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府邸刚好是用来代替甲字一号据点的。
去年,墨玖安中媚药时,容北书把她带到了甲字一号据点的寒池里,由于当时被盛元帝派来的人跟踪,甲字一号据点算是废了。
这里是容北书新购置的房产。
辟鸾阁在京城的据点里,通常都设有供容北书处理事务的房间。
容北书吩咐据点的暗探准备炭火和温水,然后关上门,让墨玖安落座后蹲在她身前,将她的伤口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好在伤口不深,无需缝合,他也算松了口气。
两个暗探带着火盆和一盆干净的温水进来,轻轻放下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容北书先用湿帕子,帮她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再从身上拿出了一个青药瓶。
“这是我特制的金疮药,可以立即止血,伤口不会感染”,容北书抬头望向她,温声提醒:“但是,会有点疼”
墨玖安桃花眼微弯,朝他明媚一笑:“那你轻点”
看着她不以为意的样子,容北书忍不住皱眉。
他叹了口气,用药匕拿出少量药粉轻柔涂抹,动作十分小心。
“公主真是心大”
上药间,容北书还不忘埋怨一句。
墨玖安向他倾了倾身,“这么久没见,你就让我看你皱眉啊?我想看你笑”
“我还能笑得出来嘛?但凡对方用的是剑,公主的手筋都会断”
说及此,容北书心口如细弦划过,眉心又紧了几分。
“断了再接嘛”
墨玖安的原意本是缓解气氛。
对她而言,这点伤根本算不得什么,无需如此夸张。
全身筋络尽断,再一个一个地接上,她又不是没经历过。
只是,她这副轻快的语气落在容北书耳朵里,偏偏会挑起一股火来。
“说得轻巧,不疼是吗!?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容北书倏地抬头,语气都有些失控。
他很不喜欢墨玖安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曾经,墨玖安躲避他把脉,寒症发作了还要参加武娱演练,最后晕倒在他怀中,把他吓得不轻。
后来她还算听话,在他的调理下,她的身体恢复的很不错,只需继续保持。
没想到,他一走,她又开始不管不顾,事后还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容北书怎能不生气?
她就不能学学太子和三皇子那样,理直气壮地躲在别人身后?
容北书漆黑的眸里浮着不满。
可墨玖安从其中看到的,更多的是心疼。
墨玖安没想过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会引起他如此强烈的反应。
这不免让她有些无措。
“我...”
墨玖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吗?
是疼的。
很疼很疼,筋脉重续,那一种触及灵魂的痛。
但在此之前,她好像从未因为疼而退缩过。
现在仔细想想,身体的痛,好像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个她从未意识到的问题,就因容北书的这一句话,骤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也许,幽戮给她留下的烙印,不只是她身上的伤疤...
墨玖安的神情滞了一瞬,微微垂头,眼中情绪浮沉,“我习惯了”
从前在幽戮,她便是这么过来的。
每一次的搏杀都是冒着死亡的风险。
被残酷训练,被反复试药,受过无数次伤,每一次都从鬼门关爬回来。
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次数多了,身体的痛就会变得微不足道。
若躲不过对方致命的招数,便只能用身体别的部位生生接下那一招。
只要还能活着反击,为了那一丝生还的机会,不得不以牺牲自己的健康为代价。
杀手培养的过程就是这样的。
幽戮需要的,是不要命也要完成任务的工具。
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在幽戮是大忌。
墨玖安陷入回忆之中,倏尔,脸颊传来一片温暖的触感,把她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墨玖安被容北书轻轻捧起脸庞,她抬眼看去,发现容北书早已凑到她身前,他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慌措。
“对不起,我刚刚语气有些重了,我只是...”,容北书顿了顿,温声解释:“多日未见,刚一见面就看到公主受伤,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
墨玖安方才的暗伤不是因为容北书的语气。
况且,她也知道容北书是因为担心她,忧及生怒。
她朝他微微一笑,也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会注意的,我保证”
说着,墨玖安歪头注视他,脸颊蹭了蹭他掌心,仿似一只灵动又俏皮的小猫。
墨玖安愿意哄他。
而容北书,依旧那么好哄。
墨玖安就这么小小撒个娇,他的心瞬间软成一片,不安的心海被她抚平,掀起一阵阵柔软的涟漪。
近在咫尺间,二人相视一笑,容北书的视线无意间落到那片樱唇,不禁停滞了几息。
他喉结轻划,不露痕迹地敛下目光,默默拉开了距离,继续上药。
“每次都说保证,下次还犯”,容北书嗓音轻缓,听似吐槽,可更多的,其实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叹息:“明明答应过我少折腾,我一走,又开始逞强...”
