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侦探社的评分后,陆断掉网络。
刚刚趁着l走开的时候他悄悄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背影,果然和他记忆中一样,l是完全没有“场”的。
说完全没有“场”并不准确,即使是没有异能,不是强者的正常人,周身都会有极为轻微的场的扭曲。正常人类的视觉可能无法探测到这么轻微的扭曲,毕竟从出生开始到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了所见即为实。不过人能够看,本质上都是光照射在事物和人体的廓形上的结果,“观察”这个行为本身,光从眼睛里照进去,图像倒映在视网膜上,通过视神经传回大脑,其实就充满了各种误差。
幽鬼所点拨的“看”,是可以辨别出人周围因为本身的引力(有重量即有引力)和“生命力”造成的轻度的空间扭曲的。
这样的扭曲,往往在强者周围尤其明显,波及的范围和强度都远大于普通人。而在艾丝蒂和幽鬼这样级别的强者周身,甚至会出现某些特殊的性质。触觉和感觉稍微敏感些的常人或许甚至也能感受到——说通俗些,也就是常人所“见到”和描述为“charisma(魅力)”,压迫力,或者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吸引力。
所见过的人中给他印象很深,规模也是最宏大的,莫过于赫麦尔和凯撒这两个人。
赫麦尔的场像是无机质组成的。
冰冷,黑暗又无序,就像是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宇宙,冰冷,真空,且危机四伏。各式各样的星球在其中出生,生长和死亡,爆炸和湮灭,生命的产生和消亡都无法引起任何的波动。
巨大的星体和黑洞像是传说中泰坦时期的某种生命体,令人在其面前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像是尘埃。
而凯撒的场是深紫色的。
流动的,粘稠的深紫色,像是迷雾笼罩的沼泽。夜枭发亮的眼睛在枯黑的树木上闪烁着,冰冷苍白的月悬挂在幽蓝的夜空中。水雾和夜色是挡在人眼前的毛玻璃,让周遭的一切都看不清明。
凯撒这个人,身上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味道。
那种没有来源的恐惧似乎是写在基因里的,就像是上古以来人类对于黑暗,未知和死亡的恐惧那样。
思维回到现在,陆再次确认了一次诡异的事实——凯撒的妹妹l身上,是完全没有场的。
这还不是说她是个常人,身上可能场比较微弱,而是这个小鬼就根本没有任何场。
……就仿佛她这个人本身不存在一样。
一个传说中的“神兵”,赫麦尔留在身边的强者,竟然没有任何的“场”。
还没来得及多想这种情况可能出现的原因,陆听见身边那扇陈旧的木头门“吱呀”一声,只见赫麦尔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的脑袋从门后冒了出来。
“请进请进。”
魔王笑眯眯地邀请他进去。
陆客气地和对方点了点头,毕竟对方还是现在新十字军的顶头上司,军衔摆在那里,在对方面前夹着尾巴做人总归不是坏事儿。
房间里极为杂乱,和赫麦尔在摘星楼的总部的风格截然不同。
满地都是这个年代收藏价值不菲的纸质书籍,书本里夹满了乱七八糟的便签和标签纸。书本的外壳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和油渍,似乎是不修边幅的主人边吃着早餐什么边用油乎乎的手指按上去留下的印记。
赫麦尔径直往屋内走,踩在书上也毫不介意。
陆见满地堆着书,只觉得完全不知道在哪里下脚。
主人这么暴殄天物倒没什么,他作为客人,并没有脸皮厚到踩着人家的书进屋。这种纸质书自从一个世纪之前第三次工业革命后逐渐就退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因此从来都是作为收藏品出现的。
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之前见过那两个面容完全一样的十三四岁女童默默从书架背后的房间里走出来,手脚极为麻利地收拾起来——不过两三分钟时间,两个小孩子就爬着梯子,把书整整齐齐摆到了房间里巨大的书柜上,而且严谨地按照字母排序好。
陆对着两个小孩儿笑笑打招呼,却只见两个孩子的表情一僵,似乎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陆定睛一看,这两个孩子和之前赫麦尔住处的义人孩子是一样的型号,可细微的表情并不完全一样。
“你是见过我的姐姐(妹妹)吧?”
