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多少……少……少!”
弘曜坐在榻上,小手抓着自己的双脚,身子随着黛玉口中唐诗的韵律前后微微晃动,倒有几分读书人那念书时摇头摆脑的样子。只可惜这些诗句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太过艰涩,只能抓住黛玉句尾的两三个字,重复着念一念。
黛玉弘曜这样子额外可爱,时不时就忍不住伸出手要戳戳弘曜白嫩脸颊上的小酒窝,戳得弘曜更加东倒西歪,腮帮子都委屈地鼓了起来,睁大了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黛玉。
没办法,因着黛玉有孕,他又是最好动的时候,两条小腿总是喜欢蹬来蹬去,黛玉抱他的时间便也是少了许多。而黛玉,奉行着“孩子生下来就应该拿来玩”的准则,没少趁着现在弘曜最好玩的时候小小欺负他两下。
之前为了治他拿到东西就喜欢往嘴里放的坏毛病,黛玉特意弄了点香橼片放他的手中。看着弘曜被酸的眉头紧皱口水直流只能“啊,啊”的样子,黛玉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都滚到了眉庄的怀里。可小孩子忘性大,没多久又开始往嘴里塞东西。黛玉气得直接让小厨房整了点蒜片,弘曜真的就是眼泪汪汪,嘴唇都红肿了起来。自此以后,好歹是改掉了这个坏毛病。
眉庄见黛玉这样欺负弘曜,一开始还有些于心不忍。可黛玉一本正经地和她说,若是有人故意留了什么容易噎着的手串珠子之类的放在弘曜手边,或者直接放了些有毒的东西,底下的人一个不注意被弘曜吞了下去,还不如现在就让他吃吃苦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能提前吃的苦若是不让孩子吃,后面只会让别有用心的人让他吃更大的苦。”
听完黛玉的话,眉庄默默,就再也没提过这档子事儿。在宫里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更何况是个男孩子。若不殚精竭虑地呵护着,只疏忽一会儿,就可能后悔一世。
“外面都要闹翻天了,也就你这儿有些难得的清闲。”黛玉抬头,便看到穿了一身海青滚银边常服的胤禛进了门来。“你有着身孕,就别行礼了,朕这两日心烦得很也不想搞那些繁文缛节的麻烦事。”
黛玉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鬓发:“皇上也没着人通报一声,臣妾这蓬头垢面的倒是失仪了。”
“朕本来以为你在午睡,就没让他们通报,免得吵醒了你,没想到你倒是在这念诗。”
“也是弘曜这个调皮鬼,今早起得晚了,便到现在还没困。臣妾便念些启蒙诗给他,顺带也给肚子里这个小的听一听。臣妾之前就听芳若姑姑说,若是孩子还在肚子里时就听这些,是能听得进去的,这样以后真的学起来也容易许多。”
胤禛歪在一边的软枕上,听着黛玉不急不慢地絮叨。黛玉知道他这两天因着甄嬛和浣碧而引发的一系列事情胸中憋着一口气,只拣了些有趣的来说。
一开始按着几人原本的计划,最好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浣碧也尝尝这染了毒瘾痛不欲生的感觉。但是十日前宜修就想要联通浣碧揭发甄嬛成瘾的事情,时间未免太过仓促。就这几日的时间,甄嬛这边不仅不可能让浣碧在这段时间内就上瘾,甚至连换个局与眉庄从长计议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最后的结果不过两人禁足,最主要的是把太医院闹了个人仰马翻。
甄嬛身为一宫之主不能约束宫里人,被罚禁足半个月,罚俸一个月,小惩大诫。
而浣碧也因为诬告,禁足三个月。也就是她当时多留了个心眼,重点放在了甄嬛似乎有隐疾,且与太医过从亲密上,并没有直接点出毒瘾一事。所以在宜修的旁敲侧击下,胤禛也只觉得重点在宫中太医院的管理太过松散,没有把重心放在浣碧身上,只给了她个不大不小的惩罚。
至于甄嬛和浣碧之间那点子电光火石的隐秘暗流,胤禛没有注意到,只认为是浣碧担心甄嬛的身体,又怕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传闻才会如此——或者说他本身就不想去注意这些。只要没把这点子污糟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表面上相安无事也就得过且过了。
话虽如此,在胤禛眼眸的寒光里,太医院就没有那么无辜了。在过去那些日子里,他似乎还真的没有特别注意太医院的一些规章制度。这次顺藤摸瓜查了一下这出入宫禁的记档,才知道有时候太医竟然可以一个人在内宫行走,而且出入的记档也不一定是本人前去签名的。若是有人帮忙代签,负责记档的人也往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一来一往之间,可能存在的猫腻可就大了。毕竟这内宫中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宫女和小主,而太医院也不全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这温实初和他的徒弟卫临不就是个例子,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都是一表人才,又因着解决了时疫在宫内有些声望,以后在太医院也必定是前途无量。好在这次查档,两人的记档都没有什么问题。不然沾染了这次事件,胤禛少不得得立个杀鸡儆猴的靶子。
于是胤禛大手一挥,立了规矩。以后太医不得单独在内宫行走,须得有专门的药童相伴才行。且两人记档时实行联名制,如果一个人犯事另一人知情不报,则两人同罪论处。
不过以上都还好,最让胤禛心中忐忑的,是他发现院判章弥的记档似乎也有些问题。
当一个臣子失去了忠心,那这个臣子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棋子而已,胤禛手下多的是。可就算是棋子里的弃子,也得是他主动放弃的才行,不可以是这棋子起了心思引诱他放弃。
忽的,胤禛睁开了双眼,扔了一本书到了榻上:“这有一本诗集,朕知你略通诗书,不如看看这本写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