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煞带着一众夜卫,身着连弓弩,配合着羽麟卫守着侧面的进攻,章久和卫迁等人冲锋,各自分了两路,正面应敌。
连弓弩箭箭连发,箭头上涂了一层致命的毒,只要擦破点皮肉,立马便能毒发。
夜卫行动灵活,最擅长短时间刺杀绞杀,身手敏捷,最重速度,夜煞手底下几乎是能力最厉害的夜卫,且擅用毒,杀人没一个手软。
羽麟卫冲锋队由章久卫迁配合,所有人配着短双剑,用的是南弋独创的招数。主路由娄谙防守,击杀对象是辛斓手底下的蒙面黑衣人。
箫瑜同夜枭不约而同交换了眼神,里外两层布下了包围圈,将南弋等人护在里面。
阿落此时放眼看过去,偌大的皇宫之中,楼殿仍是安静矗立着,眼前却是兵戈相向,杀意冲天。
空相臣手底下的禁卫军不要命了似的,拉大了整个包围圈,从四面将对方的兵将包围起来,一点点蚕食。后方进攻疲软,主力集中在前方,双方对战难免伤亡。
“这些禁卫军训练有素,没想到实力不弱。”清逸微微皱眉,看着眼下的形势,有些担忧。
“同夜卫比,差远了。”沈景遥盯着前方,“这大邺的武力不足,根本原因是周围没什么威胁。哪成想国内都被江湖乱党宗门啃食得四分五裂,乌烟瘴气。眼下,便是自食恶果。”
阿落盯着辛斓的位置,紧紧握着手中剑,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战,总归是不死不休。辛斓杀了国君,空相臣不会放过她!”阿落道。
燕无归沉声:“对面几乎是两个营的人数,若是这时候宫中还有援军,我们并不占优势。”
此话一出,三人纷纷盯上了燕无归。
在外杀人办事有个铁律,好事不来坏事必出,尤其……倒霉的事说来就来。故而他们每次办事完回去,再怎么着也得上一支香,喝一杯酒。
上香敬的是阎王爷,这酒是敬的自己。
夜枭的声音冷不丁传了过来。
“主子,对方留了后手……援军来了。”
好在这些人不多,君烨下令,让夜枭手底下一半的人手去挡人,暗器毒药,能用就用。
沈景遥拔剑,经过燕无归身前,瞥了他一眼,咬着牙道:“你嘴还真是他妈开了光了!”
清逸提着剑跟在后头,给燕无归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厉害,下次不拜神仙,我拜拜你。”
阿落默默走了过去,同其他夜卫去挡人。
视线从某一处收回,燕无归垂眸敛起多余的情绪,头也不回地去了后方。
九闻执的尸首倒在御座上,红色的血染透了明黄锦袍,顺着手臂流到了地上。
双目未合,似乎在看着面前的辛斓。
南弋紧皱着眉头,却只觉得眼下看到的不合推测的逻辑。
她知道空相臣留了实力和底牌在手里,也赌定空相臣仍旧有调令禁卫军的权力,皇宫布下了他的眼线。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空相臣保证九闻执性命没有危险。可空相臣明知今日九闻执会成为辛斓的人质,他仍旧下令让所有的禁卫军包围诛杀。
有古怪。
“看出来了?”君烨靠近身侧,微微俯身凑在南弋耳边道。
他故意站在了南弋的左侧,挡住了左边人的视线。从旁人的角度看,男女身形差距明显,南弋完全被君烨高大的身体给包裹起来。
南弋狐疑地看了君烨一眼,“你也觉得九闻执有问题?”
