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陛下最为清楚,”皇甫容诫说道,“当日南虞与我大黎一同出兵,占领了西越国,我大黎占据了西越西北的雪川、兰川等地,而南虞占据了西越东南的热曼、龙寨等地,南虞所占之地虽多,可是热曼、龙寨等地多高山急湍,南虞占领后也不曾用心经营,只是多派酷吏横征暴敛,这些年来热曼、龙寨等地的百姓日子仍旧困苦,而眼下南虞境内又起了兵乱,听微臣派往热曼、龙寨等地的探子来说,这些被南虞占领的西越故地的百姓,有了归顺大黎之意。”
“此事当真吗?”诸葛忆荪问。
“是,只是准确来说,这些旧民对我大黎也不放心,担心刚出了狼窝、又入虎穴,这些旧民想要归附的,是重新经营雪川的诸葛氏家族。”皇甫容诫说道。
郑宜祚听了,笑着说道,“这便奇怪了,如今我大黎皇帝陛下,便是诸葛氏家门出身,为何这些旧民想要归附的,不是坐在皇位上的当今陛下,而是雪川城中的诸葛氏呢?”
“这一点朕能谅解,朕虽然姓诸葛氏,可是在这些旧民们看来,朕这个坐在京城之中、为黎人操持社稷的诸葛氏,已经不是雪川城中的诸葛氏家族的人了,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这些旧民真相想要归附的,并非是大黎,而是曾经善待过他们的诸葛氏家族背后的西越故国啊。”
皇甫容诫笑着道,“陛下英明,好在陛下神机妙算,将您的胞妹与外甥留在雪川城中,您的外甥伯彦公子曾奉命在雪川、丽邑等处修筑河堤、修整山路,为人刚正清廉,统御下属,颇具将才,在热曼、龙寨等地的旧民之中颇有贤名,若是这些旧民来归之时,陛下能让您的外甥伯彦公子前去接纳,此事一定甚是稳妥,且水到渠成,想必南虞那边也不好说什么。”
“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诸葛忆荪说道,“只是方才皇甫大夫所说的西边的群狼,难道指的是伯彦?要利用伯彦来制衡番族人吗?”
“回陛下,微臣并无此意,”
“那你所指的西面群狼究竟是何人呢?”
“陛下,微臣明白,如今雪川繁盛富裕,商贾如织,举袂成云,若是让雪川与西越故地来充当牵制番族人的马前卒,只怕雪川如今的太平兴盛,就会毁于一旦。”
“不错,朕也觉不忍心,雪川乃是养育朕的地方,今日的雪川,也是朕苦心经营多少年才有了如今的光景,若是要雪川沦为大黎的一个打手,明明是一颗明珠,却为了黎人的安宁,将它扭曲为一个嗜血好杀的狼牙,朕断断不肯。”诸葛忆荪说道。
“微臣明白陛下的苦心,微臣所筹划的西土之狼,并非雪川,请陛下放心,而是与番族人有些弥天大恨的卢氏皇族。”皇甫容诫说道。
“只是这卢氏皇族,在南虞境内大搞酬神之事,早就已经失去了民心,番族人之所以能这么快攻入南虞的国都,只凭在南虞境内仅有数万之众的番族人,是断断不会这般顺遂的,追随番族人一同起事的,还有无数的虞人百姓,卢氏皇族才会这般兵败如山倒,一路西逃到庆都,况且南虞皇帝卢烨已经老迈,麾下又无良将,子嗣上也甚是单薄,不止是百姓对卢氏皇族失望透顶,连卢氏自家的几个宗室也不心服卢烨其人,西逃的卢氏皇族,只怕也是一盘散沙,哪里会是兵多将广的番族人的对手呢?等将来番族人的兵马攻打到庆都城下,老臣看,只怕这卢氏最后的气运也就到头了。”御史大夫黄文寿上前进言道。
吕延熹听了黄文寿的话,也上前附和,“陛下,御史大夫此言在理,请陛下三思。”
“皇甫大夫,你的看法呢?”诸葛忆荪问道。
“陛下,微臣以为,卢氏虽然气运衰微,可是若番族人诛灭了卢氏,对大黎而言,不是件好事,所谓唇亡齿寒、毛落皮单,不如利用卢氏皇族与番族人之间的灭国之恨,结合大黎、西越、贞女三国之力,让卢氏皇族在南虞西面的国土重续皇统,与番族人在东西两面分庭抗礼,再加上北面流民与番族人南北对峙,如此一来,番族就永远不会成为我大黎的祸患了,就连临近与我大黎世代交好的东兴、出云、莱康、陆浑也会从中受益,陛下也会因此在盟邦之间声威大震,如此一举多得,又何乐而不为呢?”
