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姜洋点了烟，我知道他拉我出来肯定有话说，但我也不太想很猴急地主动开口问。于是我只是客气地向他讨教，他老婆那辆glc开得怎么样，油耗如何之类的无伤大雅的话题。
    姜洋跟我解释几句之后，主动把话题引到了他想说的事情上，他说道：“刘总……”
    我赶忙打断他，因为今天不是什么正式场合，虽然lucy是客户，但姜洋今天的身份是家属，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搞得太生分，于是打断道，“姜哥，你别叫刘总，今天你就是来玩的，你就叫我刘畅就行。”
    我这话对姜洋挺受用，他笑着说道，“那行，刘畅。刚刚你看了我的名片。我现在在电信分管大客户，但这两年行情不太好。所以我走了点关系，想要换个部门挪挪位置。”
    姜洋说的体制内的这些，坦白说我不是太懂，所以只好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他显然也知道我对这些没兴趣，于是继续说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出意外，下半年我会去新的部门。这个部门主要就是负责搞一些对内对外的联络活动。用我老婆他们外企的说法，就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市场部和行政部的职能。我们内部叫综合管理部，简称综合部。”
    虽然我不懂体制内的具体事务，但不代表我不懂体制内的人。远的不说，我大表哥就算是体制内的，而且职级不低。
    所以姜洋这一开口，我就知道他应该是个在体制内非常会钻营的人。而且他上面罩着他的人，职级势必也不会低。不然他不太可能这么容易就从一个部门换到另外一个部门。
    至于他所说的这个综合部，虽然我不懂他这个综合部具体是干嘛的，但他既然已经做了类比，那我大概也就清楚了。一年到头，肯定不会少跟我这样的活动公司打交道。
    而他既然有能量把屁股挪过去，想必在这个部门里，就算不是一把手，那多少也是有一点权力的。也是因此，他在知道了我是干什么的之后，才会主动向我抛出橄榄枝。
    想明白这些，我心里有了底，于是问道：“姜哥，那需要小弟帮你做什么？你直说就是了。”
    听到我这么说，他脸上笑容更胜了，“刘畅你是爽快人。那我明人不说暗话。最迟不超过3个月，我就会到新部门报到。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下半年电信至少有两场大型的内部客户答谢活动，一场年会。”姜洋顿了顿，继续说道，“年会我不敢说，但内部的客户答谢，会邀请不少我的老客户。所以这两场活动，即使我现在人还没过去，帮我调岗的老领导，已经明确表示会交给我负责。”
    他这么说，我秒懂。于是我说道：“这个好说，我就是干这个的。到时候你把需求给我我给你出方案跟报价。”
    姜洋点了点头，随后我看他好似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轻轻一笑，接着说道：“姜哥你放心，道理我都懂，到时候该给你留的，肯定少不了你的。”
    见我这么懂事，姜洋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夸赞道：“呵呵，刘畅，不是我说，就冲你这能力，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开上保时捷。”
    我赶忙摆手道：“姜哥，你别调笑我，都说了这车不是我的。”
    姜洋无所谓地说道：“你这就是过分谦虚了，产权不是你的，但现在使用权是不是在你手上？我也想开保时捷，也有不少朋友客户开保时捷，但是我问他们借，他们愿意随随便便就借吗？一个人什么段位，很多时候不是看他有什么，而是看他身边最好的朋友有什么。”
    姜洋抽了口烟，继续说道，“你现在开国产车，我相信要不了两年，你就能开上保时捷。这就是圈子，你别告诉我，你混了这么多年，这点道理你不懂。”
    姜洋这么说，我自然也不好反驳。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秦莉能给我开这车，主要还是她跟我有暧昧不清的关系。但……除了她以外……虽然我也有开豪车的朋友，但要说让他们把车借我……那我也是开不了这个口的。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古人诚不欺我。今天要不是因为这辆车，姜洋估计还不会这么快跟我谈这些事，多多少少得试探试探。
    就在我没回答的时候，姜洋话锋一转，说道：“大道理我们就不说了，咱说点实际的。刘畅，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你们这个行业，给回扣有没有什么规矩？我这也是刚接触，所以想了解一下。”
    既然话都说开了，我想了想，答道：“其实基本上都大同小异的。姜哥我跟lucy姐也认识几年了，也算是自己人，那我就跟你交个底。”