“空相臣是个老狐狸,狐狸只有在算计捕猎的时候,才会冷静得过头。不过,他像是不打算装罢了。”
“九闻执没死。”南弋幽幽道。
君烨抬眸看向两方厮杀,对南弋的这个猜测没有认定对错。
“师出有名,眼下便是,禁卫军势必有一场屠杀。”
不管九闻执死或者没死。
南弋转身,看到阿落几人同夜卫正在同辛斓援军对战,她紧紧皱着眉,心底的思绪越来越乱。
兀地,一阵细长刺耳的鸟鸣声响彻环绕。
阿落仰头看着天,不过是片刻之间,她看到成百上千只的玄鸟集结在上方,飞翅震动,环绕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将所有人都笼罩在下方。
相比之下,一切都显得过分渺小薄弱,只能安静等待着逃脱不了的审判。
阿落心底生出一种克制不住的巨物感。
“竟然……有这么多……这么多黑鸟都是哪里来的?!”清逸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沈景遥觉得形势不对,叮嘱所有人:“这些黑鸟有毒……小心!”
群鸟长鸣不止,一声一声犹如惊涛骇浪,一瞬间将所有声音吞噬殆尽。
天空布满了黑,长风而过之时,空相臣银白色的衣袍随风而舞,黑白分明。
空相臣抬眸静静看着眼前超出想象的一幕,杀意如风,疯长不息。
辛斓下令,所有的蒙面人越发疯狂杀了过来。
短促的笛声响起,穿破了一切杂音。
南弋手执玉骨笛,高举黎霜剑,鲜红的衣袍犹如灼灼烈火。
“杀!!”
所有的羽麟卫随之高呼,没有犹豫地奋力厮杀。
南弋紧握着黎霜剑,剑刃擦过左手手肘处的衣袖,杀意倾泻而出。
“箫瑜,随我杀!”
君烨无言跟在她身后,眼底的血气越来越浓。
她要做什么,他便陪着她去做。若有人挡道,杀干净便是。
不论周遭厮杀如何激烈,温辞的视线从头至尾一直在那红色身影上。
玄鸟的黑色羽毛从上空飞舞飘落,像是下了一场诡异黑色的雪,预示着一切的凋零和终结。
温辞看着厮杀之中的那抹红,心底的害怕恐惧一瞬间被放大,像是一座翻越不过的山压在他的身上。
他想起了初见的那年冬天,雪下了一整夜,茫茫无尽,那雪……是红色。
“南弋……”
他抬头看了那成群环绕的玄鸟一眼,穿过厮杀,慌了似地朝着南弋靠近。
不少的玄鸟飞落在辛斓周围,其中有几只站在了“九闻执”的尸体上,嘶哑乱叫。
辛斓仰头看着眼前宏壮的一幕,心底的野心欲望疯狂滋长,金色步摇左右摇摆。
这是她亲手创造的,只臣服于她的!
“真是好看……哈哈哈……”
上空的玄鸟开始躁动乱叫。
她等这一天太久了,她太渴望复仇的快感,以至于她的每个梦里……都在亲手缔造属于她的世界,创造,摧毁,屠杀。
天地同寿,万物同悲。
“不过如此。”
辛斓半抬眼眸,黑白分明的眼底酝酿着蚀骨的血气,神情蒙着一层寒霜,涂着脂粉的脸皮变得惨白透明,一片死寂。
她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玄鸟食腐肉,哪是什么天上神明鸟,而是……她亲手缔造的杀阵。
“死。”
黑色的羽毛纷纷飘落,突然,一只鸟从上方快速砸向下面的人群。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空相臣眼眸微颤,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成百上千的鸟环绕飞舞不休,像是一场巨大的死亡审判。
“大人,这些东西……不好!”云野突然声音拔高。
空相臣眼睁睁看着那些玄鸟没有挣扎地坠落,鸟喙锋利,如万剑刺杀,如一场死亡的盛大谢幕。
一只又一只……一片片玄色羽毛落在银白衣袍上,缓缓滑落。
看到那抹身影被黑色遮挡,空相臣喘息声粗沉,似乎要压不住心底翻滚的慌乱。
“大人!危险!”云野同云泽挡在了空相臣面前。
羽麟卫同禁卫军不停地砍杀疯了似的玄鸟,而对面的蒙面人趁虚而入,进行四面围剿。
这时夜卫变了队形,由中间厮杀对阵位置迅速转战至外围,形成一道防线。
阿落几人同夜卫在后方守着,当下一片混战。
第二声骨笛响起。
阵阵血雾接二连三在四周人群中乍开,从上至下地看,像极了一朵朵绽放的血莲花,诡异而惊艳。
羽麟卫和夜卫几乎是在同时打开了血莲咒。
鲜血浸透了石砖,沿着暗道不知朝着什么方向汇聚,越发鲜艳的血红和晦暗灰色天空界限分明,玄鸟呜啼。
像是一切都走到了尽头。
温辞停了动作,看着眼前让他震惊的一幕。
一朵血雾便是一颗血莲咒,当初仅一颗血莲咒便费了南弋许多功夫和心思,这么多……他们竟然有这么多血莲咒!
