生死兄弟,出现在这里也是理所应当。”
“江小白呢?”
李末见是熟人,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他又不是我的跟屁虫,如今怕是关在家里,出不来了。”鱼灵微随口道。
上一回,江小白偷了家里祖传的阵图,跑了出来,如今东窗事发,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来接好友出狱,我是来瞧瞧热闹。”鱼灵微嘴角微微扬起,饶有兴趣地看向李末。
“热闹?这里有什么热闹可瞧的?”李末神色古怪道。
“看你先前挺机灵,怎么突然变笨了。”
鱼灵微手持木棍,挑着篝火,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冯万年乃是霸道剑种,他关押在北极塔内,吉凶未定,自然有不少热闹可瞧……”
说到这里,鱼灵微余光瞥了李末一眼,旋即道:“你见过玄门剑种了?”
“这你都知道?”
“冯万年乃是老一代剑种,他出狱,自然会引起关注……”
“那三人可是与众不同,他们成就剑种业位,乃是汲取了玄天道种的一滴精血。”
鱼灵微语出惊人,道出了一段秘新。
玄天剑种,乃是参照创造玄天道种的路径,而生产的妖孽。
老一代的剑种,便是以古法创造出来,万难存一。
可是新一代的剑种不同,玄天道种渐渐复苏,他赐予精血,让新一代的剑种更加的完美和恐怖。
“你杀了苏明渊,只怕也是未尽全功……他是光明剑种,是否死透了,也未可知。”鱼灵微似有深意道。
“灵微姑娘,你到底是何来历,这样的大秘,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李末不禁狐疑道。
“新一代的玄门剑种共有三人……”
鱼灵微不置可否,话锋一转,突然道:“光明,吞天,还有混沌……”
“这次前来的乃是吞天剑种沈清歌……这个女人可比苏明渊难对付多了……”
“吞天剑种!?”
李末望着跳动的火光,若有所思。
“除此之外,说不定天师府也会有高手前来……”
“关天师府什么事?”李末奇道。
“黑冥剑魔当年打闹过天师府,杀得三进三出,更是与天师交过手……北极塔难得开启一次,天师府就算派遣一位天师前来也不稀奇。”鱼灵微漫不经心道。
天师,乃是天师府最高果位,这一代总共也只有五大天师而已。
“你说……是不是有热闹瞧?”
鱼灵微凑到李末跟前,香风阵阵扑鼻。
李末下意识向后退了退,不由地看向北极塔的方向。
……
天快亮了。
圆月西坠,夜色将阑。
陈王度和陈铁甲走在山中,寻找着李末的身影。
突然,前方一道微弱的亮光浮现,两人定睛一看,却见一位中年羽士提着灯笼,身后跟着一位道童。
“天师府的人?”
陈王度一眼便认出来那身袍子,不过却也并未在意,双方擦肩而过,他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前行。
“第四天师!”
就在此时,陈铁甲微微驻足,回头望了一眼,原本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仅仅瞬息,他便转身跟上了陈王度的步伐。
“嗯!?”
与此同时,原本还在赶路的中年羽士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
“天师大人,怎么了?”旁边的道童小声问道。
“那个年轻人……”
中年羽士眉头一挑,深邃的眸子里竟是泛起别样的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