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平康坊。
与潘垂儿相见后的第二日,双鲤让人预备下了两身罗裙,那罗裙的样式与宫中乐伎所穿的甚是相近,还有一副头面,也是宫中舞姬的式样,让桃年与筝儿伺候潘垂儿梳妆打扮、重整头面。
双鲤还托人从万年会馆买了三盒驼脂仙蕊霜来,这驼脂仙蕊霜虽然得诸葛忆荪等皇族女子的青睐,可是在市井之中,远远不如寒山杜若花露有名气,且价钱昂贵。
京城的乐伎舞姬更青睐香味浓烈、能一举留住恩客的寒山杜若花露,而不是香味飘然、余韵悠长、不能迷住恩客的心、且价格昂贵的驼脂仙蕊霜。
万年会馆的胡商中也甚少有售卖这驼脂仙蕊霜的,双鲤还是托一个宫中的熟人好不容易从胡商的手中用高价买到的。
只这三盒驼脂仙蕊霜,就花了双鲤六十两银子。双鲤倒是不疼惜这银子,只希望这银子没白花,用在了刀刃上。
等潘垂儿换好头面衣裳,双鲤又打发人驾着香车宝马前去接她,双鲤让人用这驼脂仙蕊霜涂抹在潘垂儿的面上、身上,还有车马的幔帷上,让这车马行过之处,到处都是馥郁飘然的仙蕊花香气,定会引得是出入南曲与中曲的男子们留意。
双鲤知道潘垂儿最善弹唱琵琶,于是让人花三十两银子买了一最好的西凉凤尾嵌蚌琵琶,双鲤让人放在了马车上,让潘垂儿坐在马车上弹唱。
为了这琵琶曲别出心裁,双鲤又到晏康学宫,花了十两银子求学宫中的乐师谱了一曲雅致不俗的琵琶新曲,让潘垂儿弹唱这支曲子。
就这样,在双鲤的一番安排下,等载着丧潘垂儿的香车宝马经过,马车上鬓如新裁、粉雕玉琢的曼妙女子、所经之处散发出来的仙蕊花香气,还有韵律动听别致的琵琶唱曲,吸引了许多王孙公子、富商显贵、文人墨客的驻足张望。
有几个只图新鲜的浪荡子弟,甚至舍下了南曲、中曲的老相好,被这马车中的香气与琵琶韵律所吸引,一路跟在那马车的后头,从平康坊一直跟到了沣水河畔。
那载着潘垂儿的马车行驶到沣水河边,久候在河边的桃年亲自上前迎接,用团扇挡着潘垂儿的面容,引着潘垂儿上了船去,那些浪子弟看着潘垂儿上了船,仍旧不肯离去,不住地站在岸上朝船舱里张望。
双鲤一早就等在船上,让人熏好了龙涎香候着,等潘垂儿上船后,双鲤便让筝儿与椹儿两人将船舱的山桃花鸳鸯粉霞纱帐轻轻掩上。
“拿上那些浮浪子弟,都是从平康坊一路跟过来的?”双鲤侧过脸去问桃年。
“正是,起初我还以为只有四五个,方才细数了数,骑马跟着的有六个,坐在马车里的有三人,足足九人,还有不少跟着他们一同来的帮闲子弟,都在岸上朝咱们舱里张望呢。”桃年悄声说道。
潘垂儿看着岸上的几个浮浪子弟,心中接“如此,妾身还是快些上岸去吧,好不容易有人相中,若只是端着,等他们跑了,岂不悔之晚矣?”
“妹妹莫慌,他们可不是被引来的,而是被心中求不得的幻象与欲望牵引至此的,若是妹妹上岸与他们相见,他们心中的幻象灭了,欲望餍足了,新鲜劲儿过了,哪怕妹妹是个天上掉下来的仙家宝贝,他们就会将妹妹丢在一旁,再去希求旁人,这些浮浪子弟,自古以来,大多如此。因此,让这些人求而不得,是留住他们最好的办法,若是得到了,只怕就离被他们一把抛闪开不远了。”双鲤端着一盏茶劝道。
“您说的在理,只是总不能一直这样晾着他们呀。”
“如今,还真就只能晾着他们,等过几日,能留到最后,仍旧不舍弃的,才是那不止图新鲜劲儿、有那么一两丝真心的人,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妹妹的好,你说是不是?”
