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和脸色变得很难看。
李炎的脸色显得很尴尬。
迎接仪式结束后,皇亲国戚和文武大臣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他们要集体赶赴大明宫,参加为太和公主准备的欢迎宴。
太和公主的车队缓缓驶进长安城东侧的通化门。
此时太阳彻底落山,远处景物渐渐暗淡。
刘异骑在马上仰望前方巍峨的城墙,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上辈子去西安玩时,在城墙上骑过两个多小时的自行车。
路过缺砖的坑洼处,颠得他屁股差点裂成四瓣。
刘异当时就知道西安的城墙是明朝时修的。
同样都是十二米高的城墙,导游说明城墙比唐城墙规模小了一半。
明朝留下来的城墙已经没有通化门,通化门变成当地一个地名被保留下来。
可此刻他正由通化门进入长安城,内心滋生出历史的错乱感。
谁能想到自己真的来长安了。
大唐着名旅游博主,加名酒代言人李白先生曾如是描写长安:
长安春色归,先入青门道。
绿杨不自持,从风欲倾倒。
海燕还秦宫,双飞入帘栊。
相思不相见,托梦辽城东。
自己比春天更早入了青门道。
相思不相见,找郑宸的事只能推后了。
他正思绪万千,前方有一辆马车突然开始摇晃。
随后一团黑影从车窗里掉下来,就落到刘异马前。
眼见马蹄就要踏上去时,刘异猛地一拉缰绳。
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竖起,被强制退后两步。
“妈的,你找死吗?”刘异气得大骂。
没想到大唐居然也有趴活碰瓷的。
他一跃下马,走过去查看地上那人的受伤情况。
金吾卫其他人纷纷绕过障碍物继续前行。
随着距离拉近,刘异发现地上的是个女人。
他粗鲁地拉起这人,将她拽到道旁防止阻碍交通。
“你想自杀怎么不去大雁塔上‘咻’一下放飞自己?这里马跑不上速度,踩一脚万一死不了,还要活受罪。”
“你才想自杀呢。”
女人抚着自己快蹦出嗓子眼的心跳站起身,回头气鼓鼓看向她刚才跳下来的马车,大喊:
“李义丰,李金堂,你们等着。“
刘异随着她目光望去,那辆马车压根没等她,已经开走了。
“你是被推下来的?”
女人轻轻颔首,气愤填膺地说:
“侄女们不孝啊,比我年长几岁,却一点规矩都不懂。“
刘异咂摸,这姑娘辈份还挺大。
今天这阵仗能坐在马车里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他颇为绅士地问:
“需要我把马让给你吗?”
“不用,我在这等我王兄的车就好。”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后面一个人叫道:
“李安平,你怎么在这里?”
女孩与刘异同时回头。
双双与说话的人四目相对。
“王兄?”
“啊……骗子?”
“啊……小偷?”
刘异一把勒过男人。
“琼俊你这个大骗子,你果真还俗了,亏你叫我来长安就去青龙寺找你。”
“啊,刘小偷,真的是你?别勒了,我今天穿的衣服紧,好不容易扣上的,本就喘不上来气。”
李安平诧异:“王兄,你们认识?”
“王兄?”刘异放开琼俊上下打量他,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你是个王爷?”
琼俊整理被刘异弄褶皱的衣服,一本正经地回:
“在下光王李怡,长庆元年册封的。”
刘异顿时emo了。
特码的,这货在效仿释迦摩尼吗?
好好的王子不当,非要当和尚。
“很高兴认识你again。”
李怡打量刘异的一身官袍,讶异:
“刘小偷,你做官了?”
“骗子都能是王爷,小偷为何不能当官?”
“骗子?你的尖酸刻薄,让我在大冬天里暖暖的。”
两人互相瞅瞅,忽然各自噗噗发笑。
“我真没骗你,我跟青龙寺的住持交代过,若遇到一个叫刘异的人来找琼俊,就让他们将你领到我府邸。”
“算你还有点良心。”
李怡将马车让给妹妹,自己与刘异并行骑马。
许是出过家的缘故,刘异感觉李怡身上没什么架子。
俩人一路都在聊分别后的事情。
李怡最后评价:
“金吾卫虽隶属禁军,但跟神策军没法比,跟我这个光王一样,名字好听而已,却没前途。”
刘异歪头看向琼俊。
槽,都当王爷了,还要啥前途?
