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联络旧相识
    从良后的老金，眉眼都透着几分温柔，往日的桀骜与清高荡然无存。
    秋火明要去中科院找周院长，赵嘉敏留在四合院里陪老金，他们久别重逢，一肚子话要说。
    出了大院，秋火明找到最近的公交站台，熟门熟路地倒了一辆公交车，四十分钟后，在中科院附近下了车。
    周院长不在办公室，虽说秋火明在国外待了这些年，在中科院的熟人还是大把，问了一声，才知道，周院长去厂房了，很快就回来。
    秋火明顺便拿着周院长办公室的固定电话给许琅拨了过去。
    他上回在旧金山给许琅打过一次电话，许琅当时有急事要出去，没聊多少，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但是秋火明许久没见他了，心里很牵挂，许爷爷过世了，师傅的日子肯定没以前那么好过了。
    【麻烦找许琅……】接电话的是道陌生的男人声音。
    【你是哪位？】对方的声音有些严厉。
    【我是他侄子。】秋火明不知道怎么，临时改了个称呼。
    对方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你叔叔他最近不在单位，别打电话过来了。】
    “啪嗒”电话挂了。
    秋火明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一时间怔仲了起来。
    “哟，你来的挺早。”周院长推开门走了进来。
    秋火明挂了电话，有些心神不宁。
    “电话打给谁啊？”周院长坐回位置上开口问道。
    “我师傅，他不在。”
    “哦，快年底了，他们是忙的。”周院长上次为了救秋火明特意找过许琅，一听他叫师傅，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那条线，是他的办公室电话，他是独立办公室的。”秋火明喃喃道：“可接电话的不是他……”
    周院长笑道：“我有时候不在，隔壁的小张也会帮我接听的，别自己吓自己。”
    秋火明呼了口气，想想也对，许琅这人一向人缘不错，大概率没出啥大事。
    他拉着椅子坐在周院长对面，“周叔叔，东西送过去了？没买错吧？”
    “昨天连夜送过去了，早上问过了，东西很好，火明啊，你帮了大忙了。”周院长心情很好，“拨款的申请上交了，由车间申请，再等等，很快就能批下来了……”
    “找我来，就这事啊？”秋火明问道。
    周院长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哎哟，茶都冷了，你要喝啥？我给你一起泡了。”
    秋火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立即站了起来，“得了，我来吧。”
    他熟练地烧了热水，从旁边拿了杯子过来，装上茶叶，等水开了，泡上，又给周院长的杯子满上。
    周院长赞叹道：“咱院里就没有像你这么机灵的人。”
    他抿了一口加了热水的茶，一脸的心满意足。
    “火明啊，工作的事情，你考虑过了吗？”
    秋火明点点头，“有想过，不过刚回来，很多事情还没头绪。”
    “来中科院吧，你这学历过来，先从工程师开始做起……等过些日子，选个课题，成立一个工作小组，让你作话事人。”
    周院长笑着说道：“做科研的人多少都单纯一点，你这性格来这里啊，最合适不过了。”
    秋火明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好，他现在脑子有些懵逼，暂时理不出头绪来，“那让我考虑一下，我这心里也没底。”
    周院长见他没直接拒绝，心里安稳了一些，“最近我们院里啊，变动也挺大的，在中关村搞了几个科技公司，调了一些研究员过去，现在都嚷嚷着跟市场挂钩……”
    “自负盈亏……”周院长摇摇头，“财帛动人心，如果一切都是向钱看，都去赚那些……能一眼看到的钱，谁还有心思搞科研啊。”
    秋火明点点头，“科研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完的事情，可能几年都不一定有成果……”
    “对嘛，我这一说，你就懂了，他们也懂，懂有个毛用……”周院长说不了太重的话，这话已经算是他言辞激烈了。
    “调过去的研究员多吗？”