    姜洋点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沉吟一下之后说道：“正常情况下，我们这个行业的毛利在3-4成。以前行情好的时候能有4-5成，现在因为竞争激烈，所以赚不了之前这么多。”
    姜洋闻言惊讶道：“即使3-4成也不低了。我们做个项目才多少？”
    我苦笑着说：“你们基数大啊，虽然我不懂你们电信具体项目，但我猜，你一个企业项目，怎么说不得动辄几千万上亿啊？”
    姜洋点点头答道：“这倒是。”
    我接着说道：“我们这有个一两百万的项目都是大活了。所以单纯就毛利率来说的话，肯定会比你们高很多的。”我顿了顿，“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给客户回扣无外乎两种算法，估计你们也差不多，一种就是标的的五到十个点，具体比例看项目金额；一种是，我给你一个报价，你要赚多少你自己往上加，你有本事加多少就加多少，反正加出来的钱，你承担税点，我只赚我该赚的。”想了想，我又补充道，“两种都必须是项目全款结算之后再给。我们这行没有垫资这一说。”
    我这么强调一下是因为以我的了解，在一些工程行业里，回扣都是预付款给了之后就一次性给完的，甚至连预付款都没收到，就必须先把好处费给了。
    这就导致，有的项目可能好处费给了，但最后活没干成。理论上，如果运气好点，碰到有点诚信的，人家还可能会把钱退回来。但运气不好的，那可能前脚刚给钱，后脚人就找不到了。更不要说活干完了，最后尾款结不到，这种情况，估计十个工程项目里，能有八个甚至九个是这样。
    但在我们这行，潜规则是，好处费可以给，但必须是在我收到项目全款之后。
    至于尾款，虽然很多客户因为账期之类的原因会有所拖延，但好在我们服务的客户都算优质，很多更是世界五百强，所以除了账期长一点，尾款不给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不过……姜洋这种国企就不好说了。他们里面弯弯绕绕不一定比做工程的少。
    或者说，他们就是在工程行业里面的。所以这种套路，我相信他比我懂得多。
    跟我想的差不多，听了我的话之后，姜洋若有所思地答道：“原来如此，那我就理解了。不过这样也挺好，起码比一些工程靠谱多了。而且正常情况下，我们也不会故意欠供应商的钱。反而你们这样的对我来说，还会方便操作一些。”
    我理解他说的所谓方便操作，是指我们收到钱了，就可以直接给他回扣，这样不会存在扯皮的情况。
    如果换成工程项目那种拖尾款的操作，那他公司如果尾款一直不给我结，我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一直拖着他，而他则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然，给回扣这个事情最重要的还是大家讲规矩，也就是我常说的心照不宣。毕竟这事儿上不了台面，只能大家口头约定。
    姜洋在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便主动加了我的微信，表示虽然他还有3个月到任，但应该一个多月不出两个月内，就会把要求给到我，让我到时候给他方案和报价。
    我则问了一下到时候会不会出现比稿。毕竟他们这种单位招标，正常情况下总要找个几家。但也不排除领导一言堂，就指定一家的情况发生。
    姜洋给我的答复是，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搞的定。让这个项目不出现招标。但如果实在交代不过去，那到时候我可以再找一到两家，围个标。
    意思就是，3家不同的公司抬头，全是我来找。最后不管选谁，其实都是落到我头上。
    我自然点头应允。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只不过以前我们公司都是陪标的。现在终于有机会借别人公司的抬头陪标了，多少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点。
    话说到这里，基本也就差不多了。于是我跟姜洋一起回到了家庭日的场地。
    没多久，今天参与家庭日的员工以及家属也陆陆续续地到了现场。
    在聂雷团队，以及我们外包培训公司教练的带领下，客户名以家庭为单位，参加了一系列寓教于乐的亲子活动。场面欢快，其乐融融。
    差不多11点的时候，在边上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我，跟姜彤，lucy以及姜洋打了招呼，准备离开。
    聂雷因为一直在忙，所以我只是远远地跟他做了个闪人的手势，看到他点头之后，便离开了场地，往停车场走去。
    我刚走到停车场，就接到lucy的电话，她让我等一下，她找我说两句话。没两分钟，lucy就气喘吁吁地连跑带走地过来了。
    我迎了几步上去，笑着说道，“你让我等你，我都答应了，你还这么赶做什么？”
    lucy喘了两口气平复一下之后说道：“那边还在等我，我长话短说。”
