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迁西县县衙的官差王二平，神态悠然地缓缓开口：“诸位可都给本大爷听好了啊！我呢，就只说这么一次。若不是因为此事关乎本大爷我今年底的考核评优，本大爷怎会屈尊来到你们这穷乡僻壤之地？”
    说话间，王二平悠悠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好不惬意。他随手捻起桌上的几颗南瓜子放入口中，嗑得“咔咔”作响。因四周挤满了围观的村民，倒也不必担心寒冷的空气侵袭他。
    此时，王二平忽然朝着南方的京城方向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以此来表达对当今圣上的敬意。他王二平虽说是个土生土长、称霸一方的地头蛇，在这小小的县衙之中也算有些名号，但毕竟只是一介胥吏而已。
    对于他们这些胥吏而言，即便再有能耐，也几乎没有晋升为官的可能，胥吏终究还是胥吏罢了。
    话说一直以来，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官吏之间存在着明确的界限与等级划分，这种规矩已经延续了数千年之久。然而，时间推进到去年，崇祯皇帝却在陕西以及京畿一带大胆地推行起了一项前所未有的改革——官吏一体化。
    这项变革犹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王二平和众多县衙中的胥吏们听闻此讯后，心中皆燃起了希望之火。
    其中不乏典史、主簿、牢头以及六房的师爷等等。原本，他们的仕途之路被死死限制住，但如今官吏一体化的施行，无异于为他们开辟出了一条崭新的上升通道。
    具体而言，这套新制度意味着只要胥吏们平日里能够兢兢业业，通过严格的政绩考核，便有望逐步晋升至县令及以上职位。而对于那些有着突出立功表现者，更是有可能获得超乎寻常的提拔机会。
    正因如此，临近年关之际，尽管寒风凛冽、道路崎岖难行，王二平仍然毅然决然地向县尊大人请缨领命，马不停蹄地奔赴这偏远的山沟沟里，只为将朝廷最新颁布的政策及时准确地传达给当地民众。
    毕竟，这不仅仅只是一次简单的政令宣贯，它还代表着崇祯皇帝另一项具有深远意义的决策：皇权下乡。其目的在于在京畿地区打破传统势力格局，从士绅手中夺回对乡野田地以及百姓的真正管辖权。
    王二平微微眯起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啊！真不知道你们家祖上到底是哪一代、哪一辈积下了如此深厚的德，行了这般多的善事，才能让你们有今日这般幸运，得以成为大明皇家公司的职员。
    想那远在宣府和大同的山民们，当他们听闻了你们如今的境遇后，一个个都羡慕得两眼发红呢！所以说，你们可得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呀，千万别日子一久，就把这份福气当作是理所当然的啦！
    要是哪天你们翘起了尾巴，变得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耽误了上头交代给你们办的差事儿，哼哼……到时候，可有你们好受的，小心你们身上这身皮哟！”
    王二平身为官府里最为底层的一名小小衙役，每次面对这些普通老百姓时，总是少不了要说上这么一通照例用来敲打警示众人的话语。
    “哎呀呀，这位官差老爷哟，您可真是误会啦！咱们呐，一直以来可都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老农户啊！
    想当年，那光景可不太好哇，地主老爷家三天两头地来催粮催贷。
    咱老百姓就算穷得只能吃糠咽菜，那也得咬着牙把上面交代的差事给支应过去呀！
    如今可不一样喽！瞧瞧这日子过得多舒坦，租子只要交五成就成，其他那些个徭役啥的，不仅不用白干活儿，还给发钱哩！
    等到了年尾，农业公司还有分红拿，这可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儿啊！
    而且家里头的年轻后生们一个个都有出息，纷纷跑到外头去打工挣钱咯！
    您瞅瞅，眼瞅着这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起来，咱哪能有那个胆子去做糊弄上面老爷的事儿呢？真要是那样，岂不是忘恩负义嘛！”
    说话间，只见这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农户满脸堆笑，一边摇头晃脑地跟官差解释着，一边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珐琅彩鼻烟壶，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然后熟练地装上一些旱烟丝，用手指轻轻压实后，再美滋滋地点燃，深深地吸上一口，那满足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
    这个小巧玲珑、制作精美的珐琅彩鼻烟壶可是有着一段不寻常的来历！它是那位老实巴交的老农户的孝顺孙子——宋二狗，不辞辛劳前往遥远的天津港打工时特意给爷爷带回来的礼物。要知道，这样精致的玩意儿在整个村庄可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啊！
    自从宋老头得到这件珍贵的珐琅彩鼻烟壶后，他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以往那个见到村里的里正以及几位家境殷实的富农和小地主都会不自觉地点头哈腰的老人，如今竟然挺直了腰板。
    就算是面对从县里下来办事的威风凛凛的衙役们，他也毫不畏惧，腰杆始终挺得像根标枪似的笔直。因为只要手中紧紧握着那件心爱的宝贝鼻烟壶，仿佛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起了他的脊梁骨，让他无论站在谁的面前，都能够理直气壮地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王二平用略带斜视的目光扫了一眼趾高气扬的宋老头，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手中那只光彩夺目的珐琅彩鼻烟壶。不过，王二平并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而已。
    毕竟，这宋家峪一带正是他所负责管理的区域，对于每个庄子里有哪些比较出众的人物，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可谓是一清二楚。
    那精美的珐琅彩鼻烟壶，他居然连个影儿都见不着！若是搁在从前，他无论如何都会想尽办法将其讹诈到手。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再要为此劳神费力，实在是不值得。
    话说这宋老头啊，本身并没有多大能耐，但他那个外出闯荡、打工谋生的孙子宋二狗，可真是出息啦！
    就在去年过年那会儿，宋二狗风风光光地回到了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