    “挺多的，机构太大了，上面也想精简人员，我这里外不是人，难做啊……”周院长端起茶杯，表情有些无奈。
    秋火明吹了吹自己茶杯上漂浮的茶沫，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龇着牙，把茶杯放了回去。
    “周叔叔，这是大势所趋，阻止不了的。”
    “那可不一定，事在人为……”
    “火明，你要是过来，把在国外实验室里的那一套先进的工作经验，给搬过来，好好捯饬一下，把现在的一些不好的风气扭转一下……”
    秋火明笑了笑，“不一样，很难照搬，除非……”
    他想说的是，如果有巨额的资本可以让科研挥霍，逐渐形成一种良性循环，科研——产品——落地——资金——注资——开发……
    当前有国家兜底，往后就难说了。
    这个时代很伟大，伟大的背后同时隐藏着浮躁不安，谁都没有经验，摸着石头过河，带来的就是不确定性。
    “除非什么？”周院长问道。
    “除非有绝对的发言权，还不能被问责……”秋火明笑道：“我这级别，肯定不够给霍霍的，周叔叔，你还是放过我吧。”
    “你小子啊……”周院长笑了起来，“太谨慎了。”
    “不过，这样也好，你还年轻，履历上不能有差错，这样好了，等你过来，写一份规范，用我的名义发出去，有问题的话，我来扛，要是出了成绩，就归你。”
    周院长靠在椅背上，“都说要人才，不能空口说白话，我既然是领导，风险自然也要担当。”
    秋火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再好不过了，反正你这把年纪了，前途有限……”
    “哟，我还以为你会客气两句，竟然照单全收啊，还真没拿我当外人。”周院长一脸无奈的看着秋火明。
    这也就是秋火明能说这些话了，他们的关系既像是师徒，又像是忘年交。
    “这事你先回去考虑一下，哎，我忘了问你，你舅舅是做什么的？”
    秋火明学他的样子靠在椅背上，“无业游民，辞了职，最近在家里写书……”
    “哟，那不就是作家嘛，入了作家协会了吗？”
    秋火明一愣，“对啊，我跟他说一下，入了协会是不是有工资拿？”
    “有创作补贴。”周院长笑道：“我当初搞的那本杂志，有好几个都是协会里的，哎，对了，你也可以入协会啊，你好歹算是小说家了。”
    “有道理，这身份好使，过两天我得去办理户口了，办好户口我就去申请，就是还没确定，要留在哪个地方。”
    “当然是京城喽。”周院长笑眯眯地看着他，“这里晋升得快一些。”
    秋火明想了想，“我考虑一下。”
    “中午别走了，一起吃个饭，我叫上老常一起，天冷了，搞个火锅吃吃。”
    “今天还是算了，我这心里有些不踏实。”
    “为你师傅的事情？别慌，我打个电话问问别人。”
    周院长拿起电话，开始拨号，没多久，对方就接听了。
    【老李，是我，老周……】
    秋火明默不作声，听着他跟对方寒暄。【跟你打听个事……】
    秋火明看着周院长渐渐凝固的笑容，心里的不安更加的强烈了。
    【好，知道了，就是随便问问……】
    周院长挂了电话，他抬头看着秋火明，“这事情也不一定是糟糕的事情，应该是涉及到保密，你先别慌，也别到处打听了，回头，我再帮你问问。”
    “他们这种单位跟级别，涉及到保密的事情应该不少。”
    秋火明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我最近都住在我舅舅家，我把地址还有胡同口的电话报给你……要是有事，就给我电话。”
    “行。”周院长也不墨迹，当即应了下来。
    秋火明出了中科院的大门，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日头，空气依旧清冷，只是比晚间要好很多了。
    站在公交车站，他一时有些迷茫。
    这么久没有回国，他还真的有些搞不清楚，当初许琅在羊城的时候，他倒是对他的工作性质很了解。
    但是许琅回到京城后，他就几乎一无所知了。
    平时的跨洋电话又不能多打，他这性质也不能写信，所知道的讯息都是由老金转达的。
    突然一个名字跃入他脑海。
    “时叔叔！”
    秋火明心里一动。
    对方的电话还有地址他还记得，当初还是靠着献给军方的那台机器，换来了他的驾照。
    他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周院长的办公室。
    “哟，这火急火燎的，是落下啥了？”周院长见他一头的汗水忙问道。