墨玖安轻抬下巴,欣然接受他的“批评”,至于改不改,视情况而定。
“起来”墨玖安突然说道。
容北书手上的动作一顿,愣愣抬头,“嗯?”
墨玖安指了指身侧的空位,“别总是蹲在我面前,你低着头,我就看不到你,坐我身边来”
容北书展颜一笑,奉命照做。
在他上药期间,墨玖安的视线一点一点地临摹他。
今日的容北书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这是墨玖安第一次见他如此打扮,妥妥一副快意恩仇,除暴安良的江湖游侠模样。
可墨玖安能看出,这几日他都未曾停歇,那熬了通宵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脸上有些许胡茬已悄然冒出,更添几分沧桑的魅力。
墨玖安直直地望着他,思念交织着疼惜,令她移不开目光。
突然,墨玖安掌心一痛,她倒吸一口气,“嘶~”
容北书急忙道歉,低头轻轻吹了吹她伤口,以缓解金疮药带来的烧痛。
容北书难得表现出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
通常,他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淡漠姿态,可眼下却像刚学书法的小孩子,手上的动作认真中带着几分谨小慎微。
墨玖安眼波柔和,静静地瞧着他上药。
上完药后,容北书便用纯白的绢帛一层层缠绕伤口,最后在包扎完的地方系了不太好看的蝴蝶结。
这个金疮药造成的烧痛会持续一阵,容北书担忧地问:“还疼吗?”
触及他温柔的目光,不知为何,墨玖安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一口反驳,即便这个疼痛对她而言如蚊子叮咬,她完全能接受。
“疼”,墨玖安说着,朝他抬了抬掌心,“你再吹吹”
容北书显然一愣。
每当墨玖安主动时,容北书的心总会涌起一阵悸动,思绪都会有一瞬间的断层。
他暗暗咽了咽唾沫,然后一只手轻轻托住她手背,直言道:“都包扎好了”
这下,换墨玖安愣住一息。
不过她可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单纯地感到无语。
墨玖安撇了撇嘴,听似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可那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
“不想就算了”
言毕,傲娇的她刚准备收回手,不料手腕一紧,被容北书干燥且温暖的掌心完全圈住。
容北书一只手包裹着她手背,另一只禁锢住她纤细的手腕,双手同使,以这般虔诚的姿态,缓缓俯首。
墨玖安本以为他是要吹一吹伤口,没想到,却是轻轻含住她指腹。
“你...”
墨玖安瞳孔骤缩,心跳也在这一刻失去了原有的频率。
他一点点地轻啄她指腹,低低沉沉的呼吸尽数洒在她手心。
唇瓣似触非触地略过她掌心之后,容北书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白皙如玉的手腕上。
在他停顿的那一息里,墨玖安虽看不清他藏在睫羽下的眸色,却能预感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果然,他毫不犹豫地再次俯首。
不同于方才,这一次,容北书的吻带了些力道,柔唇与她手腕轻薄的肌肤紧紧相贴,仿佛这是他疏解相思的唯一机会。
他闭着眼,神情是那么地专注,伴随着柔软的触感,带来沉重而滚烫的气息,无一不在刺激着墨玖安的神经。
她轻咬下唇,本能地想缩手。
对方似是感受到了她轻微的动作,缓缓睁开了眼。
容北书以俯身的姿势,抬头望向墨玖安,声音些许低哑:“我是说,包扎好了,吹伤口已经不管用了”
“那这个就管用了?”
墨玖安微微垂眸,躲过那道深幽的视线。
容北书坐直身,不加掩饰道:“对我挺管用的”
“你...合着你是为了满足自己?”
