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男大当婚
作者:林二虎   风流大宋最新章节     
    原本只是因为儿子在端阳诗会上赢得了一笔赏银,正好逢上隔壁的院子出售,于是也就顺便买了下来。
    秦福最初的打算,只是把那座院子做个简单的打通,然后就因陋就简地整理整理,杂货铺的门面还保持着原样,内部改善一下家里原先实在过于拥挤的环境就行了。
    只是没想到,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儿子便迎得了圣旨、获得了官身与封赏。
    再下来,便是各家的贺礼、礼金,以及水泥会社的生意分润一发而不可收拾,秦家的经济状况用“一步登天”来比是毫不夸张。
    保长王麻子前阵子来得比较勤,在他的建议与劝说下,秦福也开始觉得需要把家里的房子进行一定的改建。而且现在无论是时间与财力,都不在话下。
    儿子现在可是承务郎,而且据军衙里来的人透露,这次毛知军又以“牛痘”一事再次为秦刚请赏,那再进一阶就有可能到正九品的承奉郎或是承事郎。
    虽然说大宋律令并不禁止官员家属从商,但是在堂堂官员的宅院门口开着杂货铺,进出都要从店堂里穿过的话,的确还是有失身份与体统的。
    崔家早就来拜访过秦福,说是十分感谢承务郎的前后照顾,眼下水泥生意那么火热,他们就想着把重头与重心都放在那里,他们家原先在城东的有一间铺面,十分适合经营土产百货,现在正想转让出去,便问秦福是否感兴趣。
    面对崔家的交好之心,正合上秦福当下的迁店打算。于是,在秦刚的同意之下,和崔家商量了一个彼此都认可的转让价格盘下来,然后就将家里的杂货铺移到了城里。
    新的店面不仅是在城里,而且面积也比以前扩大了不少,又因为店里增加了许多直接从秦家庄里出产的物品,所以帮工便由负责从庄里送货的两个后生子弟承担。
    而黄小个则完全留在了北窑庄的家里负责打理各种杂事。
    关于新宅院的改造,其实也不需要秦福多操心,早就有秦水生带人来一并包圆了。
    原先的两间铺面外面直接新砌成了墙面,然后按照大户人家的标准,在中间改成了气派了许多的大门。
    店面的位置改成了门厅、门房以及两边各一间的客房,然后里面两边的院子在打通后保持不动。
    后进的房子,新买的那处还算好,保持了原样。只是早先的秦家老屋早就破旧不堪,这次便决定索性推倒了重盖。
    用了上新出的水泥修砌,外面不显山露水的,里面则看起来又是宽敞、又是明亮,关键是牢固程度则是过去所不能相比的。
    就在水生帮秦家快要修完之时,街坊上就来了两三家人,在仔细参观了新房子,又询问了他们翻盖的工艺与成本之后,迅速地达成了帮他们家翻修房屋的合作意向。
    眼看着水生便可以沿着这条路,向建筑行业好好地发展了。
    在家里重新翻修改造的这段时间,秦刚索性带了小妹盼兮住去了秦家庄。
    这段时间学堂放假。盼兮可以随他一并在睡足轩里做些功课,顺便读些可以看的书,万一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他。
    盼兮在秦家庄过得也是开心,毕竟她还只有十岁,学习的新鲜劲过去之后,乡下的各种玩耍还是最吸引她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听说盼兮来了庄上,徐夫人也经常会叫她过去。
    徐夫人为秦观生了一子二女,儿子秦湛三年前应举未中,之后便一直在京城跟在父亲身边侍奉并继续读书。
    而两个女儿都已出嫁。长女秦蘩,嫁的夫婿葛张仲,阿翁【注:宋代女子称丈夫的父亲为阿翁】是真阳知县葛书举,也是秦观在蔡州任教时的好友。而二女秦蕴,则是许配给了范温,其阿翁则是现在京中与秦观同在国史馆就职的着作郎范祖禹。【见本章后注】
    所以此时,徐夫人身边已无子女在旁,对于乖巧活泼的盼兮,自是非常地喜爱。
    这日,秦福从城里托人带话给秦刚,说家里有急事需要他赶紧回去一趟。
    秦刚想着是不是哪儿出什么事,匆匆忙忙地赶回城里家中,却见一切正常,只是父亲房中多了一人,便是马员外。
    看见秦刚回来,马员外格外热情,赶紧上前给秦刚见礼。
    一番寒喧之后,秦刚这才知道父亲叫自己回来,是因为马员外上门来作的一个媒。
    按宋时的习俗,男子十六岁、女子十四岁便要着急操心他们的婚娶事宜了。即使是许多人会拖到十八九岁成婚,但婚约却大多都已早早定下。