“您见多识广,您说什么,妾身听着便便是了。”潘垂儿说道。
“今日秋风和煦,水波不惊,不如妹妹就着这水音,为我与桃年、筝儿、椹儿几个,弹唱弹唱我这花了十两银子求来的琵琶新曲,这琵琶曲也会随着风声水音,飘到岸上,定会为妹妹招揽更多倾心男子的。”
“那妾身便献丑了。”潘垂儿说着,在船舱里弹唱起了琵琶,弹完了新曲弹唱旧曲,弹完了宫中的雅乐弹唱市井的小调,将平生所所学的琵琶曲在游船之时尽数弹奏了一遍,也引得岸上不少人驻足倾听,对船舱中的女子神往不已。
一连七日,潘垂儿每日一早,都会坐着香车宝马,从平康里的北曲动身,一路到丰阳会馆,再用团扇掩着面容上船,与双鲤在沣水河上游船嬉戏,直到傍晚,在双鲤的丝绸铺中用过晚膳,双鲤再派人将潘垂儿送回去,日日都是如此。
起初,跟着潘垂儿的车马来的浮浪子弟只有十余人,到了第三日,已经有不少世家贵戚、公子王孙、文人墨客一同跟着潘垂儿的马车到了沣水河畔,在河边足足守上半日,听潘垂儿在船舱中弹琵琶唱曲,到了第二日,守在沣水河边,差自己的小厮、家人、帮闲子弟递上名帖,要与潘垂儿小叙的京城子弟已经多达四五十人,可是此时,双鲤仍旧不许潘垂儿放下团扇面纱,仍旧耗着他们。
知道平康坊的教习也知道了潘垂儿已经名动京城,才将潘垂儿请到了平康坊的中曲,为潘垂儿安排庭院侍女,十五月圆之夜,还邀请潘垂儿在平康坊最大的乐坊——香兰坊弹唱琵琶,潘垂儿这才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潘垂儿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是面容不显老态,一股愁绪,轻锁眉头,两湾星芒,凝于秀目,一身水袖罗裙也典雅脱俗,比宫中的乐伎更加亲和动人,潘垂儿的一手好琵琶与鲜亮别致的唱词,也让乐坊的一众宾客连连叫好。
自此,潘垂儿再次成了平康坊到丰阳会馆最炙手可热的乐伎,经过此事,潘垂儿也对双鲤心悦诚服、言听计从,表面上潘垂儿在平康坊供职,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日皆是拜双鲤所赐,心里只将双鲤当做自己的东家。
因为潘垂儿身上穿戴皆是双鲤丝绸铺中所供,潘垂儿也频频造访双鲤的丝绸铺,也为双鲤的丝绸铺带来了海量的生意,双鲤上个月定下的一批缎子,不到十天就卖了个精光,双鲤又赶着让桃年多进了往常五倍的货,还没到月底也被京城的妇人们的一扫而空,两个月以来,双鲤不仅将典当的几件首饰陆续赎了回来,手头还多了一百多两银子。
双鲤在丰阳会馆艰难地打拼了这两年,终于借着潘垂儿大红大紫的光,自己的生意也跟着直上云霄,丰阳会馆不少的丝绸铺子看双鲤家生意火爆,还效仿起了双鲤家丝绸的绣样、款式、绣法。
从前那莺泉坊的管家,知道如今潘垂儿名动京城,双鲤的丝绸铺也跟着爆火,可见潘垂儿今时今日的名气与身价,与双鲤脱不了干系,便再次造访了双鲤的丝绸铺,与双鲤从上次不欢而散的那事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