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不记得，他们后来又在世间玩了多久。
    只记得他们看过无数次日升月落，脚步遍布世界的每个角落。
    白初渐渐明白，为什么黑瞎子爱钱。
    时间长了之后，确实就会想要有个爱好。
    作为精神寄托也好，打发时间也罢。
    不过白初不爱钱，他喜欢各种各样动植物。
    对于张启灵来说
    只要白初在，去哪儿都行。
    于是两人就背着个相机到处跑。
    有时候在原始森林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就为了找到白初想看的动植物。
    每次看到好看的照片，白初都会献宝似的递给张启灵看，让张启灵看看好不好看。
    张启灵每次都点头。
    白初也爱拍张启灵。
    悄悄从张启灵看不到的角度拍他，不让张启灵发现。
    张启灵出乎意料的上镜。
    又或许是那张脸摆在那儿。
    只要不是什么死亡角度，都不会拍得很难看。
    白初还以为自己偷拍没被发现。
    完全没有注意到，每次他低头看相机时，张启灵都会看他。
    张启灵一开始还不知道，白初拍自己干什么。
    直到他生日，白初将做好的相册给了他。
    翻开相册，张启灵看到了白初镜头下的自己。
    看到了被爱之人在爱人镜头下的样子。
    张启灵第一次发现自己有那么多样子。
    他站在晨光中，沐浴着阳光，整个人被温暖包围。
    坐在沙发上发呆。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白初的镜头下却透着平和和静谧。
    偶尔勾唇浅笑，整个人都鲜活生动起来。
    发呆的他，赶路的他，锻炼的他……
    千姿百态的他凑成了白初眼中闪闪发光的他。
    “哥哥拍得很好。”
    “我也觉得很好看。”
    白初将照片摆弄来摆弄去，觉得哪一张都好看。
    “生日快乐，阿朝。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喜欢这份礼物。”
    “喜欢就好。”
    白初他们偶尔也会和张海客联系。
    一起从渔村出来后，张海客也开始在外面浪。
    不过前段时间，他说他又回去了。
    他们就这么断断续续的联系着。
    直到某一天。
    再没有张海客的信从远方寄过来。
    又过了两年。
    “哥哥，我们回长白山。”
    张启灵拥着白初说道。
    张启灵很少会提要求，大多数时候他都顺着白初意愿，跟在白初身后。
    听到他说这话，白初愣了好半天。
    半晌。
    他才伸手抱住张启灵，开口道，“好。”
    第二天，他们就坐上了回长白山的车。
    车上。
    张启灵一反常态的嗜睡。
    他靠在白初的肩头睡睡醒醒，脑袋一直没从白初肩上抬起来。
    白初也不喊他，就这么让他靠着。
    任由自己的肩部一点点的坚硬酸胀起来。
    幸好他们距离长白山并不远。
    不过四天，他们就到了长白山。
    他们到的有点晚，太阳快要坠下去了。
    可张启灵却说，他想去看看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
    白初从来不会拒绝张启灵提出来的小要求。
    他带着张启灵回到了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屋。
    白初已经记不得，他们多久没有回来过。
    房屋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正如他们此前那么多年住过的房屋。
    随着主人的离去，它们失去了自己的灵魂，随之枯萎坍塌。
    围栏已经腐朽，随便一捏就能捏碎。
    曾经种的花倒是泛滥开来，开得灿烂夺目。
    蓝莓也蔓延开来，能看到绿叶丛中将谢的花朵。
    “蓝莓又要结果了。”
    张启灵低声道。
    白初将张启灵扶到凉亭里坐下。
    “再过一两个月，我们就有新鲜的蓝莓吃了。”
    张启灵勾了勾唇，没说话。
    凉亭看着还算完好。
    白初本想带着张启灵下山，住到山下旅店里去。
    张启灵拒绝了。
    他说他想在这里，就他们两个。
    “好。”
    白初让张启灵躺在自己腿上。
    张启灵似乎很疲惫，他靠在白初腿上，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天一点点黑下来。
    只有莹白月光落了一地。
    白初没有睡意。
    他靠在栏杆上，手握着张启灵的手，如同此前无数次那样。
    白初看着残破不已的房屋，看着被笼罩在月光中的森林。
    他本以为这一天到来的时候。
    他会悲痛欲绝，会觉得上天不公。
    事实上，他很平静。
    平静得他都觉得惊讶。
    或许是早有预料，又或许是他觉得漫长的人生到此刚刚好。
    白初垂眸看着张启灵，顺手将盖在他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
    他用目光描摹着张启灵面部轮廓。
    从挺括的面部线条，到漂亮的眉眼，唇色浅淡的薄唇。
    修剪过的发在额前散开，在微弱光线中多了几分脆弱。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这样而已。
    了解张启灵的人都知道，他多有安全感。
    明明自己是个没安全感的人，偏偏能最大限度给别人安全感。
    真是个矛盾的人。
    握着的手忽然收紧，张启灵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白初握紧他的手，另一只手拨开他的发，“没事，我在，别担心。”
    随着声音落下，张启灵才安静下来。
    似乎听到了白初的话。
    张启灵就这么睡了一夜，白初坐着等了一夜。
    张启灵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发现自己眼睛上多了双手。
    他移开那只手，发现太阳已经爬得挺高。
    “我睡了很久吗？”
    他坐了起来。
    “还好。”
    白初动了下腿，当即抽了口气。
    张启灵将手搭在他腿上，开始给白初按摩。
    “我直接躺在地上就行。”
    “那怎么行，你可是我宝贝，我怎么舍得让你直接睡地上。”
    “哥哥一夜没睡？”
    张启灵看到了白初脸上的憔悴。
    白初摸摸脸，“不想睡，就顺便守夜。”
    “哥哥知道了?”
    张启灵拥抱了白初，将脑袋放在白初肩膀上。
    “我又不是傻子，你那么反常都看不出来。”
    “哥哥。”
    “嗯？”
    “如果我死了，你不能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