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意气风发把老家伙们拉到身边,留李尊祖招待他们,开开心心回后院与妻妾吃饭团聚,明天还得演最后一出戏。
没想到后半夜刚刚丑时,就被沈老三给叫醒了。
越到摊牌的时候,有想法的人越会入场。
大舅哥徐允爵、二舅哥徐文爵来了。
说来也是,徐弘基现在算掌握大明三分之一江山,怎么会让你排除在中枢之外,大舅哥一定想在中枢要一个位置。
但这不是重点…
沈老三气喘吁吁道,“徐家小公爷带四百人晚上到通州,他肯定是掐着点入京,要命的是,我们刚刚发觉有些南直隶商号在侯爷回京之前住了不少伙计,这些人没法查,但一千人肯定有。
还…还有,田尔耕和孙云鹤这两天一直把厂卫的人留在衙门,晚上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衙门。
这些事伍哥肯定不知道,或许皇帝与他们有另外的联系方式,或许他们只是火中取栗,总之属下汇总京城的消息,突然发现有很多不可控之事。”
林威迷迷糊糊的被他越说越清醒,皱眉问道,“你今晚才发觉?”
沈老三点点头,“内外城的锦衣卫听我们的话,但肯定也有别人的棋子,属下被遮蔽了眼睛,接到通州小公爷入京的消息,属下才突然反应过来,厂卫和商号的伙计分散开人不多,集中统计起来人数很多。”
林威右眼咚咚跳了两下,思索一会摇摇头,“不对,这事不是这样子的,我虽然期盼把所有居心叵测之人一网打尽,那也不该有南直隶的人跟我生死作对。”
“那…那也有可能事到临头要挟索要好处。”
林威接不上这话,在地下来回踱步一会,扭头看看外面发青的天色,突然说道,
“暗卫除了师父师兄,有另外一股人,这些人一开始就不是父亲和师父的人手。”
沈老三经过提醒马上反应过来,“昭太妃的兄弟刘都督?”
“这得你去查,还有信王的岳父周奎,越是这种皇家身边不起眼的亲眷,越会藏的很深。”
“可…可周奎就是京城一个摆摊算卦的先生。”说着沈老三两眼一亮,“大明国舅,陛下亲舅舅永年伯王明辅,这是个非常低调的后戚恩爵,从不惹事,也从不与其余贵人来往。”
“老三,师父跟我说过一句话,京城没有野狗,也没有三教九流的闲人,我们以为的野狗,一定是某个贵人故意放出来的家狗。”
沈老三当然明白,硬着头皮道,“好似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来不及了,你紧张什么,半夜出城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允晴和大舅哥一起回京?”
“兄弟们没看到夫人,大概是回来了,小公爷还在漕船上。”
“笨蛋,大舅哥天亮一定会来找我,若他暗中想做什么事,只有今晚上几个时辰的空隙联系人手,你没派人盯着,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
“侯…侯爷!”沈老三看他一眼,好似认为不认可他的说话,“属下是猜…您说陛下有没有把底火给魏国公?”
轰~
林威脑袋一声大响,怔怔坐在椅中。
过了好半天才摇摇头,“不,我自己就给过魏国公百斤底火,他有没有底火不重要,徐家与林家现在是同伙,大舅哥只会鼓励我更进一步,你提醒我了,我终于想明白不安的感觉来自哪里,也想明白陛下在联系什么人了。”
“啊?什么人?”
“毕懋康、金启倧、袁崇焕、卢象升、宋应星等等蓟辽文官。”
“这…他们能成什么事,侯爷多虑了吧?”
“不不不,他们肯定无法在蓟辽成事,但他们是大明忠臣,他们不会违背皇帝的密旨,尤其是袁崇焕,这是个有想法的人。”
沈老三更加疑惑了,“可蓟辽没有异常消息呀!”
“笨蛋,没有异常就是异常!就像底火一样,让我们下意识忽略了真正的危险。”
林威暗处的帮手风风火火而来,结果推理能力还不如林威,脑袋被卡住了,半天才说道,“好似也来不及查探。”
“没关系,再想想还有什么人被我们遗漏,既然都来不及,那就不用查了,他们会自己蹦出来的,老子又不是非得明天入宫,他们想惹是生非,那就再熬他们两天,憋不住的是他们。”
“嘿嘿,也是,属下担心过头了。”
沈老三一惊一乍又走了,林威一个人在大厅坐了好一会,天色渐渐发亮,他已经想通这背后的关联了。
外庄下面的石头房子里有海量的铁布,是大宁五个月的存货,一旦投放市场,会对铁布富商造成毁灭性的经济打击。
也许一般人难以理解这种‘无上力量’的威力,但皇帝明白呀。
天启这么能忍,敢情不全是性格原因,是他早已知晓自己的准备。
真正‘亮剑’的时候,朝臣对自己释放的力量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也就是说,皇帝联合了某些人,会烧仓库、会进攻侯府、会刺杀京卫所有中层武官…
但做这些事的前提,必须成功刺杀宛平侯,没有逮住林威,就算准备好了也不能动。
林威这几天的落脚点恰恰飘忽不定,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在哪里,身边还有海量火器亲卫,他们完全没有机会。
天启让五师兄牺牲仅有的净军暗卫‘救人’,原来是钓自己上钩。
让皇后去道观,原来是想让自己去道观。
云梦已经猜到皇后落脚道观会生事,所以她直接让张嫣到侯府。
佩服,有意思。
皇帝挣扎的手段真是多样化,一言一行都有深层原因。
误会张维贤和云梦了,他们并不是故意惹自己烦躁,而是在暗中提醒注意人身安全。
无聊。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但这么多算计,最后还是武力搏斗。
林威迎着地平线初升的朝阳深呼吸,排除心中郁闷。
这些事会伴随自己很多年,躲不了也无需躲,因为…本来老子就一直在‘赶尽杀绝’,蹦出来的人越多越好。
“夫君干嘛这么早起床,还对着朝阳叹气,真是稀罕。”
身后响起关心的声音,林威回头看到从西屋出来的秦悦明,对他淡淡一笑,“我想起有意思的事睡不着。”
“是吗?妾身也告诉您一件有意思的事。”
“哦?说来听听!”林威边说边走到身前挽起她的手。
秦悦明左右瞧瞧,靠到怀中缓缓说道,
“夫君还记得妾身表嫂张凤仪家里情况吧?她大哥张道浚是三千营的都指挥佥事,听说夫君回京后,这几天一直在军营,妾身都快被他烦死了,一直叨叨让妾身把他引荐给夫君,还想求您同意我肚子里的宝宝无论男女都与张家联姻。”
林威眉头一跳,没毛病,既然有人要动手,必定有人时刻盯着自己的武力集结准备情况。
秦家,张家,马家都是大明朝的死节之人,但大变之时立场不同,他们也是身不由己的‘居心叵测’之辈。
秦悦明什么都明白,亲人全部身不由己,但她不需要选择。
低头拍拍妻子的脸安慰道,“娘子就住在这里吧,京城的侯府太阴暗,这里宽敞了很多,今天我把府里的人接过来住。”
“那当然好,但张道浚若知晓我们在这里,他今天肯定会上门求见。”
“没关系,今天到庄里的人很多,非常多。原本我只准备了一出戏,看来是两场,娘子是将军,你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