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夏尔觉得自己的头在摇晃,嘴角特别热。
不。它肿起来了,嘴里有种粘糊糊的感觉。
刚才那一巴掌,把夏尔的嘴巴打破了,以至于出血了。
除此之外,还有呕吐物和其他东西的臭味,让人一下子觉得恶心。
“喂,不要太勉强了!”
夏尔正要起身,头顶上传来这样的声音。
这声音是韦斯特吗?
夏尔环顾四周。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从北侧照射进来了微弱星光。
也就是说,是平时的自己房间吗?但是,在场的不只是韦斯特一人。
“继续睡吧!”
科威尔用一种异常紧张的表情说道。
“诺尔,你还好吗?”
爱丽也忧心忡忡地低头看着夏尔。
然后,唐娜蹲在韦斯特的床上,一直抽泣。
“啊……”
平时挂在脖子上通往办公室的钥匙不见了。
“嗯,钥匙……我拿走了。”
韦斯特似乎难以启齿,移开视线告诉道。
夏尔明白,丢失的不是钥匙,而是信用。
韦斯特怕那会让夏尔伤心,所以才吞吞吐吐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夏尔觉得米尔克伤得很深,米尔克并不把夏尔当成奴隶,而是一个更重要的存在。
在马厩里奄奄一息的时候,米尔克用真名叫了夏尔,直到今天,他还让夏尔自由出入他的办公室。
关于生意上的重要问题,也跟夏尔商量了很多,是自己背叛了他的这份信任。
不,不是自己背叛了他。
“喂。”
科威尔把脸凑了过来。
“是真的吗?”
“……什么事?”
“这……全部啊!”
全部。达米尔死了。还有,夏尔偷偷给玛利亚寄了一封信,告诉她这件事。
当然,后者不可能是事实。
“诺尔没有错。”
唐娜蹲在韦斯特的床上,声音哽咽。面对她充满强烈意志的低沉声音,科威尔瞬间胆怯了。
“诺尔不会做那种事,如果他想告诉我,肯定会来找我的。他不会那样把信偷偷塞进来。”
“哇,对不起!是、是啊。”
被唐娜的气势所压倒,科威尔在椅子上手忙脚乱地辩解道。
“总之——”
夏尔摇摇晃晃地坐了上半身。
“有水吗……我想漱口。”
月亮悬挂在天空中,现在已经是午夜了。
夏尔做了大致的说明。关于信的内容,夏尔隐瞒了一部分……
总之,接受达米尔的人擅自转卖给贵族,并因此而死。
对于知道了那个事实的夏尔,米尔克下达了封口令。
夏尔本应该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不知为何,晚饭后,玛利亚知道了这个事实。
“是真的吗?”
科威尔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或许是受够了,韦斯特插嘴道。
“这还用问吗?你也没告诉我啊。”
好了。
夏尔已经把自己的情报告诉他们了。不过,自己也有两件事想请教他们。
“……玛利亚怎么样了?”
看到夏尔的目光,爱丽左右看了看,终于开口道。
“现在,瓦里西或者爱莎一直陪着她……她睡在医务室里。米尔克大人说,让她一个人待着会很危险。”
“是吗?”
那么,暂时没问题。
话说回来,那个开朗活泼的玛利亚……正如米尔克所说。可以说,她正充满了绝望。
之前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夏尔问过她,对做妓女有没有抵触情绪。
她回答说,即使在贫困的村子里,也是一样的悲惨,所以也有这样的生活。
但那终究是脑海中的理解,只是道理。玛利亚也想在普通家庭长大,普通地举行婚礼。即使那只是贫穷、悲惨的生活。
更何况,她是卢因人了,祖父母来自塞利帕西斯。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塞利帕西斯教会的信徒。
与其他允许一夫多妻的地区不同,塞利帕西斯严格执行一夫一妻制是常识。
除了婚前性行为之外,妓女等最低级的生活方式这样的价值观已经普及。
在这种道德熏陶下长大的玛利亚,该如何与成为妓女的自己妥协呢?也许她只能变成淫荡的女人。
但是,就算知道了,事到如今又能做什么呢?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她的心里留下勋章,这至少是一种怜悯。
玛利亚说过,虽然她成了妓女,但弟弟却成了优秀的商人。
想到这里,夏尔开始烦躁了。
或许有点薄情,但这种人际关系已经受够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米尔克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信任夏尔,而科威尔、爱丽、唐娜在这里,也是因为他们还相信夏尔。
但是,说实话,一切都很麻烦。
首先,自己是谁?这是哪里?