李安平打开车窗插话:
“但金吾卫可以陪陛下打猎啊。”
李怡扭头对妹妹说:
“他是右街使,要负责巡街的。”
刘异第一次知道金吾卫右街使的岗位职能。
聚是一团火,散是派出所,原来我是民警。
按规矩刘异明天先要到兵部报到,然后才算正式入职,今晚他连入宫的权利都没有。
刘异蛊惑道:
“你是王爷,应该有点特权吧,今晚能把我也带进去吗?我还没进过皇宫呢。”
李怡认真想了想,而后回答:
“把你藏起来,分批带进去如何?”
“怎么分批?”
“比如先带你一条胳膊进去,等会再回来取你的腿,估计要不了十趟,你整个人就带完了。”
刘异抿嘴,咬牙切齿:
“我谢谢你呀,山上的笋都快被你夺完了。”
这个死和尚一如初见那么腹黑和逗逼。
他在大明宫门口跟李怡和李安平分别。
大明宫分宫城和皇城,南北衙建制以宣政殿为界限。
一道东西向的宫墙将大明宫拦腰截断,其北为宫城,其南为皇城。
宣政殿两旁为东、西上阁门,西有延英门、光顺门,东有崇德门,以分段禁内外。
中书省和门下省则布列在宣政殿前东西两侧,在宫禁之外,原来的中朝这时变成了外朝。
宣政殿外,李太和的车驾驶进皇城与宫城之间时,她突然命令停车。
李太和再次走出车厢,现在她换了一身白色单薄素衣,显得身形更加消瘦。
她脸上的脂粉已经擦掉,头上珠钗尽褪,身上首饰摘除。
李太和一步一步走到光顺门前,扑通一声跪倒,拄地恸哭。
“大唐与回鹘战争的罪魁祸首李太和,请求陛下治罪。”
她声音高亢尖锐,传播距离很广,相信宫城内的人都听见了。
李太和反反复复说着这句台词。
公主车驾突然停下的事情惊动了前后车马。
当李炎赶到时,彻底懵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请罪了?
文武百官也惊了,尤其是崔铉。
他暗叫不妙。
李太和这个样子,在他看来可不是请罪,而是反将了一军。
这女人明知道里面的欢迎宴是为她准备的,等下还要拜见太皇太后,却先在停在这里请罪。
地点和时间都选的贼好。
纵使李炎对她和亲失败有小小不满,也不能现在治她的罪,否则还怎么拜见太皇太后?
看情势皇帝不给个说法,李太和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崔铉吓得冷汗涔涔。
他预计阳安长公主她们七个公主怕是要倒霉了。
皇帝既然不能治李太和的罪,那有罪的自然是对李太和不恭敬又违抗皇命的人。
李炎也没想到这个十姑母会这么狠。
从她知道七位缺席公主的态度到进大明宫不过才半个时辰,她这么快就能做出反击。
十姑母没给他留转圜余地。
李炎看着谁劝也没用长跪不起的李太和,微微蹙眉,当即下令:
“李德裕。”
“臣在。”
“即刻拟招,太和公主和亲回鹘有功,现册封为定安大长公主。阳安长公主挑唆皇族对定安大长公主不敬,罚绢三百匹。宣城公主、义宁公主、临真公主、真宁公主、真源公主和义昌公主,每人罚绢两百匹。再有妄议定安大长公主者,杖笞重责。
李德裕按捺住笑意,真诚建议:
“礼始中壶,行天下,王化之美也,臣建议让史官将此事记录下来,以儆对和亲公主不敬的后世来者。”
此刻崔铉的脸已经黑了。
还要将耻辱铭记史册,至于这么狠吗?
现在不仅那七位公主完了,她们家人的前途也完了。
名声彻底臭了。
李炎阴着脸答:
“准,另外尽快追查定安大长公主今日郊外遇袭之事。”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