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生在流求时,已经在秦刚的提示下开始在水军中普及旗语,他立即命令懂得的手下,在河岸上用旗子与船上人建立起了联系,大致明白了前面发生的基本情况。
只是,毕竟这艘海船来得比较冒失,船上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小南河寨只是名字里有河,并非是一个水寨,由于宋兵多畏惧辽兵,营寨建的地方距离黄河边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加上之前也没预先得到消息,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备,在河边也没有修建任何码头与栈桥的设施,这就给海船靠岸以及下卸货物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只不过,眼下的情况却是不容多想。顾大生立即让传令兵通知船上,就在此地,将船只加速后,向南岸这里进行冲滩,能冲得多近就多近,哪怕搁浅也无妨。
冲滩之后,海船可以脱离河道中心,尽可能离南岸近些,他也方便派人进行接应。
下令之后,顾大生又让人回营寨再调集更多的人手与必要的工具过来。
这边,流求的海船按照要求进行了最后的向南行驶加速,也就是因为船上载了太多的货,吃水太深,冲滩的效果不是特别理想,但总算是离开了河道中心一丈有余,搁浅在了南岸的泥沙浅滩上。
顾大生立即指挥现在的人手,抓紧去附近砍伐一些树木,开始用它们在下了河堤的泥沙滩上进行打桩,以期搭建一条最简易的栈桥。
第一批船员只能通过软梯下来,与岸边的宋兵接上了头,看到并了解了具体的现场情况之后,决定也不必考虑更多的标准,就用最快的速度,将简易栈桥延伸到海船的下方,然后通过吊装的方式,尽快完成了船上重要物资的卸下,然后再转运至寨子中。当然,这里面的诸多细节,也各自有着一些有经验的士兵进行相应的解决。
留在船上的兵士,有一半人守在北面的船舷边,时刻警惕着北岸的辽兵情况。好在现在的船离开了河流中线,再加上之前辽军船只靠近不利,水面上暂时没有新产生的威胁。
其余的兵士已经开始在靠南面的船舷旁架起了起吊撑架,安装好了在流求应用极广的滑轮组起吊装置,开始一件件地将船上的重要物资向南侧船下吊放。
看到这艘大船向南岸快速冲滩之后,北岸的辽军多少有点遗憾,他们显然是对于这一船的物资极其眼红的。尤其是开始看到船上开始准备往下吊装的货物里,明显具有特征的,便是大半船的粮食。于是,这些辽人开始坐不住了。
这里的黄河两边原本都是有着堤岸的。只是自从宋辽分界以后,宋人对于南岸的修补虽然说日趋懈怠,但是要与北岸的辽人几乎不管不顾比起来,那还是要好得多了。
北岸大量坍塌后的堤岸开始与河滩衔接得十分平缓,加上近两年这里没有大面积地泛滥,长时间暴露的滩面也显得硬实了一些,辽人的兵马便能够自由地向河道里伸入得更近一些。
此时他们看到了对岸宋兵在加紧修建临时的栈桥,船上也开始卸载货物,只是由于栈桥实在太小太窄,整体的卸货速度非常地缓慢。于是,他们也有模有样地开始在北岸砍树尝试也要搭出一座栈桥出来,并招呼一艘他们的小型战船靠过来,似乎是打算渡河攻击。
河这边的宋军便是越看越有点担心与紧张。
而顾大生仔细地看了看,却发现这些辽兵的动作并不是特别地积极,再一看,靠在北岸的战船也就只有一艘,而他刚过来时,明明看到有着五六艘之多的,立刻心里隐隐感到有点不对头,赶紧安排了几个斥候,让他们骑上不多的几匹马,分别沿着这河道向东西两个方向进行侦察。
还没有等到两边的斥候回报消息,倒是先等到了南面的一阵疾驰的马蹄之声,顾大生抬眼望去,却是惊喜地看到了秦刚的旗号:“是大帅来了!”