    我点点头，示意她慢慢讲：“第一，我老公找你的事情，他跟我说了，你尽力就好，不要太有负担，他们单位跟我们公司不一样，里面水深。没我们这么简单。尤其是回扣。”
    我理解lucy这意思，这些年我其实跟lucy提过几次回扣的事情，她都明确拒绝了。用她的说法，一方面她公司对这种事查很严，她不想碰红线，另一方面，她也暗示过我，他老公不缺回扣，她也就不差这点钱。这样的坦率直接，让我对lucy很是欣赏。
    至于她现在特地跑来关照我她老公的事情，我相信也是她出于对我的关心，怕我没接触过这种情况，导致用力过猛。最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于是我答道：“姐你放心，你老公这种单位的活，我也接过，知道他们的套路。而且该谈的我也跟他谈清楚了。我只能说，我会以平常心对待的。”
    只不过lucy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发现，我完全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只见她表情怪异地看着我，然后说道：“弟弟，你想多了吧，你这都已经能让富婆客户自愿给你开保时捷的道行了，我还会担心你在我老公的项目上吃亏？”
    我一脸尴尬地答道：“那……姐，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lucy笑着说道：“别紧张，你叫我一声姐，我关心一下你是应该的。你刚刚说的这意思我有，但最主要的是我想告诉你，之后你跟你姐夫的项目怎么谈的，你最后要给多少回扣，你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听到没有！？”
    “呃……”lucy这话好像让我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这让我此刻我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lucy看出来我有点想多，拍了我一下之后说道：“你想什么呢？我跟你姐夫感情没问题，我就是担心他藏私房钱，以前没办法，现在有你了，我当然要想办法多了解了解他的小金库。”
    好吧，是我想多了。这事儿好处理，提前跟姜洋打个招呼就好，具体怎么操作听他的就行。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lucy看出了我心里的小九九，威胁我道：“你别想着跟他串通，到时候我会看你报价的。你们公司报价套路我都知道，所以你休想骗我。”
    “呃……”看来姜洋这劫……是跑不掉了，我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不过既然他们夫妻俩感情没问题，那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所以我爽快地应了下来。
    随后lucy又说了她来找我的第二件事，“刚刚我问了一下聂雷，你跟这个……秦总真没在一起？”
    我立刻抱怨道：“姐，你怎么就过不去这道坎了？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八卦过我的事。”
    lucy不屑道：“那是因为你以前过得跟和尚似的，哪有现在这么多姿多彩？”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瞟我身后的车。
    我无语道：“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lucy想了想说道：“你不会看不出来小彤对你有意思吧？”
    我一脸震惊地看向lucy，她见我表情不像作伪，于是皱眉道：“好吧，也不怪你。她确实藏得挺深。而且她比较低调，心里的事情也不会往外说。”
    我无奈道：“不是，姐，她既然不会往外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lucy耸肩道：“猜的呀。看她每次跟你公司合作，都一副很起劲的样子。你不来她一脸萎靡，你一来，她又像打了鸡血。你送她东西她还故作矜持。刚刚我八卦你的事情其实就是试探她的，结果你可能没注意，但整个过程，我看她听得可仔细了。本来我也没往这方面想，但刚刚看你走了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她情绪不对，所以才来找你的。”
    我对lucy的无端臆测很是无语，所以无比光棍地对她说道：“ok，那姐，就算你对姜彤心里想法的猜测都对，那你要我现在怎么办？开着别的女人的车约她去吃饭？还是让我现在对她展开追求？”
    lucy貌似也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一下被我问住了，显得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叹了口气说道：“姐，我知道你关心她，也关心我。但是我对姜彤真没有想法。有想法我早就跟你打听她的情况了。你说是不是？而且我真不觉得她对我有什么意思，就算有，我现在这情况，也不合适跟她多接触。”