触及墨玖安质问的眼神,容北书唇角轻牵,没有否认。
他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布团,在墨玖安好奇的目光下,摊开放在书案上。
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展露眼前,墨玖安不禁睁大了眼,还没问出口,容北书就已经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我给公主施针止痛吧”
说罢,容北书准备掀开她袖子。
“不用了”,墨玖安急忙握住他的手,脸上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不疼了”
墨玖安倒不是怕针。
她受伤的是左手,然而左手手臂刚好有几道陈旧伤疤,容北书一旦看到便会追问,可她还不想和他谈论过去的事情。
容北书拧眉,严肃道:“病人要遵循医嘱”
墨玖安眨了眨眼睛,嗓音绵软道:“可我不想扎针...”
墨玖安用眼神勾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圆滚滚的,像极了委屈巴巴的小猫。
容北书紧拧的眉心瞬间舒缓,眼底的肃穆也荡然无存,反而浮上了几分怜惜。
墨玖安心中暗喜。
从她的角度看,容北书变化的神情有趣极了,立即妥协的模样十分可爱,前一刻还是气势凛然的大灰狼,她一撒娇,立马变成了星星眼的软毛小狗。
墨玖安压住嘴角笑意,将他看的入迷。
“那我去给公主煮一碗消炎止痛的药,外敷加内服,效果加倍”
容北书说着,起身就打算往外走,可还没迈步就被墨玖安拉住。
“别走”
容北书顺着那只手看向墨玖安,“怎么了?”
“坐下”墨玖安说。
容北书又一次照做,静待她开口。
墨玖安牵着他的手,深深注视着他:“多日未见,再待会儿,而且,刚刚你亲了一下,就不疼了”
墨玖安向来喜欢以戏谑的态度撩拨容北书,可这一次,无论是那双眼睛,还是神情和语气,都是那般诚恳。
容北书微微一怔,眼眸又深了几分。
“又骗我”
“真的,我没骗你,因为可以转移注意力”
墨玖安向他挪了挪,倾身凑近,“而且,我想你了,这也是真的”
墨玖安觉得,容北书曾经说的很有道理。
多日的相思和积攒的情愫,通过言语表达出来,心口真的会疏解几分。
当看到对方眼里的惊喜和感动,自己也会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也许,动情的意义就在这里。
感同身受,同喜同悲,彼此理解,共情,心疼,支持,还有长久的陪伴。
墨玖安忍不住道出的那一句心里话,足以让容北书欣喜若狂。
通宵赶路造成的疲倦,也因他眸里闪烁的点点星光而变得微弱。
墨玖安还想让他再开心一点。
她抬手勾住他脖子,朝那片温暖的唇轻轻吻了下去。
她想他了。
她甚至好像,有点习惯他了。
尤其发现幽戮死灰复燃的那一晚,这种思念更甚以往。
她不需要容北书做什么,她甚至没打算现在就让他知道她的过去。
只是那一晚,她真的想借他的肩膀靠一下。
墨玖安本不允许自己脆弱,可情绪需要疏解,以往,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
如今,她有了想短暂依靠的人,不需要太久,片刻,就片刻的让她缓一下就够了。
也好过她自己一个人强行压制情绪,用所谓的理智,不断地麻痹自己。
墨玖安慢慢合上了眼,勾着他脖子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多日的相思有了宣泄口,她便凭着本能轻轻含住他唇瓣,细细勾勒,一点一点地加深这个吻。
隐约地,她感觉到了他的回应。
从最初的纵容,轻启薄唇任由她摄取,到后来的回应,容北书的呼吸也愈发加重,昭示着他内心的波澜。
墨玖安想再进一步。
可这场相思解药,在墨玖安近乎沉沦之际,被容北书单方面终止。
容北书依旧合着眼,深深的叹息声带着克制的微颤。
等他睁开眼,咫尺之内,只见墨玖安微仰头望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浮着疑惑,还有一丝意犹未尽的委屈。
这样的眼神,容北书哪能忍受?
他喉结滑动,蹙眉敛下目光,缓一下心神后才握住墨玖安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肩膀拿开。
“不能扯到伤口”容北书解释道。
墨玖安瞥了眼自己的掌心,不免觉得容北书有些夸大其词了。
这点伤无需大惊小怪,过个半个月自己就好了。
他总能这么理性,只要事关她的病情,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无用。
就因为这点伤,亲也不让亲,小气!
