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馆的一隅,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复古的木桌上,营造着温馨而舒适的氛围。伙伴们的笑声和谈话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夜晚最动人的旋律。
“你们不知道那头蜥蜴有多强悍,那可是a级魔物啊,要不是我......”强壮的男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述说着那段经历,眼神中充满了自豪和得意。
“得了吧「狂狼」,在被一群c级兽人追着跑的时候,你怎么一句也不提。”矮人战士啃了口大肉,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声音洪亮地打断了对方的夸夸其谈。
“你也知道那是一群兽人!”
“我倒是不认为这是理由。”
“好了,别吵了!”背着长弓的少女踏上了桌子,酒量不佳的她脸颊通红,眼神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游隼」,不「高天之弓」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还以为你打算说什么呢。”他们的团长,身披甲胄的男人笑着开口:“既然喝醉了,那就早点去休息罢。”
“我......没醉,不信你们问「咏月者」。”
被唤作「咏月者」的女魔法师坐在一旁,她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能替她做担保。
“「奶父」你不打算喝点吗?我记得神职人员似乎对此并无忌讳。”
坐在角落里的温文尔雅的男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酒量不佳。”
“来点嘛,来点嘛!”「游隼」对此很失望,于是率先带头起哄。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愉悦和放松的神情。
谈话的内容也是丰富多样,从日常的琐碎小事到深刻的人生道理,他们无所不谈。每个人的话语都充满了活力和热情,仿佛要将这个小小的角落变成整个世界。
“当然还有我们的新成员。”团长拍了拍身旁坐着的矜持少年的肩膀,鼓励道:“乔瑟·德尔芬,作为一个新人而言,这次的冒险你表现得很出色。”
“您应该称呼我为「蝰蛇」,还有我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工作。”
“这有什么区别呢?何况我并不认为那是一个好的称号。”
他在回忆那个夜晚,打算在「那个家伙」到来前,最后再回忆一遍的遥远时刻。
男人始终忘不了当初团长脸上挂着的笑容,即使是在检索记忆的此刻,那温暖而坚定的笑容依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感觉被所有人抛弃的他,第一次听到了这样的鼓励。
“我本以为你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结果却是在这里反复观看那些无聊的记忆。”一个略带责备的声音在男人的耳边响起,将他从美好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乔瑟回过头去,只见一只小兽从黑暗中走出,小兽的身上萦绕着黑气,他轻巧地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了乔瑟的肩头。
“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毕竟我和你不一样。”乔瑟表现出轻松的样子,他伸了伸懒腰坦然地作出回答。
“有人对自己抱有期待,这就是你认为的活着的意义?”
“你看着我这副沧桑的样子,认为我依然会像孩童一般幼稚?”乔瑟笑道,声音里夹杂着岁月的荒诞。
“你难道没有期待过更多吗?”
“仅仅五年,我便从一个新人,坐上了rebel冒险团副团长的位子,你认为这还不足够?”
“你的视野太过狭隘,以至于难以察觉我们之间的共通之处。”小兽摇了摇头。
“不妨随我在记忆深处走上一程吧,在其他人与我们产生注定的冲突之前,这应该还来得及。”
小兽从乔瑟的肩头跃下,悠然地走在前方引路,而乔瑟并未言语回应,只是默默地跟随其后。
作为最古老的生命,他自太初之时诞生。
早些时候,他并没有自主意识,长久孕育在漆黑的茧中,被有心人拾到,作为神明的象征被古老的部族供奉。
千万年来,他从未摄取过一丝养分,通过有生之灵的咏叹,他在年复一年的祭祀中理解了他们的语言。
“我很饿......”他获得了「进食」的概念,于是在某一次祭祀中,提出了被视作神谕的诉求。
人们心怀敬畏,将最为纯净无瑕的灵魂作为献祭,虔诚地呈上,以此作为交换,祈求他慷慨地赐予自己一份力量,哪怕只是他浩瀚神力中的一丝一毫。
“贪婪之心,并非人类独有,世间万物,凡有生灵,皆难逃此窠臼。他们从我赋予的力量中汲取,却将爪牙伸向了弱小的一方,而那便是最初的纷争。”
乔瑟踏上了那片被贪欲侵蚀的土地,脚下遍布着触目惊心的血肉。
贪婪会引发纷争,纷争则会进一步带来残酷的杀戮。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仅仅只是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欲望。
“你不为所动?”乔瑟皱起眉头。
“我遵守着与他们的约定,所谓的等价交换,以自己所拥有的,去换取一份我所渴望的美味。至于他们如何运用从我这里获得的力量,那完全是他们的事情,与我并无瓜葛。”小兽不以为意地作出回答。
“尽管表面上看似我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就像是有意想改变这一切,也并非无法做到,但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出于无奈,而不得不做出某些决定。”
话音一转,场景更易。
在乔瑟反应过来的时候,孕育着对方的茧已经落入了神明手中。
小兽凝视着那个看不见面容的祂,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轻蔑与不屑:“掌管雷霆的现神——贝尤利克,祂意识到我的存在比祂更加古老,欲图从我这里索取力量使自己胜过那所谓的光明神。”
场景如壁画般在乔瑟眼前浮现,神代的那段混乱与无序的历史跃然眼前。画面中,诸神纷争不断,天地间的秩序仿佛一张被撕碎的网,处处透露着破败与绝望。
“神明的欲望引发的纷争,令世间万物遭受池鱼之祸。你看这并非襁褓中的婴孩能够左右,甚至我也是其中受害的一方。”