夏尔是奴隶,这里是收容所。不管米尔克是出于善意地进行活动,那都是他的事。夏尔很快就会被卖掉,这个收益会落到米尔克手里。
当然,在这段期间里,孩子们都是由米尔克悉心照料。也就是说,只是一种交易。
周围的孩子们也都处于完全相同的条件下,这一点没有改变。
有人成为贵族家的仆人,有人成为工匠,也有人成为妓女。
但是,离开这里后,彼此的人生通常就再也没有交点了。
总之,和前世的小学一样,因为同学会没有成立,所以说更加遥不可及也不会错。
即使在前世,缘分这种东西也没有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只会增加多余的行李。
对夏尔来说,本应最紧密相连的家庭纽带,才是最沉重的负担。
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这个世界上夏尔的运气很好。自己已经没有故乡了。离开这里,又会有一段过去消失。
如果自己在下一次拍卖中卖出去,不出五年,大家就会忘记夏尔。
为了那种浅薄的缘分,夏尔正在操心不必要的事情。
看来是太过亲昵了。因为稍微有点优秀,就被米尔克看中,又被委托照顾孩子们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中,多余的线缠绕了全身。
不管怎么说,马上就要离别了。如果夏尔愿意的话,今晚也可以变成鸟飞走,没有必要继续做奴隶。
夏尔之所以留在这个收容所,是因为没有生存的手段,语言也不方便。
总之,这里只是一个过境点。
现在,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了。
但是……
“所以……唐娜?我们能谈谈吗?”
被夏尔搭话,唐娜吓了一跳。但是,在一瞬间的僵硬之后,她一下子停止了抽泣,毅然决然地转过头来。虽然眼里还留有泪珠。
“什么事?”
“是关于玛利亚读过的那封信。我没说,也没把信扔进去。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信送到玛利亚那里。是她自己找来的,还是别人送的?”
为了理解夏尔的问题,唐娜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用小小的头脑思考着,眨了眨眼。
但是,她马上用坚定的语气向夏尔解释。
“晚饭后,我们一起回到房间,发现脚边有一张纸片。因为我踩到了,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才注意到的。
好像是什么信,为什么会在这里呢,玛利亚她一边说着,一边捡了起来……真是皱巴巴的,要是情书怎么办……”
虽然唐娜努力想要冷静地说话,但是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情绪就会变得激动起来。
“玛利亚什么也没说,继续读着。我本来想稍后再等她告诉我内容的,但是她的样子越来越奇怪了。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信掉在了地上。玛利亚摇摇晃晃地要离开房间,我跟着她。
然后她突然跑起来,从厨房里拿出菜刀,开始胡闹。说是要杀了他,接下来,我想就是你们应该看到的那样。”
唐娜这样解释着,紧紧地握着白皙的小手。她没有中途哭出来,而是牢牢控制着情绪,把话说完。
“我明白了,谢谢。”
话虽如此,接下来怎么办呢?偷走信件并将其扔进房间的人,最有力的候选人依然是夏尔。
即使想消除嫌疑,也没有任何证据。
“谢谢大家。不管怎么说,发生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大家还是回房间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等等。”
把横插进来的是唐娜。
“诺尔,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没有错。”
“话虽如此。”
从明天开始,被米尔克盯上的生活会变得艰难吗?
不用担心,自己能成为鸟。
如果在意的话,真的可以潜入米尔克的私人房间,抢走财物逃跑。
不仅如此,米尔克的姓名也可以夺走。只不过,夏尔不打算这么做。
……等大家都睡着了,再偷偷溜出去吧。
“诺尔,那你就得说清楚。”
“米尔克已经不相信我了。刚才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吧”
“那么,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那也没办法啊。”
或者说,怎样都无所谓。真是一剂良药。
果然,和人相处是没有好事的。
“不!不对!”
“什么不?”
