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我正在和鱼叉手闲聊,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些响动。
我和鱼叉手放下鱼叉枪,转头看过去,只见我们的船长先生正抓着绳梯往甲板爬了上来。
虽然亚哈船长断了一条右腿,但他的身手依然很矫健,他一来到船上,仿佛就换了一个人一样,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许多。
他来到甲板上,用手杖撑着身体,慢悠悠地朝着船长室走去。脸上挂着一种洋洋自得的笑容。
等我们把全部的鱼叉枪都擦得锃亮之后,听见大副的声音从船舵的方向传来。
“船员们,把手里的活放下,到船尾集合,我们的船长有事情宣布”
听见大副的声音,水手们纷纷看向船尾的方向盘,船长将手杖横着拿在手里,站在方向盘前面看着大家伙。
水手们不敢怠慢,匆忙来到船尾高台的下面,抬起头来看着船长。
我环视四周,发现这艘船上少说有五十人。
“这艘船,绝对是捕鲸船。”我身后的鱼叉手低声说道。
“为什么?”
“只有捕鲸船需要这么多人。”鱼叉手继续说,随后,站在高台上的船长便开口说话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
“小伙子们,安静点儿!”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亚哈船长的身上,大副也出现在高台上,站在船长的身后,他双手背在身后,将手杖拿在手里,站得板正,眼睛目视着正前方。
“小伙子们,正如你们所见,这艘船,亲爱的‘裴庞德’先生,不是远洋货船、不是捕鱼船、不是驳船,更不是给皇亲国戚们准备的旅游观光船!”亚哈船长的声音中气十足。
“这是一艘光荣的捕鲸船!”
船员之中立刻传出惊呼。
要知道在这会儿,捕鲸可是一样极为危险,却又收益极高的海上活动,一头抹香鲸甚至是更大的鲸鱼,它身上的油脂将会产生巨大的收益。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船员都摩拳擦掌,看起来十分兴奋的样子,我看了看,船上除了几个老一点的水手,其他的人都是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年轻面孔,个个身强力壮,有一膀子力气使不出去。
我突然间感觉,就算来上一群鲸鱼,也不够我们这些船员杀的。
我心中更是激动。
“喂,别那么激动,捕鲸可不是全靠蛮力的事情。”鱼叉手立刻给我泼了一盆凉水,他那种不经过任何修饰的用词,听起来很是刺耳,虽然作为印第安人,他的口语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周围的水手不乏那些自诩高贵的白人,听到鱼叉手的话,他们纷纷投来了厌恶的目光。
“捕鲸是一项需要经验和勇气的活动,稍有不慎,就会把小命搭进去。”
“嘿!”有个年轻水手忽然朝着船长大声吼道,“为什么一个印第安人会在我们船上!”
那人脸色狰狞,声音刺耳。
亚哈船长表情没变,冷冷地注视着那人,又将目光移开,落在鱼叉手的身上。
“裴庞德号需要的是有经验有勇气的男人,这位印第安兄弟,你曾经在哪一艘捕鲸船上待过?”
“詹姆斯·麦迪逊号,先生。”鱼叉手在我身后高声说道。
詹姆斯·麦迪逊号是北方最大的一艘捕鲸船,曾经穿越格陵兰,在白雪皑皑的北极圈一次捕获了三条冷水鲸,它的名声在环北冰洋地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呢?年轻人?”船长看向了另外一个男人。
刚才那人一改耀武扬威的样子,咬牙切齿地看着鱼叉手,看起来,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看来,我不用问你了。”船长语气变得冰冷,“裴庞德号欢迎强者,也欢迎弱者,但是,绝对不允许嘲笑强者的弱者出现!现在要么,你自己下船,要么我们给你赶下船去!”