墨玖安腹诽着,瘪了瘪嘴,重新挪回原位,有些赌气地别过了头。
她走,容北书便凑了过来。
他歪头寻找她的视线,“我是大夫,公主是患者,患者要听大夫的话”
墨玖安一直觉得容北书的声音很好听,尤其当他放缓语气,柔声哄她的时候,她心里的那股不满总能缓解些许。
她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毕竟容北书也是出于担心她,她自己禁不住诱惑,至少容北书能保持理智,也好。
如此想着,墨玖安轻扬下巴,故作傲娇的挑了挑眉:“行吧,容大夫”
“公主同意了?”
容北书的语气听着有些惊喜。
墨玖安心想他好容易满足,却没看见他眸里闪过的一缕隐晦光泽。
“伤好之前,本宫谨遵容大夫的医嘱,行了吧”
容北书的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容:“那就好”
说罢,容北书握住她手腕,毫不费力地扑倒了她。
“哎,你干嘛?”
毫无防备的她,就这么轻易地仰身躺了下去。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扣住她手腕,举到她头顶,稳稳摁住,彻底避免了接下来,她无意识地动手而扯到伤口的可能性。
墨玖安还没弄清楚状况,容北书便已俯身,颀长的身躯完完全全地将她圈在身下。
“微臣只说了不能扯到伤口,只要控制住公主的手,接下来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再影响伤口了”
容北书毫不掩饰嘴角得志的笑意,缓缓俯首,滚烫的吐息落在她耳畔,“不过公主要说到做到,伤好之前,谨遵臣的医嘱”
他将嗓音压低,最后那一句,带着某种引诱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容北书的声音太具魅惑力,又也许因为墨玖安完全处于被动姿势,容北书咬耳呢喃的那些话语在墨玖安脑海中,竟生出了一股别样的意思。
墨玖安的心跳不可控地加速,某种异样的情绪在她血液中流转翻腾。
墨玖安探不清这是什么。
是面对容北书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而产生的抗拒和慌乱吗?
还是容北书这种出乎她预料的强势与魅惑,令她不由自主地紧张,甚至隐隐期待呢?
墨玖安强压心口涌出的酥麻,气呼呼道:“你,你套路我?”
容北书低低一笑,直接承认:“是”
他这双带着侵略性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透过墨玖安的伪装,看到她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悸动。
面对这样的目光,墨玖安有种,心事毫无保留地裸露在他眼前的错觉。
是什么出卖了她?
是她逐渐发烫的脸颊和耳朵?
还是她早已乱了的呼吸?
又或许是她自己都未发觉的,微微颤抖的声线。
其实,是只有容北书一个人看到的,她那躲闪的目光里偷跑出的羞赧,还有隐藏其中的惊喜。
当期待与害羞同时出现在一双眸里时,不免会生出欲拒还迎的诱惑力。
而这种诱惑力,最是让人招架不住。
容北书唇角笑容渐收,眸色渐深。
他想念多日的爱人,此刻就在他眼前,在他怀中,也同样思念他。
如何化解这入骨相思?
那就是与心爱之人分享相思,用爱人之间独有的方式诉说内心的情愫,填补这多日的空缺。
容北书深深地注视着她,眼睛里涌动的不知名的情绪,似岩浆般热烈。
墨玖安急忙撇开视线,这下真没能控制住嗓音,明晃晃地暴露了她的紧张:“好你个容北书,你,你现在都敢如此无...唔...”