这是由于秦刚在推广《新沧练兵歌》时,也不愿大家过多奉迎褒扬他的才艺,便说此曲是别人所作,原名就是《大帅练兵歌》。而大家也根本不去管到底是谁所作的 ,只是觉得平时让他们这些武人称呼“秦修撰”这样的文职头衔挺别扭的,而像“大帅”这样的称呼显然会感觉更加有劲,于是,从顾大生开始,便都习惯叫秦刚为“大帅”了。
听闻自己的大帅赶来,南岸这里的宋军立刻发出了一阵欢呼,士气为之一振,同时也引起了对岸辽兵的注意。
随即,秦刚一马当先,先行赶到,后面先是数十名精干的近卫兵紧紧地跟着,更远方似乎还有着陆续赶来的骑兵人马。
“现在是什么情况?”秦刚没有多废话,直接开口问道。
顾大生刚将眼前的大致情况说完,还没等到秦刚开口,突然就看到东边一阵尘土,派去那个方向的斥候转眼便冲了过来,到了跟前,一看秦刚也在,立刻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禀报秦大帅、禀报顾大将,辽人在东面十五里地开始渡船过河,目测人数至少在一百人以上,而且都是骑兵!”
现场气氛立即紧张了起来,而这恰恰就是顾大生之前最担心的事情。
秦刚立即追问:“他们可曾有备马?”
“马匹过河相当地麻烦,属下看得很清楚,这些辽人都没有备马。”
“那现在还算好,,”秦刚点点头后,转而对顾大生道,“辽人骑兵没有备马,现在就算是他们渡过了河,往我们这里的十五里地,必不敢浪费马力快速赶过来。而且他们渡河之后想要攻击的目标,必然是我们这里的船上物资。所以现在,我们就在这里等待他们过来,还有来得及部署防御的时间。”
“请秦大帅下令!”秦刚既然来到,顾大生立即将手中的指挥权交出来。
秦刚在沧州出发前,已经向流求过来的使者问清了这一船的物资情况。此时便立即吩咐:优先卸下船上的五门小型臼炮以及配置的火药炮弹,之后便是轰天雷与一门标准的臼炮,而粮食则放在最后搬运。
而被顾大生从小南河寨调来的沧州步兵,则开始在面向东侧的合适位置制作放置拒马,同时按照操练的要求,分别进行长枪兵、弓弩手以及刀盾兵的防御阵形的布置。
待得船上的几门小型臼炮搬下来时,秦刚一看便知道,这种所谓小型臼炮,实际更准确的讲应该就是后世流行一时的虎蹲炮。
火器院在臼炮试验成功后,总是不满意它又重又大的体积,但是又要确保火炮射击时的炮管安全不炸膛,便不断在炮管长度、炮管壁厚与火药量、弹重量这四个要素上反复地进行平衡尝试。最终拿出了这么一款,炮管长两尺多,炮口两寸有余的小型臼炮,并且放弃了单枚的大铁丸,而是用绸布紧紧包裹起一批小铁丸来替代。
这样,相对较少火药量便可以让这样的炮弹射出足够的距离。
虽然由于这种炮的炮管较短,射击后的精确度降低,但是由于绸布在出膛的一瞬间便就融化,整包的小铁丸便会在出膛之后呈扇面状散开,可以覆盖到极大的射击范围。
虽然这种小型臼炮的攻击距离要比神臂弓短,但是应用霰弹之后,它在对付眼下两军作战时常常采用的密集队形却能产生极强的杀伤力。
秦刚闻听了大致的介绍之后点点头,便安排流求过来的火炮教官在此战中亲自实战操作。只见他们分成了四人一组,一共二十人,这五门原始的虎蹲炮部署在第一排长枪兵的正前方两步的距离上。
而后面,由于早知道会有轰天雷的配备,新沧军的所有士兵都有过掷弹训练,而这次便可以安排他们进行首次实战操练。除了从现场士兵中精选了二十多名臂力出众的士兵,还专门配备了经验丰富的流求教官负责督促并检查他们在投掷前的规范点火操作。
而跟着秦刚一起从沧州赶过 来的二十多名骑兵,也按照训练课目的规范要求,先向东南方向撒了个大圈子过去,寻找合适的地点进行埋伏,以做好进行最后包抄攻击的准备。
一切部署完成之后,果然发现时间的确是非常地充裕。
