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刺四年,六月十五日,周六。
张若雪在东碣乐园里坐了一整个白天,也没有收到任何龙宫酒店出事的消息。
她在晚上才难以置信地回到酒店,竟看到倪贺然坐在行政酒廊里美滋滋地享用happy hour的免费酒水,甚至看起来精神焕发。
张若雪回到自己的房间,用不记名的临时手环登录上了那个地下网站,询问躲起来的保洁和负责监视的另外两个复仇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若雪看到屏幕上的文字后脑袋一嗡,倪贺然今天不知为何取消了原本的工作行程,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出门,也没有使用行政酒廊的小会议室办公,而保洁说自己上午例行去打扫卫生的时候,被倪贺然拒绝进入2007号房间,他说“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今天就不用打扫了。”,保洁十分焦急,又问是否需要更换拖鞋、增添一次性用品和瓶装水,得到的回答是“都不用,水的话我自己到酒廊里拿就是了。”
保洁记住了张若雪的叮嘱,不准做保洁工作职责以外的事情,否则事发后就无法洗清嫌疑,于是她也不敢趁倪贺然去行政酒廊吃喝的时候,违规进入2007号房间下毒。
保洁见擅自做了一件让张若雪头疼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夹带那么多毒物离开酒店,原本计划只需要带走手套和抹布即可,现在能检测出毒物的东西太多了,她又想到张若雪说要伪装成随机杀人,于是便把这些东西丢回了仓库,混入其他的酒店用品中。
这其中就包括后来负责搜查的治安警察,在行政酒廊冰箱里找到的瓶装水,以及在酒店一次性用品耗材库里找到的那些带毒的东西。
“没关系,我还有备用的计划。”,张若雪深吸一口气,在屏幕上打下这行字。
她的保底计划,也是最后的机会,便是明天一早的行政酒廊早餐。
张若耘当年入职后,这个新人平时就经常会给办公室里的人买咖啡,她记性不好,姐姐教过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张若雪在整理妹妹遗物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小本子记下了同事们的咖啡喜好,其中写道倪贺然这个家伙人到中年血糖有些不稳定,但又喜欢摩卡或拿铁一类的咖啡,所以一直有往咖啡里面加代糖的习惯,这一点和保洁这几日的观察也匹配。
张若雪早早看过了行政酒廊的咖啡调味盒,并且从保洁手中拿到一包她打扫的时候从地上捡到的代糖包——保洁不是服务生,没有办法进入后厨,所以无法接触到行政酒廊的食品仓库,而住客房间里面的代糖品牌和行政酒廊内不一致,无法瞒天过海、狸猫换太子。
张若雪在房间内用吹风机融化了代糖包的胶封,将里面的糖倒掉一点,改换成剩下的两百毫克氰化钾粉末,再次用吹风机融化胶封,重新黏合。
张若雪一直没有在东碣城留下【谢菲】的人脸信息,因此她现在还需要继续扮演这个角色,于是她敷上面膜,内里穿上一件黑色的兜帽衫,将长浴袍披在外面遮挡。
正巧,张若雪在进入行政酒廊之前,看到倪贺然先她一步进入了行政酒廊,于是她心怀侥幸,期待倪贺然是去小会议室开会,这样一来她就无需多此一举,但又担心自己万一携带着毒物被抓个现行,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
于是张若雪紧紧地跟在倪贺然身后,看着他进入酒廊,又看着他走向咖啡机——他看了一眼调味盒,提醒服务生记得补充,说自己第二天一早就要喝咖啡。
张若雪佯装倒果汁喝,实际上在观察倪贺然,并且确认保洁给她描述的监控位置。
倪贺然兜了兜圈子,他面色有点发青,原来这家伙今天取消了工作的原因,是他身体不适,或许是因为行政酒廊的下午茶和晚餐自助多以冷食为主,倪贺然连着几天吃饭不规律,从今天早上就开始闹肚子,于是他就改为在自己的房间里办公。
晚饭时间,倪贺然的肠炎总算好差不多了,他还是为了小便宜,继续吃行政酒廊的食物,只不过这次他学乖了,主要吃热食和汤,但又忍不住去夹刺身海鲜,不如总觉得有点亏。
这不,他的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于是倪贺然匆匆去了行政酒廊的卫生间。
张若雪也是假装不经意地跟上去之后,才推理出了这家伙往那个方向去的原因,她便顺势也进入女厕所,换下了浴袍,戴上兜帽,侧身从监控盲区直接出现在了行政酒廊的餐厅区域。
张若雪心说运气真不错,她正好遇到服务生更新咖啡机的调味盒。
这个点没人喝咖啡,这正是张若雪的计划一部分,她口袋里捏着那包伪装成代糖的毒药,在服务生添好调味盒之后,走上前去,用背部遮挡摄像探头的视线,将毒药放在了最前面。
她相信,倪贺然就算来不及吃免费的早餐,至少也会白嫖一杯加了代糖的咖啡再走。
她很清楚这家伙的性格。
放好毒药之后的张若雪又从监控死角回到厕所,在里面重新披上浴袍,再正常走出厕所。
谁能想到,2101房间的胖大叔就在张若雪在厕所穿浴袍的期间,对着酒廊里的东西这儿翻翻那儿看看,甚至把玩了几下咖啡机调味盒里的糖包,将其的顺序打乱。
……
次日早晨,张若雪以【谢菲】的身份早早出门退房,她不能待在案发现场。
她离开酒店之后以“拼车单”的形式打了一辆车,这辆车的司机正是复仇者之一,从监控上能看到这辆车上其实坐了另一个熟悉的人,那便是保洁。
张若雪在车上和保洁交换了身份,两个人换上对方的衣服,保洁拿走了【谢菲】的手环,包括里面的数字身份卡,用以通过东碣城的哨卡。
张若雪则换上保洁的衣服,由司机送往复仇者们的藏身之处,在那里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处理物证,而另一个复仇者从那里离开,假扮成下一单的乘客,由司机驾车带去飞船起降中心。
张若雪独自留在了东碣城,等待倪贺然的死讯。
谁知,在东碣城起降中心盯梢的两个复仇者给她带来了令人惊讶的消息。
倪贺然竟大难不死,按时出现在了值机柜台,但是在登上飞船之前,被治安警察带走。
不久之后的下午,离开东碣城的保洁突然发现,手环中的【谢菲】身份卡失效变成了灰色,于是她连忙联系张若雪,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惊慌的保洁怀疑自己被张若雪设计利用,本来说好让她拿毫无风险的【谢菲】角色的,这下莫非是要把所有的锅都扣在她一个人头上?