    秦刚今年十七岁,早前因家里穷,也就不会有什么媒妁上门,这事也就成了秦福的一块心病。
    那时只盼着秦刚能考个贡士,获得士子身份,从而可以鲤鱼跃龙门,实现人生的翻跃。
    但是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了,眼看着秦刚年纪轻轻便得了钦赐的承务郎,这不仅仅在高邮,就算是放到了整个淮南东路,也是少见的罕事啊。
    再来看经济家境,秦家先是扩建了宅院,后是进城新开了店铺,再加上这阵子整个水泥生意红红火火,而大家又都知道水泥会社的背后大股东正是秦刚。于是,高邮城各家有配适女儿的,无一不把秦刚视为了最佳快婿之选。
    所以最近,秦福在督修房屋的同时,算是把四里八方的媒婆都接待了个遍。
    当然,秦福此时也明白,自家儿子的身份那是水涨船高。寻常人家的女子,任那媒婆讲得是天花乱坠,也是不为所动。
    而今天把秦刚叫回来,是因为马员外这次来作的媒,着实让他觉得很不错。
    知道了马员外的来意,秦刚有点哭笑不得。
    虽然宋代法律规定的结婚年龄底线很低,可看周围众人的成婚年龄,男的大多会在二十岁之后,而自己才十七岁,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出名堂,哪有这个时候就谈婚嫁的。
    秦福却是难得地在这件事情上很坚持,他摆摆手说:“刚哥你这事得要听我的。你先听马员外介绍一下对方家里的情况。”
    马员外此番介绍的这家姓郭,首先家世相当地不错。虽然在财力上不一定强得过城里的五大家,但也算是富足之户,据说在京城里还有一个做大官的远亲,然后和马员外家常有来往。
    郭员外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嫁的是扬州府里的吏员。这次来说亲的是小女儿,今年正好十五,自小是被家里当成了掌上明珠,还曾入过私塾读过蒙学,模样也算得上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因此一直心高气傲,总跟家里说要找个自己满意的夫婿才行。
    其实有一件事,马员外却是刻意瞒下了,这就是郭小娘早前曾被张盛财为自家儿子去提过亲,郭员外也算是满意,只是当时郭小娘一直没表态,便是暂时搁下,想想过两年再说。
    当然了,马员外是觉得,不提这事也没什么,毕竟当初只是口头商议过,也没有下礼聘定婚约,再加上现在秦家与张家的结怨在那里,这事能不提就不提罢了。
    “这郭员外是非常疼爱这小女儿的,所以他曾对外说过,对这未来女婿的出身家庭是不怎么在意的,但需要是人中龙凤的麒麟子,就算没什么钱财,就凭他给小女儿准备的嫁妆,也足以保证今后的衣食无忧。”
    “可我听说这郭小娘可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秦刚想起一些什么的。
    “哎,那是要看对谁。”马员外赶紧接过话,“郭小娘的确是眼光高,寻常的小郎君她是看不上的。但是秦承务则不一样啊,在你这般年纪里,整个高邮军也找不出第二个。不瞒二位说。这郭员外之前看中了人,问姑娘意思时,得到的总是一句‘孩儿还想再侍奉爹娘几年’。可是这次拿了小官人的名字去问小娘,你猜怎么说?她说的是‘全凭爹爹作主’,哈哈哈!”
    “哈哈哈哈!”
    秦福的笑是为了自家儿子的骄傲。
    而秦刚的笑,则是因为他终于亲耳听到了后世被盛传的这个段子的最早出处。
    笑完了后,马员外觉得自己谈得挺顺利,就又递过来一张单子想趁热打一下铁:“二位再看看这份嫁妆清单,这郭员外为了女儿可真是下了大血本……”
    无论在宋以前还是以后,中国人的婚嫁中,男方的聘礼总是要高过女方的陪嫁的。
    却唯独在宋朝,因为朝廷法令明确规定,嫁妆在女方结婚后会成为她自己的私人财产,如果离婚及改嫁,都是可以带着嫁妆而走的。即使老了离世,还可以为自己的嫁妆指定继承人。
    所以,在宋朝,为了不让出嫁的女儿吃苦,置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就是最好的保障,继而出现了争相攀比嫁妆的风气。
    以至于现在的马员外,在商谈婚事之初,就将女方的丰富嫁妆清单拿出来,以作为一项极其有力的“谈判条件”。
    而秦刚则在父亲惊讶的眼光中轻轻地推开马员外递来的单子,看都没看地说:“此事麻烦马员外了,也是谢过您的费心。只是在下觉得大家年纪尚轻,尤其是我,暂时还未曾想过婚娶之事。此事再过个两三年再说吧!”