“你无法感同身受,身为无常意志的你并无情感。”乔瑟眉头紧锁,他深知自己与眼前这个家伙之间存在的鸿沟。
“所以我只是在向你讲述,这在于你如何去理解。”周围的场景在无常意志的话语中变动,他们无不弥漫着纷争、战火、悲怆还有死亡。
在无数次场景转换的最后,他站在了一片废墟之上,他见到眼前的老人翻动着石块,眼含泪水地从废墟中救出了那个女孩。
“你似乎并没有听懂我说的话,你只是在意这个人,被称作莫恩斯特的老魔术师。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愚者,明明好不容易救出了那个女孩,却又在不远未来亲手将她送葬。他的泪水何其虚伪,就像是他的一生,瞧不见真实的部分。”
“可那个女孩说,他会成为英雄。”乔瑟轻声呢喃,微风拂过,轻轻吹动他的发梢。
“将一个对象作为精神的寄托,把对方当成超人、甚至是完人......这种因素在情感上会相当致命,那个女孩也正是因此失掉的性命。”无常意志则是不以为然。
“不,你不明白,也不理解那份英雄情结。”
乔瑟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话,而是轻轻阖上了双眼,开始回忆起过往的经历。
他是一个流落街头的人类男孩,一个为了生计疲于奔波的年轻冒险者,他遭遇欺骗经历背叛,成为了一个人人厌恶的「蝰蛇」。
即便如此,在这个纷扰的世界中,依然有人愿意伸出援手,接纳并信任着这样的他。他与这些志同道合的人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伙伴,他开始尝试接触新鲜事物,逐渐变得开朗、乐观。
尽管失去了很多,却也收获了更多。勇者的事迹令他心生憧憬,他意识到,人生不应仅仅局限于为生计而奔波,而是应该追求更高尚的目标,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世界,去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人与事。
正是这份渴望,驱使着他踏上了追随冰雪魔女的道路,他认为这条道路可行,那便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即便那将失去他先前所拥有的全部。
“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那么我也没有理由尊重你的选择。伙伴们都信任你,这是最好的结果。我会向上面请罪,迎接我的估计是剥夺冒险者权利终身的惩罚,但我并无怨言,只希望作为副团长的你能够代替我,引导他们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吗?”彼时的他,望着那位始终面带微笑的团长,心中涌动着万般不舍与难以言喻的愧疚。
他多么希望团长能继续与他们同行,就像过去那样一起面对风雨和挑战,但团长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却是在告诉他,分别的时刻已经到来。
“魔兵被窃,rebel冒险团被指控,如今已是名存实亡,他们需要一个交代,身为团长的我......不能离开。”
他始终记得最后的那场道别,团长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他们都笑你懦弱,但实际上我才是那个真正懦弱的人。困难和挑战摆在我的面前,我选择了逃避,将责任推给了别人,而你,乔瑟·德尔芬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勇敢地面对一切。那正是我理想中,可望而不可及的模样。”
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与期待,他继续说道:“希望未来的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届时你一定已经成长为一个更加出色、更加勇敢的人。而我,也会努力克服自己的懦弱,成为一个配得上你尊敬与信任的团长。”
“可我,真的配得上这份期待吗?”从那之后,他们再没有见过面,传闻说rebel冒险团的团长,承担下了所有的罪遭到了处决。
即便如此,在魔兵未能归还的当下,其他的团员也仍然将作为罪人,被全国通缉。
他们在寂寥无人的深巷中苟延残喘,乔瑟也时常独自在深夜的破烂酒馆里买醉,他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他一意孤行地想要成为英雄,却不少除自己以外的人,为他的选择为他的死买单。
“曼珠夜华,花开无叶,叶生无花。它盛开在黄泉的彼岸,是一个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传说。”当他从沉睡中悠悠转醒,已是在为另一件事而奔波。
十五年过去,他没能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五十年过去,却是连一个人也无法拯救。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着一帮,始终相信着他的伙伴。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思维的误区。
在无常意志看来,有情众生过于脆弱,以至于只能在互相威胁中换取短暂的和平。
用「秩序」和「伦理」这些冠冕堂皇的字眼,才能掩饰卑劣十足的动机。
他们总是重复着同样的错误,甚至对这事实本身视而不见。
无常意志长久以来对这些情感的矛盾性持以轻蔑的态度,认为它们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纷扰。然而,他未曾料到,正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矛盾情感,悄然间在其内部激起了变革的涟漪。
这些情感的交织与碰撞,就像是潜藏在深渊之下的暗流,推动着无常意志向着未曾预料的方向演变。它开始意识到,正是这些复杂而微妙的情感矛盾,构成了人性中最为真实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和你聊天真是无趣,以至于我一度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无常意志打算就此离去,然后将乔瑟继续留在这里。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乔瑟却在这时出声叫住了他。
“一直都是我在陪你观看记忆,这一次我们角色互换,由我来引领你,走进一段就连我自己也是方才重新拾起的悠远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