    lucy显然听出了我的话外之意，于是问道：“所以你没有跟那个秦总在一起是说谎？”
    我摇头道，“这个是真的，”见lucy要说话，我立刻补充道，“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在一起了。”
    听了这话，lucy无奈叹了口气，我接着恳求道：“所以lucy姐，你就高抬贵手，别乱点鸳鸯谱了好吧？”
    lucy略显低沉地说道：“我也就是多嘴说一句，想着万一有机会呢。小彤今年马上也29了。一直没对象，可能是我多心了吧。好不容易看到她好像对你有点感觉，就想帮帮她。”
    我想了想说道：“首先，我跟姜彤接触也不多，平时也就偶尔礼节性地聊两句。我真不觉得她会因为这几次为数不多的接触就对我有什么想法。 再者，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让她考虑聂雷的……”我看我一提到聂雷，lucy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于是我趁热打铁道，“他年龄跟姜彤也合适。人又老实，而且她俩平时接触也多，我觉得她俩反而更般配。”
    lucy摸摸下巴，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小子可以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行了，我知道了。你有事先去忙吧，开车慢点。”说着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好笑地想到，这都当妈 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一样。
    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住lucy，快走几步到她身边，说道，“姐，你一会儿能不能帮忙拍两张聂雷跟姜彤站的比较近的照片？”随后略带阴险地笑了笑，“既然聂雷这么配合你们卖我的八卦，那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给他制造点舆论压力。你这边再稍微推波助澜一下……”
    lucy立刻接口道：“说不定他俩还真有戏！”
    我笑着点点头，lucy立刻表示，让我等她照片。然后就跑走了。
    ……
    lucy的动作很迅速，我刚刚驱车回到酒店熄了火，都还没下车，她就给我传来了好几张照片。
    有正面有背面，都是聂雷和姜彤靠得比较近的照片，但这些照片说实话，都挺普通的。可能是他俩之间真的没有我跟秦莉的这种感情吧。所以两个人在一起，虽然也是并肩站立，甚至说是有说有笑，但真的少了点暧昧的感觉。充其量只能算是朋友。
    就在我想回复lucy，告诉她这些照片都不太合适的时候，她又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我一看，乐了。因为这张简直太合适了。
    跟之前几张照片，明显是lucy自己用手机拍的不一样，这张照片一看就是我们找的专业摄影师，用专业设备抓拍的。因为颜色、景深、构图，跟之前的照片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之所以说这张照片合适，不是指它的质量，而是抓拍的内容。
    照片中的聂雷，正笑着拿着纸巾，做了一个要帮姜彤擦嘴的动作，而姜彤此时也眼中带笑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完美啊。
    这两人虽然没有含情脉脉那么深情，但这个举动足够暧昧了。
    我立刻回了一个完美的表情给lucy，告诉她我稍后就会在公司群里发出这张照片。
    然后让她见机行事。
    lucy立刻表示收到。
    随后我长按这张照片，选择转发到客户部的群里，在跳出的留言窗口写道：聂组长果然以身作则，早上刚说要向我学习，这会儿就已经跟客户小姐姐发展到深情对视，主动帮人擦嘴的程度了。小弟佩服佩服。
    打完这些之后，果断点击了发送。
    这个群原本因为早上老刘和我发言，已经沉寂了一段时间了。但就在我发了刚刚这图片之后，一下就炸了。
    一堆人跳出来表示震惊，孙杰这小子首当其冲，直接回了一句：我去！老聂终于铁树开花了？我还以为他要一辈子打光棍呢！
    我对孙杰这话非常满意。于是立刻把这句话截图发给了lucy，留言道：我这里的事情办完了，接下来看你的了。
    片刻后，lucy回了一个ok的表情。嘿嘿一笑，收了手机之后我想道：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老聂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再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