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村往北有一条白石河。
从西向东,从大山里流出来。
旱灾起,但白石河没有干涸。
只是河床比原先缩减了一半。
村子和河之间的距离有一里多路。
这两者之间,就是白石村的田地。
村子后面有一条小路,直通白石河。
苏娘子家的地,算是在中间,距离白石村和白石河一样远。
今年干旱,据苏娘子说,已经快一年没下雨了,稻田变成了旱田。
上一茬种的基本是粟,高粱、燕麦之类耐旱的作物。
苏娘子家就有两亩地种的是高粱。
高粱早就收割了,地上留下半尺高的茬子,这些根茬全部要刨出来拾干净,才能翻地,准备种下一茬。
两人今天就是来干这活的。
苏娘子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高远,纯蓝色的天幕上,装点着几缕淡淡的白云,别有一番韵味。
可她面上却泛起一丝愁绪。
“若是再不下雨,只怕下一茬也种不了。”她叹道。
“快一年没下雨了,那你们上一茬地怎么种的?”
“挑水浇地。”
“挑水浇地?那能浇多少?”
晁冷表示很惊讶。
如此原始的灌溉方法,要是小面积也就算了,大面积浇地还不把人累死?
“是啊,浇不了多少,也幸亏我们这边有白石河,不然挑水都没地挑去,听说别的地方旱情更严重。”
“那你们为什么不用水车车水呢?总比挑水要强啊。”
“水车是什么?”
what?
不知道水车?
不会这大闵朝还没发明水车吧?
记得原来世界的古代在东汉时期就有水车了,这里的文明程度也不输于东汉,咋还没有这玩意呢。
不过也难说。
也许只是这个小地方没有,别的地方有也不一定。
古人发明一个东西,因其交通不发达,信息传播的不及时,有的地方一个东西用了很多年,别的地方才知道。就像东汉一样,虽然发明了水车,使用范围却并不广泛,直到唐宋时期才被大规模使用。
“水车就是一种灌溉工具,……,有了水车,就可以用水车来车水浇地,就不用挑水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挥汗如雨。
晁冷高高挥起三爪铁耙,重重落下,铁齿准确无误地落在一丛根茬前方,深深地陷入泥土里。
她用力一掀,铁齿尖端翘起,撅起包着根茬的土块,她一拽再一松,土块脱离铁耙,她顺手一磕,土块碎了,根茬彻底脱离了土壤。
苏娘子在她身后,捡起那些根茬,抖掉上面残存的泥土,摊在一边。
这些晒干了,可以当柴火,也可以直接烧了肥地。
她手上不停,眼睛却随着晁冷挥舞的铁耙起落。
一下,一下,轻松利落又有节奏,简直赏心悦目。
这孩子怎么这么会干活呢!
其实,晁冷并没有她看起来那般轻松,也不觉得有美感。
这活,不重,但干久了也累人,尤其是天还热。
要是在现代,用拖拉机深耕,或用旋耕机粉碎,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却要用最原始的劳动方式。
吗蛋,就当训练了!
袍子汗湿,粘在胳膊上,真特么难受!
这种难受,在锈蚀的三爪铁耙因她用力而断掉一爪的时候,达到了最大值。
肾上腺素极度飙升。
吗蛋,她要是再主动提出到田里干活,她就是狗!
苏娘子默默看着断掉的铁齿。
就这破铁耙,也不是每家都有的。
前朝覆灭之前,战乱四起,朝廷为了压制农民起义,控制铁器,连菜刀都不让用,规定十家用一把菜刀。
一直到新朝建立好几年,政权渐趋稳定,才允许农民买铁器。
但悲哀的是,很多人家买不起。
到现在,依然很多人家买不起。
她家这把还是公婆在世的时候买的,确实锈蚀得太厉害了。
要是有钱她早就换了。
工具断了,活还是要干。
苏娘子问隔壁的二婶娘借了一把。
二婶娘的地和苏娘子家的地也邻边。
此刻二婶娘正带着她的四个儿子在地里干活。
她的四个儿子,名字很有意思,分别叫金银铜铁。
“这娃儿挺会干活的哈。”二婶娘看着晁冷,笑着跟苏娘子说道。
“就是,我都没想到。”苏娘子也笑道。
“太阳这么大,我看这娃儿细皮嫩肉的,只怕要晒伤了,”二婶娘说着又上下打量晁冷,“你瞧瞧这娃儿,到底是怎么长的,比丫头长的还嫩生。”
“我看呐,这十里八村的,也没有丫头比这小郎君长的好。”右边田里一位妇人接话了,“大娘子,这是你家亲戚?”
女人一旦聊起来,就刹不住车。
晁冷也不管她们,自顾自干活。
只是这借的别人家的工具,她就悠着点了,怕再给弄断了。
这样一来,速度就慢多了。
直到下午4点,才干完两亩地的活。
而晁冷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阿姐,我想去山里打猎。”
在回家的路上,晁冷说道。
“别去,昨晚狼嚎了一晚上,太危险了。”
“没事,我会点拳脚。”
“那也不行,以前我们这里有个武功很好的猎户,都被狼群给咬死了,你别不当回事。”
“关键是我有些行李还在山里,想去拿回来。”
“急着用吗?不急的话过两天去拿吧。”
苏娘子态度很坚决。
晁冷很郁闷。
不去山里,她怎么找借口把空间里的猎物拿出来啊。
关键山洞里还藏着个人呢。
两人走到村西头。
一转弯,就看到元儿孤零零地坐在西墙外的一块白石上,正向北望。
看到她们回来了,就站了起来。
瘦小羸弱,看着好小只。
一个人在家,应该挺孤单的吧。
虽然只是短暂的分离,却有点留守儿童的感觉。
也不知这母子俩以前怎么过日子的。
孤儿寡母的,应该不容易。
苏娘子快走几步,问道:“元儿,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午时的药吃了没?”
苏娘子一连串的问题都被他忽略了,只回答了两个字:“吃了。”
这小孩,真的不太爱说话。
元儿说话时,眼神却是看向晁冷的。
不知道是不是晁冷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小孩看她看得有点多,估计是这小孩对她很好奇吧。
偏偏她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
回到家里,晁冷打了井水,劈头盖脸一顿洗。
井水冰凉,很舒服。
也许是这边靠近白石河,也许是苏娘子家的井打在了水脉上,虽是大旱,井水倒是没有干涸。
苏娘子看见晁冷把冷水往头上抄,连忙劝道:“小郎,冷水怎能往头上泼,会得风寒的。”
晁冷根本不在为意。
以前在部队训练,站在水龙头下冲冷水,是家常便饭。
“大娘子,小郎君回来啦。”二婶娘的头又从墙头上冒了出来。
二婶娘家人多,干活快,所以比她们提前回来。
“回来了。”两人答了一声。
不一会儿,二婶娘的头又从墙头上冒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碗东西,越过墙头递到苏娘子的院子里。
“大娘子,大娘子。”
“来了,二婶娘,怎么了?”
“这一晚白米,你拿着,家中来了亲戚,怎么也得吃顿好的。”
苏娘子只犹豫了一下,就伸手接过了那碗米,“谢谢二婶娘。”
“谢什么,都是自家人。”二婶娘摆了摆手,“你去忙吧,我也做饭去了。”
这晚,晁冷总算吃上穿越过来后的第一顿米饭。
说是米饭,其实就是很稠的粥。
晁冷并没有吃饱。
看来,还是得尽快解决温饱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