“还有第三种选择!”他忽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船长,“那就是决斗。”
“决斗?”我眉头一挑,这在一些船上,的确是十分公平的处理船员之间矛盾的方式。
众人齐齐抬头看着亚哈船长。
“决斗吗?”他捋了捋鼻子下面的胡子,“如果这位印第安兄弟同意的话,当然可以。”
众人又转头看向了鱼叉手。
他本可以拒绝这次决斗的,却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了下来。
“好吧,看来,将会有一场惨烈地对决出现在裴庞德号上面,所有人离开这里吧。”亚哈船长说道,听起来忽然提起了兴趣。
片刻之后,甲板上面空出了一块空地,那个水手和鱼叉手相对站在两边,众人站得远远的,围在两人外面,水手们一边吆喝着,一边起哄。
那年轻人表情十分兴奋,但我能看见他那副面孔下面隐藏着的紧张,一滴冷汗从他的脸颊留下来,一直滴落在甲板上。
他对面的印第安鱼叉手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面相棱角分明,不怒自威。
光是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就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了。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而人畜无害,可正是这样的表情,才更让人捉摸不透,看不清他的能耐到底有多深。
水手从腰间拔出弯刀,聚在身前,眼神挑衅地看着鱼叉手。
“给,用我的佩刀吧。”大副走上前来,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佩刀,交给鱼叉手。
“不必了先生,谢谢你的好意。”鱼叉手摆了摆手,并没有接过大副的佩刀。
“你不需要吗?”大副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壮汉,露出惊异的表情。
鱼叉手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好吧。”大副将佩剑收起,退到一边,说道:“绅士决斗,不可伤及性命。”
大副开始大声宣读决斗的注意事项,我回头看去,发现亚哈船长趴在栏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开始!”大副厉声一喝,我的思绪立刻回到了决斗场这边。
那年轻水手举着佩刀,眼神犀利地盯着鱼叉手,步步逼近。
就在水手迈出一步,来到弯刀的攻击距离的时候,他便甩出了手臂,抡着弯刀朝着鱼叉手的胸口劈来。
可鱼叉手的反应更快,一个撤步向一侧躲去,弯刀落了空。
水手双目圆睁,想要收回弯刀再次攻击,可鱼叉手没有给他继续动作的机会。
那印第安人箭步上前,伸出双手,瞬间握住了水手的右手,那一双强有力大手死死攥住水手的右手,后者吃不上力气,手里的弯刀被应声夺去。
仅仅一瞬,印第安人就把弯刀夺了过去,现在,攻守易型,水手被印第安人的巨力给推倒在地。
此时,鱼叉手手里拿着那致命的弯刀,朝着水手步步逼近。
“不!绅士决斗,点到为止!”水手双手撑着甲板,一边凄惨地嚎叫着,一边往后面挪动。
“这还没点到呢。”大副不屑地冲着那地上的人说道。
“不,我投降,我输了,我认输!”他叫着,双腿发软,只能瘫在地上狼狈地向后逃去。
鱼叉手看了看手里的弯刀,然后将它随手丢在地上。
“不!”看着印第安人如同一座小山一样朝他扑来,水手的嘴里发出了哀嚎。
“梆!”
