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就反咬一口?”聂雷蹙眉问道。
“对啊,转移矛盾嘛。”我摊手道,“到时候跟领导可以说,我们已经在向有关责任人和责任单位追责了。跟公众可以说,你们放心,受伤员工我们已经妥善安置了,相关的责任人我们也已经起诉了。你看,是不是都说得过去了?到了这个时候,谁还关心为什么活动会照常进行?”
“这……只是你的推测吧……他们应该干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吧?”聂雷表情惊悚的问道。
“坦白说,我也这么希望。但有句话说,人性的背后是白云苍狗。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保住自己在领导心里的形象,你觉得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喝了口水,我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我们就真的难了。本来我还觉得,除了这档子事儿,了不起半年之内咱就不接大项目了,找找熟客,混点小项目也能混个温饱。等下半年风头过去了,咱在找机会来几票大的。但如果真要闹到赔偿,甚至对簿公堂的地步……那……我就不敢想了。”
“老刘知道这事儿吗?”聂雷忽然问道。
“暂时应该还不知道,一会儿我会给他打电话说的。也算……让他提早有个心理准备吧。”我有些无能为力的说道。
“走吧,去你房间,我给他打电话,咱俩一块儿跟他说。”说着,聂雷起身准备离开餐厅。
叹了口气,我也起身跟上。
到得我的房间,趁我关门的功夫聂雷已经拨通了老刘的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响了几下之后老刘关切的声音传来道:“项目完了?没再出什么意外吧?”
“项目本身是没有再出什么意外,但是项目之外,却出了一些。”聂雷答道。
“这话什么意思?”老刘不解道。
见聂雷看向我,我及时接话道:“刘总,我刘畅。”
待老刘应了一声,我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
等我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及我的推测跟老刘说了,如意料之中一样,老刘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我和聂雷也没有催促,各自掏出一根烟点上,等待这老刘的下文。
一直到我俩的烟都抽了能有半根的时候,老刘才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计划是明天早上。因为今天下午还要去跟客户开一个总结会。”聂雷答道。
应了一声,老刘说道:“这事儿我知道,刘畅昨天跟我说了。反正现在我们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没用,一切等你们开完这个会,探清楚客户意向之后再做讨论吧。”
老刘说的也在理,如今一切都是我的主观臆断,而且是最坏的结果,如果客户领导品行端正,不搞这出呢?那我们就是在这里杞人忧天了。
“行。开完会我们再联系。”聂雷应了一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然而,当下午晚些时候,我们一行人从客户的办公楼里出来的时候。
我恨不能抽两下我这张开过光的乌鸦嘴。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当我们来到客户公司,见到出来接我们的李总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大概率要往最坏的方向走了。
此时的李总已经没有了昨天项目结束后的意气风发,脸上挂着一夜没休息好的浮肿不说,看到我们之后也是满脸的尴尬。
在我压低声音问了他一句“情况怎么样”之后,他的眼神更是飘忽不定,一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样子。
看李总这般表现,我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胜了。
来到会议室,发现里面有4个人。其中两位我见过,一位对方的徐副书记,另一位是他的秘书,另两位我没见过,但很快,就从李总的介绍中得知,这两位是他们公司的法务,年纪稍大的那位是法务负责人,另一位是法务助理。
听到对方这种身份,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则是强迫自己扯起嘴角礼貌地跟在场众人打了招呼。
作为会议的主持人,会议一开始,自然由李总发言,他说的也比较简单,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或者说废话。大意是感谢我们为这次活动的付出,给他们呈现了一场精彩的发布会。领导们对于活动最终呈现的效果也是颇为满意。
乏善可陈的开场白说完,徐副书记很自然的接过话头:“李总说的很对,作为来自上海的团队,你们确实让我们见识到了什么叫专业,什么叫创新,什么叫创意。”
“徐书记客气了。”此时我接话道,“虽然最终活动的效果还算令人满意,但活动筹备过程中,我们也确实出了一些意外的状况。好在经过多方的协调和努力,我们也算不辱使命,交了一份算是勉强及格的答卷。”
徐副书记摆了摆手道:“小刘总你也不用过谦,我们讲究的是实事求是嘛。该表扬的还是要表扬,该称赞的还是要称赞的嘛。”说到这里,徐副书记话锋一转道,“既然你提到了活动筹备过程中出了一些意外状况。今天正好我们公司法务部门的同事也在,那我们就针对这个意外状况,探讨探讨?”
看着徐副书记驾轻就熟地打着官腔,我心里说了句,肉戏来了,脸上则是堆着笑说道:“徐书记说笑了,怎么能说得上是探讨呢?我们今天来,就是负荆请罪的,该认的错我们肯定会老老实实的认,我这里就指望您,还有两位法务部的同事,能看在刚刚李总和徐书记的这两番夸赞的面子上,打得轻一点。”
那位年纪稍大的向姓法务负责人适时地接过话头道:“刘总说笑了,正如徐书记所言。今天坐在这里,我们确实是抱着跟贵方探讨,或者说商量的目的来的。”稍事停顿,就听这个向法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是学法律的,毕竟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责任该怎么划分,由谁来承担,原则上说,最终是由公安和检查机关认定的。我们今天开这个会的目的,肯定不是要分个是非对错,而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想要跟贵司商量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闻言,我态度诚恳地说道:“向法务所言甚是,但就我所知,之前的事故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贵司受伤员工的医疗救治费用,乃至后续的康复费用,也已经由事故的第一责任方,也就是篷房供应商承诺来承担了。当然了,我这么说不是要推卸我们监管不力的责任。”说着,我看了看李总道,“来之前我也跟李总私下沟通过,出于人道主义的原则,我司也愿意给贵司的受伤员工出一笔慰问费,聊表心意。有这回事吧李总?”
“啊!对,刘总之前跟我提过。”李总颇为尴尬地应了一句道。
把视线挪回向法务的身上,我继续装傻道:“回到刚才向法务说的,‘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想要跟贵司商量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那现在活动已经顺利结束了,我就不清楚现在还需要什么解决方案?是我们在事故发生伊始的处置和补救工作做的不及时不到位,造成了贵司有什么我们不清楚的财产损失?还是活动进行期间,我们有什么地方没做到位,出现了什么纰漏,导致有参与活动的嘉宾对你们进行了投诉?如果是这样的话,还请您及时告诉我们,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脱。”
待我义正言辞地说完这些,向法务脸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答我道:“刘总误会了,并没有出现您说的财产损失,或者嘉宾投诉的情况。”
话音刚落,我立刻接口道:“那我们要探讨什么解决方案?还有什么跟我们有关的问题没有解决?”
可能是见我有些激动,李总此时出声说道:“刘总,您先别着急。”
不等我开口,在一边看了半天戏的徐副书记笑呵呵地出声说道:“刘总,是这样的。昨天晚上网上出现了一些关于我们这场活动事故的视频,不知道你清楚吗?”
听到徐副书记直白地问出这么个问题,我看了一眼在一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李总,斟酌片刻后,还是坦诚道:“略有耳闻。”
听我这么一说,徐副书记脸上笑容更胜道:“既然你清楚,那想必你应该多少也了解到了现在的舆论风向吧?”不等我回答,徐副书记立刻收起笑容,满脸惆怅地叹了口气道:“现在网上几乎是一边倒的骂声,而且不仅是网上,市里也因为这个事情非常恼怒。不说别的,就说现在,我们的钱书记(一把手)还在市府挨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