墨玖安其余的话语,尽数被容北书吞进唇齿间,化作了几声模糊的唔噎。
无礼,这是墨玖安原本想说的话。
容北书知道。
他发了狠地吞下后一个字,因为这一次,他偏想无礼一次。
这次出行对容北书而言,可谓是一步一个陷阱,一波又一波的刺客想取他性命。
高溯也是个聪明的,有一度,容北书差点陷入他设的圈套里。
所以这些时日,为了抓捕顺利,容北书打扮成一个江湖人模样,几乎每日都是风餐露宿。
容北书和高溯斗智斗勇,终于抓住破绽一举拿下,抓住高溯后他也不敢休整,直接踏上回京的路,一回来就听说公主和兄长去了袁府寿宴。
也许因为这几日遇到了太多杀手,容北书的神经高度紧绷,十分敏感,他本能地担心他们会遇到危险,也管不上先回大理寺复命,第一时间奔向了袁府。
还真不出他所料,马不停蹄地抵达袁府后,他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想逃跑的刺客,还有墨玖安滴着鲜血的手。
那一刻,容北书紧绷的神经彻底断开,理智被情感吞噬。
对于多日不怎么休息,感官极度敏感的容北书而言,墨玖安那一句“想你了”,就足以炸碎他内心深处的锁链,唤醒那个沉睡的猛兽。
容北书的吻带着些失控的疯狂,唇舌迫不及待地侵入与她纠缠。
墨玖安睁大了眼,视线里却是他紧闭的双眼,还有微微颤抖的睫羽。
她一时间无法言语一字,手腕被他禁锢住,纤瘦的身躯也被他紧紧包裹。
失去主动权,被人疯狂索取,她该恐慌才对。
可这般被动的姿势,完全由他掌控的局面,竟还生出了一股满满的安全感。
因为,他是容北书。
不是别人,是那个要陪她一起走下去,助她称帝的人。
墨玖安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同样,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安心地失去掌控权,坦然地承受他暴风雨似的吻。
容北书的动作没有因为墨玖安轻微的挣扎而停止,因为很快,墨玖安周身血液尽数涌到头顶,从最初的反抗到任他掠夺,再转变成,主动与他纠缠。
她早已闭上眼,被他吻的呼吸急促,脑袋发昏,理智被吞噬之后的结果,就是全身的感官无限放大。
满室静谧,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容北书一次比一次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口齿间发出的暧昧响声,唇瓣柔软湿润的触觉,无一不在反复刺激着她的神经。
墨玖安任由这股相思以如此强烈的方式释放,条件反射般回应着他,可渐渐地,她开始缺氧,只能在他辗转的空隙,贪婪地摄取一丝氧气。
容北书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状态 ,终于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时,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唇。
他低眸凝住她,她的唇还残留着方才暧昧的痕迹,唇周都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红晕。
“放肆...”
墨玖安的声音软糯糯的,带着不均匀的喘息,她半合着眼,目光里流露出缺氧后的疲懒。
容北书心口一软,似是抚慰般,轻轻亲吻她眉眼,脸颊,鼻尖,轻捻过她敏感的耳朵后,将头靠在她颈间。
一般情况下,都是墨玖安喘不过气。
可这一次,甚至容北书都不禁轻启薄唇,埋首在她颈窝,低低喘气。
“我也好想你,殿下”
他低沉暗哑的嗓音带来滚烫的吐息,尽数洒在她脖颈轻薄的肌肤,激起一阵酥麻。
容北书将她的右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腰上,做出了环抱的姿势。
明明是墨玖安被他安排,明明是他在掌控全局,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彻底扭转了二人的地位。
他在祈求她能抱抱他。
所以才会摆弄她的手,收紧她臂膀,做出她紧紧拥抱他的模样。
墨玖安无奈又无辜。
何需他如此?
在容北书松手之后,墨玖安主动抱紧了他,还轻轻拍抚他的背,以此表达自己的态度。
容北书缓缓睁开眼,欣喜地蹭了蹭她颈窝,细嗅她的味道,最终,还是忍不住细尝慢品,辗转流连。
墨玖安情不自禁地合上眼,微微仰长了脖子。
除了绵密湿润的触觉之外,颈窝传来容北书沉闷的声音:“微臣刚刚的样子,公主讨厌吗?”
只要她不喜欢,他以后就不会再这样了。
墨玖安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她讨厌吗?
也许从一开始,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很清楚了。
被他扑倒的那一刻,被他强势扣住手腕的那一刻,甚至被他强吻的那一刻,墨玖安的心脏皆有一股电流淌过,顺着血液一路抵达腰脊蓦地散开。
那种奇异的酥麻令她灵魂一颤,紧接着就感觉自己浑身发软。
脖颈的刺激还未结束,墨玖安嘴巴微张,顺了顺气,才问:“你为何不问,我喜欢吗?”
容北书这才慢慢停住了动作。
他抬头,眸光变得有些黯淡:“我害怕听到答案”
墨玖安却微微一笑,抱着他腰肢的手轻轻抚上他脸颊,“你觉得你这样就能困住本宫吗?”