印第安人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水手的脸上。
“呜……”那可怜人呻吟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双手一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众人都愣住了,这场决斗不过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在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啪啪啪。
身后传来掌声,我一看,亚哈船长趴在栏杆上,笑着拍着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水手们爆发出响亮的欢呼。
大家将鱼叉手举起来,将他抛到天上,看起来这位印第安朋友对这种庆祝方式感到十分的恐慌。
……
闹剧过后,我们把船锚收起,拉紧缆绳,展开风帆,把昏睡的水手和他的行李扔在岸上,就离开了港口。
帆船正式进入大海。
海浪一波接一波摇晃着船体,清澈的海风扑面而来。
没错,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期待的,属于男人的远航冒险。
我站在甲板上,冲着船头的防线,呼吸了几大口海风,咸湿的海风灌入我的身体,令我精神抖擞。
“嘿。”有人在我身后拍了拍我,“小伙子。”
我回头一看,是大副。
“大副。”
我立刻很有礼貌地向着大副鞠了一躬。
“你叫什么名字。”
“以实马利,先生,叫我以实马利就好。”
“好吧,以实马利,去跟着那几个,去船舱里面搬两箱白兰地送到船长室里面去。”
“是,大副。”
我摘下头上的头巾,甩了甩,然后系在胳膊上,跟上那些人径直跑进了船舱。
船舱里面专门有一个地方存放那些在海上航行极为珍贵的东西——酒。
必要的时候,这些酒水可是能成为救命的良药。
我将一箱白兰地抱起来,朝着船长室走去。
我站在船长室外面,用膝盖顶了顶门。
“咚咚。”
“船长,我来给您送酒了。”
“进来!”亚哈的声音在门里面响起,我侧过身子,用肩膀将船长室的门顶开。
“酒给您放在这里了。”我把那箱子酒放在门边上,亚哈船长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神神秘秘地背着身子,冲着床,似乎在整理着什么东西。
“好,谢谢你。”船长沉声说道,随后转身走近。
我极快地瞄了一眼,那床上放着一只巨大的皮革箱子。
“你可以走了。”船长挥了挥手。
我用最快时间打量了船长室一番,发现他的屋子里面有很多跟海洋有关的黄铜摆件,最多的鲸鱼模样的金属雕塑,几乎塞满了酒柜。
“想必亚哈船长是一位痴迷捕鲸的男人。”我心中猜测道。
我前脚刚离开船长室就听见外面的甲板上传来了一声呐喊!
“发现鸟群!”那声音很响,即便是在船舱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鸟群?!”亚哈在我身后,猛地拉开了房门,我转过身,惊奇地看着他。
这个老家伙眼睛忽然放出光芒,就像一只看见野兔的灰狼一样,他杵着手杖,步伐踉跄而迅猛地朝着船舱外面跑去。
若不是他手里的手杖和他那右腿的假肢,我真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已经跑出船舱的老男人竟是一个残疾!
我摇了摇头,刚要跟在船长身后向前跑去,却发现船长室刚才没有上锁,门虚掩着,仿佛在邀请我进去一探究竟。
我吞了吞口水,将门彻底打开,船长室里的装修十分豪华,地上铺着来自阿拉伯的羊毛低碳,踩上去极为柔软。
是的,我走进去了。
鬼使神差地来到船长的窗前,那只厚重的皮革箱子就那么安静地躺在我的眼前。
箱子用了很多年了,最容易磨损的四个角也被包上了白铁皮,显得这只箱子更加饱经风霜。
“我不能看。”我告诉自己,“我要是看了,我的航海之旅就结束了。”
我干咽了一下,手却放在那箱子的锁扣上面了。我拨弄了一下。
还好,上锁了。
钥匙不在这里。
还好是上锁了,不然我真的会将这只箱子打开的。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大副的声音。
“船长?”大副站在门前,敲了敲门。
我惊出了一声冷汗,要是让大副知道我在船长室里面偷偷翻看船长的东西,他绝对会告诉船长的。
我手下有些发软,立刻退到门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门打开。
“以实马利?”大副记住了我的名字。
“对,是我。”
“船长呢?”
“船长听见动静,先跑出去了。”我搪塞道,额头出了很多汗。
大副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道:“要你送的酒呢?”
“送到了。”我说道,心里很虚,然后让开身子,将那箱放在地上的白兰地展示给大副看。
大副看了看酒,又抬头看了看我,最终说道:“放好了就赶紧去甲板上,海面上好像有情况了。”
“是,大副先生。”我立刻答道,转身关好了门朝着甲板走去。
光线越发刺眼,海面上反射着午后太阳明晃晃的阳光。
远处的海面上,海面正在翻腾,大量的海鸟盘旋在那处诡异的海面上,那些飞鸟不时俯冲向下,再次飞起来的时候,嘴里往往会多出一条沙丁鱼。
那肯定有一只巨大的海洋生物在那片海域下面兴风作浪。
船长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向那边,片刻之后,他说道:“是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