    “没，借电话打一下，外面的电话不方便……”
    秋火明平息了一下呼吸，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电话接通，秋火明报了自己的名字，等了一会儿，电话再次被人接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火明？】
    【时叔叔，是我，我回国了，就在京城。】
    【哟，还真是你。】对面的老时看了一眼手表，【我一会儿要去开个会，你明天来一趟，我们好好聊聊。】
    秋火明大喜，【好，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很早的话，就帮我带个早饭。】老时笑道：【挂了，明天直接过来。】
    【好嘞。】
    “啪嗒”对方毫不客气，电话挂了。
    秋火明松了口气。
    周院长问道：“搬救兵？”
    秋火明笑了笑，“一个长辈，有点背景。”
    “啧啧，不得了。”周院长走到门后，从洗脸盆架子上拽了条白色的毛巾，随手丢给了秋火明，“大冷天的，先把汗擦擦。”
    秋火明擦了把汗，能顺利联系到时叔叔，这是个意外之喜。
    时叔叔跟许爷爷关系莫逆，虽说对许琅有几分看不惯，但是关键时候，应该不至于袖手旁观。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许琅确实是出事了。
    许琅或许就是最近要做一些保密的安保工作，所以不能跟外面联络，他这性质的工作，遇到这种事情的概率还挺大的。
    秋火明的心情轻松了几分，反正这个时间点了，他反而不急着走了，“周叔叔，一起吃个午饭呗，我现在也没啥要忙的事情，听你们说说院里的事情，让我心里也有个底。”
    周院长笑了起来，“行，我把自行车给你，你去车间把老常给叫过来……”
    秋火明应了一声，拿着钥匙下了楼。
    周院长的自行车依旧停在老地方，二八杠的车身已经掉了漆了，后面的支架底部锈蚀斑斑。
    推开自行车，还没骑上去，就发出哐当的晃动声。
    这些年，这车恐怕没怎么保养过，周院长这人，学术没问题，就是这生活能力实在是差了一点。
    秋火明骑着这辆发出响动的破烂，往车间踩去。
    也不知道周院长这些年怎么忍下来的，以他的级别，早就给他配了一辆吉普车，他倒好，车子归公用，平时能自己踩单车就绝对不会用它。
    秋火明到了车间里，几乎没费力，就找到了常工。
    这些年，有些工厂因为资金的缘故，不是改头换面了，就是干脆停产了。
    闲置了一大批工人。
    一些私营企业开始发展的风生水起……
    那些技术骨干成了香馍馍，裤兜都鼓了起来。
    这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攀比，常工也是一样，家里的婆娘说了几次，要他另换门头，他舍不得这个一毕业就上班的地方，迟迟不肯答应，最近在闹矛盾，家也不回了，干脆住在宿舍里。
    秋火明见他的时候，他的胡子都好几天没刮了，一脸的沧桑，跟几年前的干练模样，判若两人。
    “常叔叔。”秋火明笑嘻嘻地叫了他一声。
    老常扭头，辨认了一会儿，突然眼里露出了惊喜。
    “嘿，昨夜我帮周院长把东西搬进来的时候，就听他说你回来了，东西是你大老远从外国带回来的，这可不得了……”
    “你咋来了?特意来看我？”
    他伸出拳头，敲在秋火明的肩膀上，敲得秋火明生疼。
    这堪比铁榔头。
    “常叔叔，这都是我顺便带的，你可别捧杀我，周院长喊你过去，我特意来接你……”
    秋火明指着门外的那辆自行车，“周院长的私家车。”
    常工哈哈哈大笑，“你等一会儿。”
    他扭头跟旁边的几个工人吩咐了一些话，这才一把拉着秋火明往外走。
    “中午别走，老常我请你去搓一顿，在国外日子过的苦吧？听说都没有白米饭吃……”
    “谣言，米饭有的。”
    “那外国的米饭肯定不好吃。”
    老常出了门，拒绝乘坐那辆破烂车，从旁边把自己的自行车推了过来。
    “还认得这货不？当初被你扔巷子里了，让我一顿好找……”
    秋火明有些赫然，“你这车保养的挺好，这么看，还跟新的一样。”
    “那可不是，我老婆都说我对车比对她还好。”
    常工翻身上了车，车子一骑绝尘，秋火明奋力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