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傻事？”
白初反问。
沉默片刻。
张启灵才开口，“陪我去死。”
“你已经陪了我很久了。这一辈子我很高兴，如果……你以后遇到另一个人，不用顾忌我。”
张启灵知道白初和自己不一样。
他的生命马上走到终点，但白初不一样。
只要白初愿意，他可以一直活下去。
活到他觉得活着也没有意思了为止。
“你还挺大方啊。”
白初将张启灵脑袋抬了起来，捏着他的下巴，笑得冷冽。
“将我后半生都谋划好了。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带一个给你看看，让你先过过眼？”
张启灵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白初手腕，“哥哥别生气。”
张启灵不是个大方的人。
他只是不希望白初死，不希望白初一直沉湎在他的死亡里。
总不能他死了，还要困住白初一辈子。
“你休想，白朝，我告诉你。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我的人生谁都别想给我做主，包括你在内。”
白初狠狠在张启灵唇上咬了一口，几乎将他唇咬出血。
唇上的疼痛没有让张启灵皱眉，反而让笑意在他眼中荡漾。
“笨蛋哥哥。”
“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怎么敢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白初抱住张启灵，声音低哑，“吴峫走了，胖子走了，小花，黑瞎子，红钰他们都走了。现在你也要走了。你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白初抱得很紧，几乎让张启灵喘不上气。
听到白初低哑的声音，张启灵眼中闪过心疼。
“你如果跟我们走了，白陨呢，你要让他一个人吗，你舍得让他一个人吗？”
张启灵轻轻拍着白初后背。
如果白初跟他走了，白陨才是真正的孤单。
“他，他不需要我。”
白初吸了下鼻子。
很久之前，白初和白陨就谈过这个问题。
白陨表现得洒脱至极。
对于他来说，白初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虽然这个意外美好得让人惊艳，他却不会因此去阻止白初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对白陨来说，比起弟弟，白初更像他的孩子。
孩子长大了，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
再者。
他已经孤寂了无数年，习惯了。
“别丢下我。”
白初虽然没哭，眼圈已经红了，甚至鼻尖也红红的。
看着这样的白初，张启灵越发心疼。
他轻轻碰了下白初发红的眼角，声音清浅，“好。”
“我们还没去看过天池，要去看看吗？”
见不得白初那么委屈，张启灵主动转移话题。
白初点头。
张启灵的脑袋动了下。
唇落到了白初的脖子上，轻微刺痛感从脖子上传来。
白初不是很舒服，不过还能忍受。
白初的手插在张启灵的发间，任由他动作。
洗漱时，白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个红色的草莓印，外套都无法遮挡。
他看着张启灵。
张启灵歪歪脑袋，对他笑了下。
笑容浅淡，带着点被骄纵的肆无忌惮和讨好。
白初纵容了他此刻小小的占有欲。
吃了早餐，两人朝天池走。
国内的景点并不能靠近天池，两人悄悄的顺着山林，越过国境线，到了另一边。
两人到天池边上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他们就这么并肩坐着，等待天明。
没有人说话。
他们就这么坐着。
忽然，白初肩头一沉。
张启灵靠到了他的肩头，
白初呼吸一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阿朝？”
张启灵回应了他，只是一声浅浅的鼻音。
但是他确实回应了白初。
白初松了口气。
张启灵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握。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湖面上吹来的风渐渐温暖起来。
太阳终于跃出了地面。
“我爱你，哥哥。”
张启灵的声音从未有过的虚弱，声音很轻，却带着笑意。
张启灵今天的笑容从未有过的频繁，白初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忍不住带着笑意。
他爱面前这个人。
从未爱任何一个人胜过他。
直到生命尽头也未曾变过，
“我也爱你。”
白初握紧他的手，笑着回应了他的爱意。
他们就这么沐浴在朝阳里。
白初忽然想起了两人儿时的场景。
曾几何时。
在墨脱，他也曾同张启灵这么站在阳光里。
只是当时他们都还是孩子。
而现在，他们都即将逝去。
那一天。
白初看了一天的太阳。
从日出到日落，感觉到握着的手一点点的变凉，凉到他的体温都不能再温暖张启灵分毫。
白初就这么平静的坐着。
直到太阳落山，白初才思绪回笼，确定张启灵真的不在了。
张家本家没有衰老。
走完童年，他们的一生都将处在精力最为旺盛的壮年，直到死亡。
他们的死亡像一首高昂的进击曲，度过平缓的前奏之后，就会一直高歌猛进。
然后在高潮部分戛然而止。
现在。
张家最后一代起灵彻底死亡。
世上再无张家。
他的朝阳落了。
最后一丝光消逝，白初轻轻在张启灵已经冰冷的唇上落下一吻。
“我们回家，阿朝。”
他将人一把抱起。
张启灵靠在他怀里。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白初却觉得他小小的。
跟儿时缩在他怀里的小张启灵没有区别。
他抱着人一步步的往山下走。
不少人都扭头看，甚至有人问白初，张启灵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问怀里的人是他的谁。
白初笑得落落大方，任由脖子上的痕迹展露在众人面前。
“这是我爱人。”
白初回了天宫。
天宫里空旷的房间已经有了住客。
胖子和云彩住在最边上，他们喜欢那儿。
吴峫和黎簇挨着他们，然后是解雨辰，红钰，黑瞎子和允正。
现在他们也来了。
“你要跟他一起走？”
白陨出现在天宫中。
“我要是不去，他会孤单的。没准会被那几个没道德的人笑话，笑话他被我抛弃了。”
白初将怀里的人放下，整理张启灵的头发。
“你考虑好就行。”
白陨什么都没说，他尊重白初的选择。
白初从背包里将鬼玺拿出来，当着白陨的面将鬼玺砸得粉碎。
他抬头看向白陨。
“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
“其实他们来也无所谓。”
“但你不喜欢麻烦。”
白陨笑容更深了些，“那就谢谢我家小白了。”
“那是你的房间，最大最好的一间，我谁都没给。”
“好。”
白陨走出了房间。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
白初躺了下来，抱住了张启灵。
一如儿时无数次做的那样。
白陨垂眸，收回目光。
在他垂眸刹那，所有能够通往天宫和青铜门的道路被全部封锁。
天宫大门关闭。
将所有一切关在门中。
祭坛上的神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拥抱着他璀璨的太阳。
长白宫门永远关闭。
自此，他们不复别离。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