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聂雷说道：“这个还不好说，从始至终我都是在跟李总单线联系。客户的其他领导也就是开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其余的都是下面的人。”
“那李总现在什么态度？”我问道。
“你指哪方面？”聂雷问道。
想了想，我摆了摆手道：“我其实想问的是项目结束后的事情，但现在谈这些还有些为时尚早。就眼前来说，我们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到项目上吧。”
聂雷想了想说道：“站在李总的角度，毕竟他是要问我们拿回扣的。如果尾款结不了，那他的回扣也没着落了。所以他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但他们公司其他领导……就不好说了。”
“所以最坏的情况就是收不着钱呗。”叹了口气，我接着问道：“那我们现在收了多少预付款？”
“3成。”聂雷如实说道。
“利润率？”
“不考虑回扣的话，勉强5成。”
心里算了算，我说道：“我记得标的是150万吧？那就是说，最坏的情况，我们得亏30万？”
“差不多。前提是不牵扯到其他赔偿。”聂雷说道。
“行吧，那暂时就先这样，大家干活吧。”
说完这句，整个团队进入了工作状态。
……
一整个白天外加一个通宵的紧张施工，整个场地的搭建布置工作，终于在次日中午正式完成。
原定的内部彩排也只是在周四这天上午走了个简单的过场，下午的时候，李总陪同其他高层出现在现场。
在整个接待过程中，起码我个人感觉，气氛还算融洽。
送走了高层，我找了个机会跟李总谈了谈，后者表示，就目前情况来说，问题不大。他那个亲戚算是自认倒霉，该打点的该赔的，他都认。
至于我比较关心的尾款问题，如聂雷所说，李总其实比我更在意，他私下表示，只要我们之后的活动流程不出问题，其他的事情他会负责搞定。
有了他这句话，我也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可能是大家心里都绷着一根弦吧，当天晚上的活动进行的很顺利。
活动结束后，看着满面红光的李总，以及笑容可掬的高层，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大半。
因为出了一个坍塌事故，所以原本准备在次日，也就是周五上午回上海的我们。临时改变了行程，准备推迟一天回去。
这个事情是在早上彩排的时候就已经定好的，因为李总这边约我们在周五的下午，一起开一个有关于这个项目的总结会。
会议的主要议题，当天晚些时候，李总也找了个机会给我透露了一些，主要就是让我们该承认的错误就承认，该承担的责任也老老实实承担。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当然了，李总也拍胸脯保证，介于我们在事故后续处置中的积极态度，以及项目执行过程中的专业表现，他们公司的高层也已经表了态，发生事故的主要责任肯定不是在我们这边，所以也不会对我们过分苛责。但不管怎么样，稍许连带责任，我们还是有的。
在晚上散场之后，李总又特地拉我到角落里直言道：“刘总，只要你们到时候诚恳认错，端正态度，后面该付的钱我们肯定会按照约定付出来的。”
对于李总这番话，心里虽然持着保留意见，但面上我还是恭恭敬敬地点头应允道：“李总放心，到时候我们肯定会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这点你不用担心。只是有一点我要强调，对于你们那个受伤的保安，我们可以接受适当地提供一些人道主义赔偿，但他的治疗费用以及后续的康复费用等等，这个我们是不可能承担的。”
对此，李总赶忙拍胸脯保证道：“这个刘总放心，医疗费和后续康复的钱，这些我已经跟我那个倒霉亲戚说好了，他会一力承担的。不然别说你们，就是我们也不会放过他的。”
见他这么说，我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沉吟了片刻，李总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刘总，这个供应商是我推荐给你们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前说好的回扣，我也是没脸再要了。”
见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笑了笑宽慰他道：“李总你也别着急，咱一码归一码。你放心，等事情正式解决了，我肯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我这么说，李总脸上直接乐开了花。
只可惜，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
结束活动之后，一改往日项目结束聚餐的传统。
这两天几乎都没怎么休息的众人也没什么心思胡吃海喝，直接就开着租来的车回了酒店。
正当我到了房间洗漱完，准备给秦莉打电话聊聊天的时候，李总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之后，李总急声道：“刘总，出事了！”
此话出口，我第一反应就是在医院的保安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所以我立刻说道：“怎么了？你们的保安情况不好吗？”
对于我的脑回路，李总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一声道：“不是这个事情。”
“那又出什么事情了？”我疑惑道。
“篷房坍塌的视频被人传到网上了！”李总焦急地说道。
“呃……”脑袋一疼，心里暗骂一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随即我便说道：“你先别急，传到网上，然后呢？”
李总语速极快的回答我道：“然后说篷房坍塌压到人，那边伤者还在住院，不说第一时间把精力放在查清问题还伤者一个公道上。反而照样歌舞升平的举办活动，这摆明了就是领导尸位素餐，贪图享乐，不干实事。”
“那你们领导现在是什么态度？”
“领导当然很愤怒！这会儿正招我回公司开会研究解决方案呢！我正在回去的路上，想着先给你打个电话招呼一声。”李总解释道。
稳定了一下心神，我向李总建议道：“李总，你先别急。我前不久刚刚处理过一次危机公关，有那么点经验可以跟你分享一下。”
“你说你说。”李总急道。
“这事情宜疏不宜堵，你们是国企，网络时代，千万不要想着去捂盖子。这样会显得欲盖弥彰，更容易引起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的热烈反响。所以如果可能的话，你们可以考虑尽快通过你们的官方渠道，将你们这两天对与伤者慰问的事情公布出去。”顿了顿，我问李总道：“我记得你们领导应该已经在昨天去看过那名保安了吧？”
“是的。昨天我们副书记去过医院了。”李总说道。
“这些事情都是可以往外说的，而且这事情也做不了假，不怕别人诟病。另外，警方那边也有你们的关系，如果舆论风向不对，有必要的话，可以让他们配合出具一份公告。说明一下事情处理的经过。反正这事情该谁承担多少责任，该谁赔钱，赔多少，这都是有据可循的。”想了想，我补充道：“至于活动照常经行这事儿，我个人觉得能淡化就尽量淡化。因为吃瓜群众不会在乎取消活动之后，你们会承受多少损失，他们只在乎弱者有没有得到照顾。现实情况是，弱者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说明这点就够了。”
李总消化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向领导们转达的。”
挂断了李总的电话，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总的公司是国企，国企出了这档子事，舆论层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上级领导的态度。
如果处置得当还好说，要是稍有不慎……
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天这个活动是有市里对口的领导到场的，如果让领导知道了这个事情……后果和影响，就无法估量了。
但是很可惜，之前出问题的是秦莉的公司，或者说我女朋友的公司，我不仅能说得上几句话，甚至还能亲自下场操盘。但面对李总这样的国企……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
原本还想着是不是找聂雷过来商量一下这个事情。但转念一下还是算了，他也累了好几天了，相比头一天晚上在上海远程遥控的我，他在现场可是结结实实地熬了两个大夜，甚至还去了一起公安局做了笔录，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今晚让他睡个踏实觉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跟他说。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秦莉打来了视频电话，本着不想给她平添烦恼的想法，刚刚李总的事情，我也就没主动跟她提。
但作为自己的枕边人，秦莉一如既往的敏感，当然，我感觉主要的问题可能出在，我在她面前不善伪装，甚至压根就没有伪装。
于是乎，见到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秦莉敏锐地开口问道：“又怎么了？事情还没解决吗？”
“没有啊。项目都结束了，还有什么没解决的。”我装傻充楞道。
秦莉用明显不信任的口吻问道：“真的？”
“真……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