“在没有洗刷你的罪名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但是,唐娜似乎不想保持沉默。
尽管如此,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唐娜总是站在夏尔这边。
平时她沉默寡言,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这里……刚才也想保护差点被踢飞的自己,现在也坚决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话说回来,夏尔不记得自己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对唐娜做过什么。
“我同意唐娜的说法。”
韦斯特叫了起来。
“很奇怪吧?就算是你,被人打了,心里也不舒服吧?”
“我也赞成!居然对玛利亚这么过分的事,不能置之不理。”
众人把夏尔抛在一边,话题不断地进行着。
“等一下。这种事情,该怎么办?我们没有证据啊。”
听到夏尔提出的抗议,韦斯特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开口道。
“那是你自己想的吧?诺尔,用你那聪明的脑袋想想。”
关键的地方,全部都扔给夏尔。
好了,首先是排除法,自己没做。
米尔克呢?不可能做。
爱莎?瓦里西?他们没有理由做出那样的事情,瓦里西应该也不知道达米尔的死,老师和门卫两个人也一样。
这样的话,有人……是谁?
夏尔正纳闷的时候,科威尔开口了。
“诺尔没有做。那么,是别人干的吧?偷偷溜进办公室。”
对那个武断的想法,爱丽吐槽道。
“科威尔是个笨蛋。”
“为什么啊!”
“办公室是锁着的,能进去的只有大人和诺尔。”
的确如此。如果锁被破坏了,那就另当别论了,那边的锁没那么差。
“你可能忘记锁门了吧?”
“不,我锁好了门,我记得进去的时候也好好地开了锁。”
韦斯特插嘴。
“不,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忘了锁门,有人趁你进办公室的时候偷偷溜进去,那家伙自己把门锁上了。”
“也不能说没有……但这不可能。而且每次我离开房间之后,过了一会儿,米尔克会都会确认门是否上锁。”
要说这个,那是理所当然的。把钥匙交给奴隶本身就不寻常。
更何况,那个奴隶是个孩子,也有不小心忘记锁门的情况吧。他再次确认是理所当然的。
“也就是说,只有在我忘记锁门,米尔克也没有确认的情况下,才能潜入里面……接下来就是从我这里偷了钥匙的情况,但这次没有,如果是这样的话……”
夏尔在想,到底是谁,为了什么闯进了办公室?
“那家伙为什么要进办公室呢?大家就算可以进那个房间,难道还想特意溜进去吗?”
对于夏尔的问题,大家都很纳闷。
“我的意思是,结果是这样的,但那家伙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信的存在,我在看到之前也不知道……如果我忘了锁门,嗯,我想不会。
但如果有人先进了房间,他应该听到了我和米尔克的对话,这才知道了那封信的存在……也就是说,即使讨厌我和玛利亚,也不是一开始就为了伤害玛利亚而潜入的。明白吗?”
对于夏尔冗长的解释,爱丽歪着头说道。
“我也不是不想进那个房间……”
“诶?为什么?”
“因为有甜点心啊。”
原来如此!
确实,平时大家没有机会吃到甜食。这是夏尔的特权。
当然,夏尔也不是一直都在吃。
如果长了蛀牙,就太晚了。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的牙膏都无法和现代天朝无法相比。
“不,就算是吧。”
夏尔搔着头,重新整理思绪。
“就算我碰巧当时忘了锁门,犯人是怎么注意到呢?每当我进出的时候,犯人都会来检查通往办公室的入口吗?我不会总是忘记的,不是吗?更不用说米尔克了。”
没错,进入办公室的话,就能得到甜蜜的点心。
这样一来,犯人就有了经常进入办公室的理由。
但是,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怎么才能穿过自己和米尔克的检查,继续得到点心呢……不,等等?
[确实,我说过可以一边吃这个房间里的红茶和点心一边工作,但是速度有点太快了吧?并不是舍不得,但这样下去你会蛀牙的。蛀牙的奴隶是卖不出去,小心点。]
“对了!”
“什、什么啊?”
科威尔被夏尔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夏尔不在乎。
“米尔克说过,最近点心减少得很快。不过,我几乎没吃。米尔克也是。为什么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这是真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韦斯特的视线变得敏锐起来,他好像注意到了。
“就是这么回事,先不说犯人是怎么做的……那家伙有他自己的潜入办公室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