容北书知道答案,不能。
他见识过墨玖安的身手,只要她不愿,即便以这样的姿势将她压在身下,她亦有办法脱离禁锢。
“不能”,容北书温柔的声音认真道:“无需公主动手,只要公主说一声‘不’,或者摇一摇头,微臣会立即松手”
墨玖安笑容扩大了些,反问:“那我说不了吗?”
容北书愣了一瞬。
他好像才意识到,从始至终她都从未拒绝。
“没有…”
容北书后知后觉。
墨玖安噗嗤一笑,心想他怎么傻乎乎的。
她一只手勾住他脖子,稍一用力,容北书便贴了下去。
墨玖安呢喃细语:“我喜欢…”
说完,她抬头便含住了容北书的唇。
这一次,容北书的吻温柔化骨般,轻柔舒适,却又在慢慢加深力道,叫她心乱如麻。
墨玖安捧住他的脸,轻轻推抵,容北书立即停住了动作。
他含情的眼眸带着朦胧的醉意,安静地望着她。
墨玖安忍住想要沉沦的欲望,指腹轻扫过他下颚和下巴,“不过,胡子有点扎人”
容北书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挂胡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略感尴尬。
“事态紧急,没来得及休整”
“没关系,阿渊这个样子,倒有几分别样的韵味”
容北书眸光一亮,“若公主喜欢,我以后可以这样打扮”
“不用为了我改变,做你自己”,墨玖安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不过,看你这副打扮,若不知你秉性,会误以为你是行侠仗义,直率洒脱的江湖中人”
容北书眉心微挑,明知故问:“我什么秉性?”
“嗯...”,墨玖安认真想了想,“狠辣?狡诈?城府极深,心眼忒小”
容北书低低失笑,鼻尖轻撩她鼻尖,“公主真是了解我”
“那是”
“我这么不好,公主还喜欢?”
“谁说这些是不好的了?本宫也是这样啊,在这拨云诡谲的皇宫里,这些品质就是保命符”
墨玖安注意到他眼底青色,抬手轻抚他下眼睑,心疼道:“要不睡一会儿?”
“不要”容北书答得干脆。
“阿渊”
“时间有限,我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可我担心你”
墨玖安抚摸他脸庞,容北书顺从地蹭了蹭,偏头亲吻她掌心,“没事,现在已经回来了”
“所以,高溯已经解决了?”墨玖安问。
“嗯,等审问结果出来后,便可上奏陛下”
提及高溯,容北书的声音变得严肃:“水云间画舫一事牵扯的官员太多,礼部和太常寺空出了不少位置,过段时间使团就要进京了,朝贡在即,在这样的压力下,吏部必须尽快拟定调任名单”
墨玖安认同地点头,“名单我已经拿到了”
“这么快?”容北书有些惊讶。
去年,原吏部尚书秦启被容北书设计下台后,任毖省(xing)新任吏部尚书之位,而他,正是墨玖安的人。
这段时间,容北书借水云间画舫一百三十个冤魂之名,大肆搜查牵扯其中的官员,把朝堂上下闹得鸡飞狗跳。
容北书明面上是在查案,实际上就是在替墨玖安清除掉一部分谢衍的势力,顺便顶替自己人上去。
顶替的名单,就是由吏部拟定。
“其中只有一成是我的人,我在朝中根基本就不深,那些寒门贡士无法直接用来填补六品以上的空缺”
墨玖安说着,轻轻蹙眉,语气有些无奈:“我只能保证新上任的官员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至少不能是谢衍的人”
“简单”,容北书立即安慰道:“我在朝中也有势力,加上他们,公主就又多了两成势力”
容北书总能抚平墨玖安不安的内心,有他在,仿佛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墨玖安眉心舒缓,挂上一抹淡淡的笑意:“抓到高溯后,是不是就能确定从外地调任的官员中,有多少是谢衍的党羽?”
容北书肯定道:“是”
他顿了顿,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公主受伤,不宜思虑过多,现在还是不要谈论这些了”
墨玖安一时语塞,指向性地扫了眼二人的姿势,“那就可以,这样?”