双胞胎机器人动作几乎一致,转过头异口同声地问。
陆看着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尴尬地笑着点点头。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闪烁,从上往下照着女童精致到不似真人的面孔。女童穿着花样繁复,复古的带着裙撑和鲸骨的裙子,束着腰,两人的帽子也都以同样的角度歪斜着。两个女童都身材单薄,腰束到人类并不常见的纤细程度。黑色的网格面纱遮着小半的脸,在瓷白色的小脸上投下蛛网般半透明的影子。
他被这两双复刻般的眼睛盯着,起了点鸡皮疙瘩,觉得怪瘆人的,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跟着赫麦尔进里屋去。
屋内的景象让陆瞠目结舌。
这个房间空空荡荡,呈近乎完美的圆球形——屋子的正中摆着巨大的桌子,和黑色的凳子。
而最令他感到震惊的,莫过于白色的墙壁和穹顶上,270度围绕投影着密密麻麻的屏幕,每个屏幕都放着不同的图像,有着不同的声源。
而赫麦尔懒洋洋地坐在真皮的黑色椅子上,鞋子脱掉,脚搁在椅子支出的脚踏上,舒舒服服地仰着头看着天空中播放的屏幕。
见他走进来,赫麦尔原本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哒哒”敲了敲,画面上的屏幕顿时少了30%左右,嘈杂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离上次见面才一周多吧?”赫麦尔笑着对陆说。
陆点点头。
“……其实呢,本来这个授勋仪式是由其他人负责的。但因为新十字军里有利益相关人士不得授勋和训练新成员的规定,因此他就把这个活儿交给我了。”
赫麦尔边说着,边还是坐在原先的角度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的嘴巴和眼珠子还在动,简直就像是打瞌睡一样。陆默默地注视着他周围的“场”的状态,似乎浓度和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也比上次少了不少。
陆联想起之前看到的对于拉维侦探社的负面评论,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通俗小说里总对于这种高位的人物总有各种各样的臆想,但陆这么长时间和这群精英接触下来,总觉得有种幻想和现实差距太大违和的喜感——按照赫麦尔和凯撒的工作强度和压力,每天对于精力的规划都是以分秒为单位去计划的,自然懒得去维护所谓的形象。
人类的大脑只能同时处理单项的高强度脑力活动,而在从任务a转到任务b的过程中是需要消耗脑力的——赫麦尔这种以最舒服的姿势躺着不动的方式,其实相当于把身体内全部的资源都调动到脑补和信息接收的器官,换言之,就是最节能的工作方式。
陆看着对方同时观看这么多屏幕,接受多源的海量信息,不由得倾佩起对方这种工作方式和效率来。
除了宣传部因为这几年新十字军扩招,把凯撒推出来作为公众人物造神,其实赫麦尔这个邋遢不修边幅的形象反而更贴合陆心里对大人物的想象。
正想着,赫麦尔和他寒暄结束,似乎是打算集中注意力和他聊聊了,手指敲了两下椅子的把手,这次就果断关闭了墙面和穹顶上所有的屏幕。
随着他轻轻坐起来,微微往桌面的方向倾斜,桌子内部的计算机对他想做的事做出了预测,右手边上弹出个木头的抽屉来,用时正好是他手伸过去的时间。
赫麦尔伸手摁向抽屉里白色的掌纹认证器,细细的白光从他的皮肤和认证器接触的位置找出来。陆只听见周遭不知什么机械细微的启动声响,赫麦尔的身后逐渐升起个白色金属边框,透明的充满液体的两米左右,约可以容一人的培养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