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衣服给你，这样就不冷了。”李庄生连忙脱下外套，披在胡梦蝶肩上，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劝慰说，“别哭了……衣服多暖和。”
    胡梦蝶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梨花带雨，煞是可怜。李庄生不知如何是好，他明白眼泪也是女人的武器，但真挨不住。
    他多想把对方搂进怀中，但自觉没有这个立场，心中自顾自发闷。
    胡梦蝶裹了裹外套，忽然伸手把眼泪狠狠擦掉，然后赌气一般再次紧紧握住李庄生的手。
    这次，李庄生没敢再甩开了。他任由胡梦蝶的手指穿过他指缝，紧紧扣着。
    “别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做。”李庄生说。
    他知道胡梦蝶是在撩他，他不想看见对方这样放下身段，她本该是明月啊，怎么能这样呢。
    “你值得，伱值得我对你好！”胡梦蝶狠狠地说。
    李庄生将这寒凉的晚风深深吸入肺里，然后缓缓吐出，声音紧绷：“我这个人，没什么出息的……说实话我配不上你，我真是不是什么老实人，我只是看你好看，才爱你的，我就是个颜狗……我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又怂又无聊。你要是不好看，我才不会和你结婚呢……你明白吗，我从来都没老实过，对你好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只是在看脸！我只是觉得你贤惠适合结婚！我就是这么肤浅！”
    李庄生咬着牙，情绪激动，他拼命的自黑，可也吐不出心中的烦躁，以至于他声音在不经意中越来越大，骑着电瓶车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八卦地伸头张望。
    然而，胡梦蝶却很平静听完了李庄生的话，脸上毫无变化，只是直视着李庄生的眼睛反问：“难道我变丑了吗？”
    “没有……”李庄生愣了愣神。
    岂止是没有变丑，她还变得更青春活力了，连她的丈夫都会为她此时的美丽失神。
    胡梦蝶骄傲地挺胸：“你喜欢漂亮女生，我正好是漂亮女生！你喜欢贤惠的女生，我就是贤妻良母！我不介意你有这个想法！”
    李庄生讷讷，没有想到胡梦蝶会这样回答，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
    网上风向当然会认为李庄生这番言论是标准的下头男，当一个人又丑又胖，那么她会天然敌视美人和白瘦。如果一个人又懒又馋又自私，那么她就会拼命污名化贤妻良母。
    但很明显，胡梦蝶天然对这些说辞无感。
    李庄生心中更烦躁了，他使劲挠头。
    “就算，是这样……是我变心了！”他又说。
    “你爱上别人了？”
    “对！”李庄生违心地承认。
    “你胡说，你没有。”胡梦蝶倔强地抬起头，“还有，我再说一遍，就算你是见色起意我也一点不在乎，你有色胆我有色相，我们很般配！”
    李庄生有点气急败坏：“我配不上你的，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男生。长得比我好，成绩比我好，家境比我好，比我对你好……你知道你多好看吗，你有一片大森林啊，你说你都回来了，就不要再吊死在我这颗歪脖树上了！”
    胡梦蝶毫不示弱，紧紧抓着李庄生的手：“可我已经找到最好的男人了，他就是现在和我牵手的人！”
    “我不好！”
    “你很好！”
    两人的争执陷入僵局，各自都咬牙切齿，知道的是夫妻吵架，不知道的还以为彼此是仇敌。
    李庄生难受极了，他觉得这样的争论毫无意义，明显说服不了对方。他仿佛又回到了重生之前，心中的一口气就是下不去。
    他真不想这样，没有和胡梦蝶见面的时候，他少有忧虑且很快乐。重生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浪漫的童话冒险。但是，一旦和胡梦蝶见面，沉重的现实就会立刻把他拽回到难以抉择的岔路口上。
    许久，胡梦蝶咬着嘴唇，在路灯下，幽幽泪流：“你是想……不要我了吗？”
    李庄生先是气短，无奈地叹气，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别玩这种道德绑架好吗，老是哭给我看，也太赖皮了。”
    胡梦蝶便将李庄生伸出的手也握住，轻轻贴在自己脸上，眼神哀婉，声音呜咽：“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就因为那个视频，就因为我之前有过一段感情？我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么？就算是这样，你可以惩罚我，但不要直接判我死刑，好吗？求你了……”
    李庄生缓缓地闭上眼睛，第一次听到胡梦蝶这么卑微乞求的语气，鼻子忍不住发酸。他感觉心疼，这是他的妻子，哪里又舍得。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李庄生轻声又无比郑重，“我是认真的，我从不觉得你做错了。男欢女爱，这不是很正常的么？我不能因为自己没人要，就要求所有美女都不准谈恋爱吧？”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应该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和别人在一起过，可婚前不说，婚后又翻出这件事，还害得你要变二婚。不过现在好了，重生了之后，我总算没有耽误了你……反正，你绝对是没有做错的，你不要被任何人PUA了，你真的没错啊，只是我在无理取闹。”
    “那我原谅你了，我们从头开始……”
    “我不要！”李庄生深深地低下头，咬牙，声音里也带着哽咽，“对不起，这些都是我的错，但是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对不起……”
    胡梦蝶身体微微发抖，连忙抱住李庄生，泣不成声：“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我和你在一起才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们以后好好的不行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也很难过啊，为什么第一个遇到的不是你，我也恨自己……”
    李庄生听得拳头紧攥，他苦笑着、压抑着、愤怒着。
    “我们遇见过啊，我是高中同一个年级啊，你爱上我了吗？”李庄生声音轻轻颤抖，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情绪，“我这么无趣，我这么平凡……你根本没有选择过我啊……你爱的，是你的那个，齐……浩宇啊。”
    他羞愤地涨红了脸。羞耻于自己的平凡，愤怒于自己的平凡。
    他感觉自己这样就像是吃不到奶的孩子，幼稚得犹如巨婴。这样想着，他不觉自己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