容北书一脸坦率:“是”
“这就不是折腾了?我刚刚都被你压的喘不上气了”
“我是医者,由我来判定什么是折腾”
容北书语速悠悠的,再度俯首,忍不住轻咬她红的熟透的耳垂。
墨玖安缩了缩脖子,“嘶~”
容北书并没有停下。
坚硬的牙齿由柔软的唇舌接替,自顾自地婉转缠绵。
“公主现在是患者,患者,就该谨遵大夫的嘱托”
他的语气略带蛊惑,又含糊不清。
好一会儿后,容北书再抬眼看了看墨玖安受伤的手。
她的左手依旧被他禁锢着。
“手酸吗?”
容北书垂眸问她。
墨玖安这才迟钝地睁开眼,眼波略显迷离。
她委屈似地点点头,“嗯,我保证不会乱动,容大夫不用时刻抓着…”
墨玖安好像总能拿捏容北书,总是知道怎么让他心痒痒。
他喉结滚了两下,眸里掀起潮涌。
几息之后,容北书果然放开了墨玖安的手。
墨玖安还没来得及得意,那只宽大的掌心径直攀上她腰肢,不安分地游移轻捏。
“嗯…容北书!”
墨玖安浑身一颤,本能地绷直了腰。
可这样一来,反倒给了那只手一个机会。
容北书的手臂穿过她后腰空隙,一把将她嵌入了怀中。
两个身体紧紧相拥,有种想把她揉进骨子里的亲密。
“空出来了,就得用啊”容北书理所当然道。
墨玖安赌气地别过头,小声吐槽:“还不如抓着我的手呢,医者反倒先叨扰病人了”
容北书垂眸凝着她,唇角笑意分明,“这是治疗的一部分”
面对容北书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墨玖安并不服气:“这是何道理?”
容北书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她唇瓣,“身心愉悦,伤好得快”
话落,墨玖安的下巴被抬起,他的薄唇压了下来。
墨玖安没有反抗。
身心愉悦,伤好的快,多么蹩脚的理由?
明明她才是病人,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容北书更需要她的抚慰。
所以,墨玖安又一次将主动权交给容北书,而她,只管认真感受。
他唇瓣柔软的触感,夹杂着胡茬扫过肌肤时的刺激,竟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又酥又痒,令她招架不住,又莫名上瘾……
亲吻过后,容北书将她抱的更紧了些,颀长的身躯依偎在她怀中,朝她颈窝满足地深吸一口。
而墨玖安像哄小孩睡觉那样,轻轻拍抚他的背。
“睡会儿吧”墨玖安小声开口。
“不用”
墨玖安听出了容北书声音里的困倦,故作威胁道:“不睡觉的话,就不要抱了”
“要抱”
容北书央求的声音从她颈窝传出。
“那还要抱多久?”墨玖安问。
“公主挑起的,由公主抚平”
容北书耍赖似的,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墨玖安承认最初是她主动的,可亲也亲了,刚刚脖子还被他啃了一口。
还不够吗?
“那,多久能抚平?”墨玖安耐着性子问。
“不知道啊,也许抱的久一点,也许亲的久一点,这个要靠公主发现”
“看来我以后得少主动了,不然你就要讹上我了”
容北书这才睁开眼,抬首看了过来。
只见他眼底浮着困意,因多日少眠,那双眸里都泛起了血丝。
“公主是不是对讹这个字有误解?讹是敲诈,是得寸进尺,是贪无止境”
墨玖安点点头,“不就是你吗?”
容北书勾起嘴角,一副把她看透了的表情。
“明明是公主不想扎针喝药”
“你,你还没忘啊?”
容北书得意地挑了挑眉,然后重新埋首于她颈窝,懒洋洋道:“微臣自愿屈服于欲望,可这并不代表微臣失了神智”
墨玖安垂眸瞥了眼怀里的脑袋,“明明知道,还由着我?”
“因为微臣有私心,不想错过任何一次和公主亲近的机会”
“容北书,你还真是傻子”
听到墨玖安略带气性的语气,容北书不明所以,急忙抬头:“公主何出此言?”
