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庄的高墙大门有防御效果,自然有巡视的高台箭楼。
林威发出一连串命令,辰时来到东面的箭楼。
京城的大官估计午时才能到外庄,他得与李尊祖计划一下。
兼顾观景台功能的箭楼又长又窄,林威与李尊祖绕着转了一圈,最后通过后门来到山顶。
徐氏大院在半山腰既是为了防洪,也是为了避风,位于山脉末端,相当孤立,最近的山头也在四五里外。
两人在山顶了望了半天,李尊祖摇摇头,“作战来多少人我们都不怕,但这里藏不下太多人。”
林威指一指徐家祖坟所在的西边,“也许你应该把那边也算在内。”
李尊祖看一眼还是摇头,“超不过三千人。”
“三千人还少?”
“火器兵若都到这里防御,他们就不会来攻了。”
林威突然沉默了,看着山脚下哗哗的永定河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李尊祖摸摸鼻子劝道,“权力场总是充满血腥,侯爷本不该想着能轻易结束这一切。”
林威缓缓回头瞧了他一眼,语气略带苦涩,“大舅哥秦翼明跟着大师兄到河南,回京后也一直没有分别,原来他是在评估火器战法,也是在评估我的武艺。”
李尊祖一愣,“那他完成了?”
林威点点头,“战场的事当然都看到了,前天晚上强行出手,就是在试探我的武艺。”
“侯爷的近身搏斗武艺还用试?京城谁不知晓关师大名。”
“你说对了,所以刺客必须武艺上乘。”
李尊祖闭嘴了,不管刺客是谁,不管如何行刺,时刻防备的宛平侯不可能让他们成功。
两人沉默间,山脚下突然来了十几名骑兵,背上的红旗告诉他们,这是军营转过来的军情信使。
李尊祖看林威没有下山的意思,微微躬身后扭头快速到前院而去。
不一会他就快步跑回来了,拿着一封密信的手有点发颤。
林威疑惑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青红,滔天的怒意让李尊祖胆颤,他从未见过如此状态的宛平侯,比对那些贵人的杀意更盛。
毁天灭地的杀意…
林威握着密信的手握拳过紧发抖,脖子青筋暴突,显然无法抑制心中的杀意。
呼呼呼~
李尊祖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大约一刻钟,林威突然安静下来,脸色突兀恢复平淡,但眼中满是寂灭的失望。
宁远伯偷悄悄看了一眼,差点高兴的蹦起来,朱明皇朝终于把自己玩死了,林威对京城不再有一丝幻想。
跳出权争,抛开一堆乱麻的恩怨情仇,这一切,简单了…
两刻钟后,还在外庄休息的幕僚和李天经、徐光启等人被召集到中院大客厅。
林威的神情与昨日意气风发截然不同,众人也收起轻松的表情,从李尊祖手中接过一封带有揉痕的密信,挨个看起来。
泰宁侯陈良弼的密信:
宛平侯,我们都被骗了,塞外大战的密谋者既不是杨镐,也不是瓦剌固始汗。
他俩可能是同时发现了机会,但他们时间仓促,并没有说服任何人,真正说服顺义王卜失兔和林丹汗的人来自大宁的信使。
使者持有皇帝印信、还有宫中玉玺之一,事成之后,大宁归双方所有,大明朝不追求任何责任。
他们从年初就在密谋,通过固始汗联系东虏,只是为了隐藏大宁的使者,瓦剌如今在河套北山后隐藏约两万人,固始汗完全是助战的身份。
陈某通过千两黄金从顺义王身边侍卫买来的消息十分可靠,他们已经准备妥当,河套出兵五万,林丹汗五万,固始汗两万,进攻大宁的时间既不是春季,也不是夏季,而是在等待京城的信号。
宛平侯,你认为杀万人可以绥靖天下,皇帝却认为杀百万人可以镇压天下。
千万小心刺杀,你若身死,就是大宁毁灭时刻;你若身死,就是乾坤倒转大地血流时刻。
众人传看完了。
左光斗神色阴沉,高攀龙微微颤抖,杨镐非常震惊,崔景荣略有悲愤。
孙承宗非常痛心,李天经徐光启等人全部神色戚然。
林威扫了一遍他们的表情,开口沉声说道,“林某又想起万历皇帝的批示,外海争斗,未知祸首,又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
错的不是万历,而是皇帝这种人,只要是皇帝,他永远不可能秉持正义,化家为国必定是先家后国,原以为腐朽无知的士大夫卖国,敢情皇帝才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卖国贼。
宁与友邦,不予家奴。如此昏聩之人,却是皇权掌握者的通病。
皇帝,皇帝,兴益之宗顶天立地。
真是可笑。
林某原准备竖立一个律法皇帝,保留一定的皇权,看来也用不着了。
但消灭皇帝很简单,消灭人心的皇帝很难。
那就让皇帝变成一个苦差事。”
林威说的隐晦阴森,左光斗环视一圈,躬身问道,“侯爷,大明二十万宗室,属下去摸摸底?”
“摸底?不需要!”
“这…那就让皇后子嗣…”
林威抬头看他一眼,突然吭哧笑了,“胡说八道,林某把周王带入京城是为了给皇帝看病,他得的不是绝症,但也没几年好活。信王是唯一的继任者,比皇帝更无情,皇家之人嘛,都一个样子。”
左光斗不明白了,犹犹豫豫道,“那…那…”
林威突然起身,“林某与皇帝有杀父之仇、杀妻之恨,原以为他是为了大明考虑,等到这一步我才明白,他是为了朱家考虑。以血还血最简单,一刀了结恩怨林某不屑,让皇帝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孙承宗轻咳一声,“侯爷有点想当然,皇帝不会苟活,还是应该想想其他办法,也许皇帝是用这样的办法逼迫侯爷让步,做一个公爵之类的权臣。”
林威歪头看着他,“孙大人,你不想想使者是谁?”
孙承宗摇摇头,“这不需要想,大宁唯一能做使者、唯一有能力做使者的人必定是袁崇焕,大伙都清楚。”
林威点点头,向外看一眼,再次坚定说道,“那就让皇帝不得不苟活,林某给了京城七天时间,无论如何,京城的血腥必须结束。林某昨晚住在这里,若今天不入城,那就说明今晚还在这里,他们没时间犹豫,今晚可能很热闹,诸位有眼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