除了继续抓紧进行船上卸货的人之外,大家都守在原地各自的位置上,屏住了稍大的呼吸,紧张而又期待地看着远方。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东面的地平线上终于看见了辽军骑兵的身影,他们的确是需要爱惜马力,过了河之后,都是缓缓地前来,直到看见秦刚他们这里后,在前方大约三百步左右的距离便尽数停了下来,并开始整理队形。
领头的辽军头目,显然已经关注到秦刚这边完成了列阵防御的准备,而这种情况,在最近几年的边境冲突中还是比较罕见的:
一般的宋军,一旦在野外地面看见辽军的骑兵,哪怕只是极少的几个游骑,基本上都是望风而逃,力求尽快地避入城寨堡垒中进行坚守,基本不可能会在原地进行列阵防御的。
当然了,辽军头目猜测,这一定是与那艘搁浅在南岸的大海船有关系,如果他们撤退了,那艘船的物资也会轻易地归属辽军了,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辽军对这船上物资的重要程度可以想像在这艘海船上的物资会有多重要啊!
最前面的辽军骑兵虽然聚集在了一起,但却没有立即进攻,而是在原地继续等待着后续骑兵的赶到。
秦刚通过手里的千里镜观察着,发现情况似乎有一点点偏差:因为之前的斥候毕竟算不上胆大,观察辽军过河队伍时不敢靠得太近,一发现情况就赶紧回报。之后对于再以后的情况也缺乏有效的跟进,所以眼前的这批辽军的数量,就远远不止两百名,而且看样子似乎还在继续地增多。
只是他心里明白后,并没有把这消息说出来,只是镇定地继续观察着:既然都已经来了,两百人、还是三百人甚至更多,区别的意义就不大了。
“呜!”对面的辽军已经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提了起来。
只有流求来的指挥官们一直用着镇定自若的语调督促着各自率领的士兵:
“全部站好!”
“牢记操作步骤!”
“观察同伴距离!”
“听从口令!”
宋军于是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但是同时,对面的辽军却是已经在号角的催促下开始全力冲锋,而一旦他们全力催动起各自座骑冲过来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意识到,这批辽军绝对不止起初斥候所报的一百人,只是此时已经没有人再有精力去考虑这事了。
两百步……一百八十步……一百六十步……
“风!”秦刚断然下令。
一阵箭雨迅速从宋军阵地上飞起。
谁知此刻,疾驰中的辽军竟突然一下分散了开来,至少有七成以上的马匹向两侧划出了一个大弧线,并因基本跑出了神臂弓的箭只攻击范围而放缓速度回撤,只有三成不到的骑兵依旧保持着进攻的方向,分散着跑进了射程以内。
箭雨开始落下,对于迅速变得稀疏了的辽军骑兵的打击,立刻没有了想像中的效果。
而且,这些辽军大多都身披有铁甲保护。所以即使其中偶尔有人被箭枝射中之后,要么就直接被重甲挡住掉落在身旁,要么就只是浅浅扎入,甚至都没有对其本身形成具体的伤害,而这些身上扎了好几只箭杆却仍然大呼着挥舞着手中武器而继续冲锋的骑兵,也因此变得更加令人恐慌。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有些疾驰冲锋的骑兵居然还能够在马背上忽左忽右、像蝴蝶一般地腾挪着身体,居然还真的就能被他们躲去了许多本来看起来必中的箭只攻击,
“契丹人的躲箭术!”秦刚身边的一个亲卫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