诸葛忆荪看着一旁的舆图,思量了良久,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才终于说道,“邦政大夫所言,不失为一件良策,只是为保万全,此事要依制而行,不可冒进。”
“微臣明白。”皇甫容诫答应着。
“归置北迁流民之事,就交由右都护、信都侯罗双蓉主理,左威卫将军稽顺以及邦政台之人辅佐,邦政台早日订制归置流民之策,交由中书、门下审议,贾正台、工部、户部一同协理归置北迁流民之事,诸事不决者,由罗将军全权处置。”“微臣遵命。”皇甫容诫作揖道。
“还有三点朕要特地,再嘱咐你们,其一不能有苛待虞人流民百姓之事,其二不能有滥用与他用库银、布帛、粮米之事,其三,不能有侵门踏户、大黎兵卒直入南虞境内之事,这是别人家的事,我们不该招惹是非,否则将来也注定是非不断。”
“是,微臣明白,只是商贾们?”
“接济百姓的民间商贾无碍,朕也会吩咐罗将军与贾正台,提点商贾们在接济流民之时,要擦亮了眼睛、管好了口袋,不能让这些珍贵的布帛粮米,被一些贪婪之人借故盗取了。”
“是。”皇甫容诫答应着。
“至于西越之事,依朕看,卢氏皇族尚且能抵挡番兵一阵子,咱们暂且按兵不动,先由邦政台派出使臣,拜访贞女国主,促成大黎与贞女国之间的盟约,同时,朕也会下旨,册封朕之胞妹诸葛忆蓁为越国长公主,册封其子诸葛伯彦为白崖郡公,派遣左武卫大将军柴朝义、左都护易峣安率兵坐镇雪川,协助诸葛伯彦料理热曼、龙寨等地旧民归附之事。”诸葛忆荪吩咐道。
“臣等遵旨。”众臣都纷纷答应着。
番将文照攻陷南虞国都的两个月后,文照在兴都城正式称帝,改国号为“耀”,改兴都城为神丘,并整顿兵马、挥兵向西,要对残留在庆都城的卢氏皇族与热曼、龙寨的异族百姓动武。
心中不安的西越故地百姓决定归附大黎,向越国长公主诸葛忆蓁献土,诸葛忆蓁也派遣自己的儿子伯彦前去接纳旧民,有柴朝义、易峣安两个身披百战的大将坐镇,文照的人马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热曼、龙寨、元石、橘海等从早年西越手中掠夺的城池,又再次回到了西越诸葛氏的治下。
文照看这些西越的旧民归附大黎倒也罢了,热曼、龙寨本就是贫瘠的不毛之地,经过南虞朝廷二十多的征敛盘剥,这几个地方早就已经是爪干毛净了,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让文照真正如鲠在喉的是残留在庆都的南虞皇帝卢烨,只要有卢烨在,他的这个位子就难以坐稳。
文照便下令,集结十万大军,朝着卢烨所在的庆都城进发,文照的大军来势汹汹,而庆都城周围的守军早就厌战了,纷纷降了卢烨,不过五日的工夫,文照的大军又兵临庆都城下,还嚷嚷着要活捉卢烨,用卢烨的鲜血来祭奠那些年枉死的无辜百姓,庆都城一时之间危如累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