墨玖安轻蹙峨眉,表情严肃:“我绝非是在利用我们亲近这件事拿捏你,你不要误解了”
望着他怔愣的表情,墨玖安不忍心发脾气,只是轻叹口气,眼波随之柔和下来。
她捧住他的脸,温声解释:“我想你是真,方才挽留你也是真心的,所以,比起容大夫无法拒绝病人的撩拨,还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是我这个病人,先你一步屈服于欲望,明白了吗?”
容北书乖巧点头。
墨玖安心想他这幅蠢萌的模样可爱极了,不料下一瞬,她从他那深情款款的眼神中,隐约瞧见了一抹危险流光,正一点一点地浓烈。
墨玖安心脏漏了半拍,“完了,你又要讹上我了”
容北书眉眼一弯,尽收万千温柔。
“那我主动,公主讹我,好不好”
“我哪有你这么厚脸皮”墨玖安努嘴吐槽。
容北书侧脸凑近她。
墨玖安问:“干嘛?”
“亲一口”
墨玖安犹豫片刻,抬头轻啄一口。
“脸皮厚吗?”
面对容北书的问题,墨玖安不知该如何回答。
合着脸皮厚这个表达,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脸皮厚?
“没感觉出来”
“再亲”
容北书再次凑近。
墨玖安眼珠子转了转,心生一计,勾住他脖子,朝他脸上毫不客气地啃了一口,带着点报复心理。
“嘶~”
容北书眉心轻皱,可很快,他脸上浮上几分宠溺的笑容,“现在呢?”
“除去胡子扎人这一点,皮薄肉嫩,软乎乎的”
“哪有这么形容的?”
“实话实说罢了”
容北书无奈又纵容,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感受到了吗?”
容北书每一次心跳都像一记重击,不仅震颤她的掌心,仿佛还能将她的灵魂击溃。
墨玖安脸上的戏谑,在他如擂鼓般的心跳中,消失殆尽。
“心跳很快,脸颊发烫,耳朵也红了…”墨玖安呢喃出声。
“所以我不是脸皮厚”
容北书说着,握住她的手贴上他滚烫的脸颊,“是情不自禁”
墨玖安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忍住内心的悸动,打算先下手为强:“那...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容北书伏首靠近,滚烫的气息占据她的呼吸,“再亲一会儿”
墨玖安急忙掩住他的唇,嗓音有点撒娇的妩媚:“你怎么还真讹上我了…”
“公主不喜欢这个姿势?”
容北书诚恳发问,却并没有等墨玖安回答,而是直接扣住她的手,“那我们换一个”
话落,墨玖安便被他一把抱起,她下意识地轻呼出声,紧接着腰身一紧,被容北书握住腰向上一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已胯坐在容北书腿上。
容北书的臂膀勾住她的腰,往怀中轻轻一带,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他仰头望着她,一只手紧紧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还不忘照顾她受伤的手。
“这样呢?”容北书期待地问。
“容北书!”
“再亲一会儿,这是医嘱”
“你这是以权谋私!”
“嗯…”
容北书轻轻含住她的唇,两息之后放开,再抬眼望向她,仿佛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墨玖安蹙眉瞪着他,呼吸轻轻颤抖,仿佛预示着即将来临的激情。
“庸医…”
墨玖安还是无法拒绝他。
尤其当他顶着这般脆弱的模样,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时,墨玖安的心脏如细针刺,他想要的,她恨不得都满足他。
这是他的圈套吗?
也许是吧。
反正,她不在乎。
容北书说他有私心,墨玖安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即使知道这是对方拿捏自己的手段,容北书和墨玖安,同样愿意配合。
墨玖安发了狠地吸吮啃咬,而容北书轻轻闭上眼,承受这股他求来的痛。
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在这暴戾的吻中忘记思考,忘记时间。
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
不是休息,而是她。
疯狂“报复”过后,墨玖安把他拥入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颈间。
感受着他急促的喘息,强烈起伏的胸膛,她将下巴轻轻抵在他头顶,也暗暗顺气。
好一会儿后,容北书才依依不舍地抬头,“我该回大理寺了”
“我占用你休息时间了”
容北书温柔一笑,摇了摇头,“没有”
“晚上来公主府”
“晚上?我可能需要审…”
容北书还没说完,墨玖安的唇印在他酸涩的眼睛。
墨玖安深深望着他,“我等你,你不来,我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