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预报,晴,微风不燥,阳光正好,岁月曼妙。
高二3班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徐柏,心情一点都不美丽。
有人试图在挑战他的权威,不,那是赤裸裸地挑衅。
他不是不知道班级里的学生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什么徐大屁股。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听的,积极向上的,能让人欣然接受的。
作为一名教书育人的师长,对于其自身某个部位的攻击,却又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的一种尴尬,很难让他去直接发作,去大张旗鼓地追寻第一个叫出这个名号的罪魁祸首。
所谓法不责众,耳不听未净的相安无事,徐柏其实一开始觉得,又并不算什么了。
他每一两年就会有一个新的“昵称”,有些好听,有些不好听,有些甚至是羞耻的,但听着,听着,也就都习惯了。
阿q的精神胜利法,徐老师是掌握了一点精髓的。
不过,这绝对是头一次,有学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他的面叫破他的绰号。
尤其还是一个他最为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在班里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学生。
年轻人,你真的很有勇气啊!
王蝉鸣的确很勇,他此刻还能回味起拳头砸在胡成浩脸上的那种迸发的快意,全身上下都舒坦了,就好像猛然间重重地砸破了一直包裹着他人生的一种桎梏的那种感觉。
可眼前的。
他妈的!
他难道真的回到了高中时代。
黑板上,是一道关于在浮力作用下的物体加速度的题目。
它可能认识王蝉鸣,但王蝉鸣早已将它忘却。
额,是不是还要考虑到摩擦力?
额,好像还有三角形支撑面向上的力,不对,那是重力带来的反作用力,可是还有水给予的浮力啊!
……
王蝉鸣同学,有勇,无谋!
“王蝉鸣,下课来一趟办公室!”
“先坐下吧!”
“注意力集中,上课时间不要睡觉!”
徐柏不担心他课堂的控场,今日这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学生的冒犯挑衅,不过是一场意料之外的闹剧罢了。
王蝉鸣恍恍惚惚地坐下,身旁的同桌悄悄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一脸钦佩。
真的回到了高中?
啊——
一声惨叫突然在已经安静下来的教室里再度响了起来,身旁的同桌眼睛瞪得像铜铃,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面红耳赤,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王蝉鸣的手落在他的大腿上,正呈现八字形扭曲状态。
他拧得很用力!
老徐停下了板书,回头愤怒地瞪了过来,班里的同学们再次齐刷刷地回头。
他宋盼也疼的!
王蝉鸣慢悠悠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徐柏脸上,视线正好和班主任对视,面无表情,古井无波。
不是我!
徐柏从他的目光中读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宋盼,你来分析一下这个物体的受力!”
彻底处于大脑宕机状态的同桌仍旧满脸通红,站起来试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盼同学,算是个仁义的。
虽然这一突袭来得莫名其妙,但他却也强忍着并没有出卖同桌。
“王蝉鸣,不要影响别的同学!否则,就请你出去!”
老徐声色俱裂,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好了,宋盼,你坐下吧!”
我去!
待遇差别那么大的嘛!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办公室里,徐老师轻轻地吹着茶杯里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暖声细语地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是!”
王蝉鸣的声音很是低沉。
徐柏放下茶杯,表情里透露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关切。
“心不在焉的,这就是你遇到的事情吧!”
一封信被丢在了桌面上。
在王蝉鸣还在努力搜寻记忆的时候,老徐已经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办公桌上。
“胡闹!”
他大概是练过铁砂掌,也去过川省,练过变脸的。
“你一个高中生,下学期就高三了,不好好学习,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难道成绩能上的来?”
他声色俱厉,声音高亢。
信?
还是绿色的封皮信?
这场面,这信,为什么莫名地有种熟悉感?
“to:琴”。
这是信封上仅有的字。
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这是他在高二的时候写给周琴的一封情书,在懵懂爱情萌芽时候的一次关于男孩子的勇气的尝试,这兴许也是许多年以后,他与周琴重逢之后的婚姻开始的意未平的根由。
为什么偏偏来到的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不在投出这封信之前?
真是作孽啊!
王蝉鸣在想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不禁对这封情书生出一种生理反感,一种本能的厌恶。
“这封信是有同学在路上不小心捡到的,现在交到了我的手里,我还没有进一步地进行确认,如果发现确实有早恋的情况存在,我会上报给学校进行处理。你要知道,学校对于学生早恋的问题,一向都是从严从重地来处罚的!”
“早恋?徐老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怎么可能早恋?”
王蝉鸣在恍惚间,迅速进入了戏精的状态,他茫然地看着徐柏,眼神配合着表情,全都是不解。
徐柏眉头一挑。
好一个冥顽不灵的小子!
他从信封里将那两张带着淡香的粉色信纸抽出来,在王蝉鸣面前甩了甩,嫌弃道:“那么肉麻的文字,要我给你一字一句地都念出来吗?还是说,这么大的署名,我是瞎了吗,我看不到?”
“徐老师,我承认,我可能没有很好地控制住我的感情,在一些文字表述上使用了很多肉麻和不能接受的词语,至于您说我早恋,我也承认,我对琴琴,的确有超出一般友谊的感情存在,但也仅止于此,我们两个是清白的!”
清白?
徐柏的眼角再度抽动不止,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清白?
但不得不说,徐柏下意识地相信了一部分王蝉鸣的话。
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男生,跟他的名字恰恰相反,寡言少语,极少能在他面前说完这样一段坦白似的倾诉。
所以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你们当然是清白的,如果真发生点什么事,那还得了?”
教育的目的还是要充分贯彻的,老徐依旧很严厉。
“可徐老师,我们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事啊?我这都高二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徐柏嗓门瞬间大了起来,“你还想会发生些什么?你知不知道,就是单单这一封信,已经给周琴同学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要不是这封信不小心被班里的同学捡到了,正好又交到了我手里,你知道要在学校里造成怎样大的风波吗?你现在还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等等,徐老师,为什么是周琴?”
老徐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
他再次从王蝉鸣的眼神之中看到了茫然。
好像,似乎,有什么情况,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