“大人!慕家用的暗器,比十方飞针杀人更厉害……”云野激动地看着,对他们用的暗器很是好奇。
十方飞针已经是他至今用过的杀伤面积最大的暗器,飞针藏毒,沾上一点便会在短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
可眼前的这暗器,几乎是改变了他现有认知。慕家手里的这种暗器,能在缩小容器内一瞬间展开,上下覆盖面比十方飞针要多出一倍不止,就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张口。
而这种暗器,乍开的飞刺比十方飞针更快更坚韧,竟然能刺破军队里用的盾牌,足以见得其材料工法是世上鲜有。
空相臣握紧了衣袖中的手,眸色如渊晦暗,眼底的幽光涌动着不明的意味。
浓重的血腥气四面八方包围着他。不可遮掩地,他的目光一直放在一个人身上,再也强迫不了自己避开。
她比他预想的,要更强大,也更决绝。
君烨持剑护在右侧,时刻提防着乱鸟和暗器,突然察觉到南弋的神情有些异样,心底一沉。
“怎么了?哪里受伤?我看看……”
“我没事。”
南弋语气低沉,抬头看了一眼仍旧盘旋在天空上方的黑鸟,手中黎霜剑微微颤抖着。
准确来说,是她自己的手在抖。
“南弋……我会护你,一直陪着你。别怕。”
君烨握着她冰凉的手,坚定道。
“别担心,我没事。”
南弋擦了擦下巴上溅到的血,眼底染上的血气仍旧让她不停地兴奋着,黎霜剑有了更多对血的渴望。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太过陌生。
南弋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剑,闭眼驱散着蠢蠢欲动的心魔,波澜渐静。
血莲咒的出现,意味着死亡。今日血莲咒遍地,注定是一场收割性命的屠杀,人命累累,血腥遍地。
她方才犹豫了。
*
玄鸟尸体零零碎碎散落在四处,上方的玄鸟仍旧前赴后继地朝着下面的人群冲过去,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又是什么结果。
辛斓的视线犹如毒蛇窥探,一直盯在了南弋的身上。
她还真没想到,慕清绝和那贱妇生的孽种竟然有些本事,做了这么一种杀器来对付她。这孽种手上沾着的人命,未见得比她少!
当年她真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如今解决起来……为时未晚。
双手举天,辛斓仰头,犹如魔咒一般的声音响起。于是,外围所有蒙面人全部学着她的姿势,嘴里低低吟唱。
像是一场诡异的祭祀。
忽然,上方的玄鸟躁动起来,乱叫不停,声音凄厉,盘旋的环形突然散开。
众人闻声,不约而同仰头看着。
有什么东西,像雨滴一样淅淅沥沥落下来。
南弋用指腹擦了一下手背上滴落下来的东西,眸色瞬间暗了下来。
“……是血。”
下一刻,这些鸟儿疯了一样地朝着下方……南弋所在的位置刺过去。
铺天盖地的,一瞬间将她吞没,玄鸟撕咬。
“南弋……”
“南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