    “胡闹,还两三年再说,刚哥,你不小了!马上就要十八了!”秦福有点生气了。
    “不是啊,嗲嗲,您别生气。您要这样子想啊,我马上就要参加取解试,如果侥幸通过的话,明年开春就要进京赶考。再怎么着,总得要等到我明年考完试再说吧?”秦刚没办法,只能让上一步,并且拿着考试来拖延。
    果真,秦福听了考试的事,则没有了脾气。
    马员外则还想努力一下:“考试其实也是不妨事的。现在可以双方见一见,感觉不错的话只需先下聘书定婚约即可。等小官人考中了进士,再办婚礼,岂不是双喜临门?!”
    “马员外,我真的是不想谈这事。麻烦您也帮我好好谢谢郭员外的垂青,谢谢郭小娘的……总之,她……也没啥不好……可能,是她年龄太小了吧!”
    秦刚客客气气地跟马员外又解释了一通,反正就是让他明白,不是他不给面子,看不中郭家的姑娘,而真的是他目前根本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情。
    虽然这种解释让马员外、甚至是秦福都难以理解,但至少不会因此让马员外觉得丢了面子——并非是我没本事,而是这秦家小官人是目前根本就不想谈婚事。
    最后,这样的结果回到郭家后,郭员外虽然表示遗憾,但也没有太多的其他反应。
    只是消息传到了后院,郭小娘却是在自己的闺房里发起了愣,她呆呆地做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口中喃喃自语道:“定是他,还在记恨我。”
    想了很久,她终究放不下心头的想法,便把丫环小月叫来,吩咐道:“你去帮我打听一下秦家小官人经常走哪里,又去哪里。”
    小月吓了一跳,自家姑娘她是晓得的,这事似乎有点太不稳重了,有点半劝道:“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去问!”郭小娘坚定地打断她,“这事,我自有分寸。”
    郭小娘早几年上蒙学的地方与他们的学堂隔了不远,大家虽然年纪都小,可她却早就出落得如夏时荷花一般,自然也会引得一批少年的懵懂爱慕之心。两个学堂有时差不多放学后,一些半大小子就喜欢在回家路上时争着去送郭小娘回家。
    那个时间,秦刚的个子还是小小的,父亲又是大家瞧不起的穷酸店主,甚至自己都没有两身过得去的好衣裳,常常只能缩在人群的后面,远远地看几眼郭小娘。
    那时候,郭小娘喜欢的是,个子高高、又常穿着漂亮的绸缎衣服的张徕。
    有一次,张徕问郭小娘想不想玩个开心的游戏。
    然后就让人去哄骗秦刚,说郭小娘约他放学后一起玩,需要他带件礼物。那时的秦刚就傻傻地相信了,用了父亲给自己买纸笔的钱去买了一支最便宜的糖人去等郭小娘。
    最后郭小娘在其他坏小子的陪同下现身,直接一脸鄙夷地将秦刚送的糖人扔在了地上,然后又从身高、长相、衣服再到家境将其嘲笑了个遍,又问他知不知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典故。
    于是那帮坏小子便拍着手唱起来:秦大刚,买根糖,做梦想得美娇娘;衣服破,鞋子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而出了这坏主意的张徕,却是躲在背后,在逗得郭小娘开心之后,他又假惺惺地去好好安慰了秦刚一番,两头做足了好人。
    注:据秦观祖母朱氏墓志记载:其有曾孙女三人,分别名为蘩、蕴、藻。另据《淮海集》与秦观诗友文集作品印证,其中二女应为秦观所生:长女秦蘩嫁给了葛宣德之子葛长仲,出嫁时间应在元佑初年。次女秦蕴嫁给范祖禹之幼子范温,时间应在元佑八年秦观在京与范祖禹同为官,且被贬之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