张若雪一愣,她心想或许是因为谛听里的前同事遇到什么困难,或者突击检查一类的情况,不得不提前关闭了这个临时身份服用的漏洞。
张若雪想要求证究竟是谛听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计划出现了疏漏,于是她尝试着去东碣城的港口买船票,张若雪不敢随意留下身份信息,于是选择了租用不记名的游览自行车的方式出行,大约在傍晚时分,张若雪抵达了东碣城客运码头,她发现了滚动屏上播放的通缉人员名单中,赫然出现了【张若雪】的字样。
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难道是谛听里的那个家伙出卖了她吗?
可是,东碣城的治安警察为什么会查到谛听那边去?正常来说肯定是发现【谢菲】是临时身份后,就默认是国家特勤人员在执行任务,不会继续追查了才是啊!
……
李雨嫣张大了嘴,她震惊地愣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shit,这也太刺激了吧?完全可以拍成一部电影啊!要不让桥桥她们家投资一部吧?”
沈韶微笑着说这只是基于监控记录和背景调查推理出来的东西,虽说八九不离十,但准确的细节还要等抓到张若雪才能确认。
梦尘伸了个懒腰,关闭了平板:“从早上案发到现在,十个小时差不多吧?一小时两千,两万块钱到手!还没成本,这是纯利润,净赚呀!少开一晚酒吧真没啥!”
沈韶挥给梦尘一个内部的咨询协议:“感谢柳老板!连着看这么多录像,真是辛苦你了!我一回王城就去帮你报经费,按之前的老规矩,五个工作日内肯定帮你催到账!”
梦尘轻车熟路地签字,看了一眼手环:“哦?看来乐园旅游团也已经回来了,我去治安所门口接一下他们几个,这儿暂时看来是没我们的事儿了,等会儿我们就可以坐飞船回去啦!”
周自衡和梦尘擦肩而过,进入小会议室更新他和法医检查后的信息:“已经确定是纯粹地被喝下去的咖啡毒杀,身体健康,内外都没有任何其他痕迹,很抱歉没能提供更多线索。”
沈韶摇了摇头,随后郑重地感谢:“你这句话就是最好的证据,说明死者确实是一个被意外杀害的人没有错,这是能够支撑我们的推断的好消息。”
她打开一个新的咨询协议,挥给周自衡让他也签字。
周自衡龇着牙摇了摇头:“不用啦韶韶姐,咱俩谁跟谁呀,何必这么客气!”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嘛。”,沈韶催促着周自衡收下,“反正是公家的钱,不拿白不拿。”
周主簿扑哧一笑:“你这话糊弄柳老板可以,糊弄我可不行,你忘了我也是在大殿里上班的啦?公家经费哪有那么好批,还五个工作日就到账?怎么可能嘛!”
沈韶虽然每次都确实会往谛听报任务经费,但一直是先自掏腰包补贴梦尘,至于经费能不能批下来和多久能批下来,她就放任不管了,主打一个随缘,核心思想是不能让梦尘打白工。
“哎呀,我们都跟亲姐弟没差,互相帮忙很正常啦!”,周自衡挥手替沈韶关闭了全息屏,“之前你帮我在太医院制造机会,跳级照顾嫔妃的事情,我都还没有感谢你呢,这点小事算什么?”
李雨嫣鼓着脸疑惑地问这又是什么新闻,自己都不知道。
“正好有个机会,我就让小衡上了。”,沈韶简单地一笔带过,“有好事优先咱自己人嘛!”
李雨嫣皱着眉思考了几秒:“你们该不会说的是静纯昭仪吧?这你都能操作?”
沈韶和周自衡默认了她的猜测,确实是静纯昭仪。
“我靠,韶韶,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李雨嫣一脸怀疑世界真实性的表情,“没想到你手眼通天,神通广大,身在三十三层的办公室里,居然能操控后宫的事儿?你有超能力吗?”
沈韶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转移话题说自己还好奇今天顾彤彤是有什么“大事要做”呢,怎么这种大事自己都没听说半点儿。
“哎呀,就我们昨天晚上聊天的时候,吃到个令人胆寒的出轨瓜而已。”,李雨嫣复述了一番昨晚三个人凑在一起聊的内容,当着周自衡的面隐藏掉了关于他的部分。
沈韶不敢相信阿岳会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假的?可阿岳不是从小就沉迷彤彤吗?能写进小说、金童玉女的那种!而且也没有前科呀?他居然会做出孕期出轨这种要下地狱的操作?”
“谁知道呢!估计是开了荤之后就忍不住了吧?彤彤怀二胎的时候胎不稳,阿岳又没有妾室,只能一直忍,就饿坏了、饥不择食呗!”,李雨嫣擅自评价,甚至连会议室里另外两个男人一起骂,“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呀!男人恐怕就是没一个好东西,从来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周自衡心虚地说他已经改过自新,自从花灯会以来到现在都是洁身自好的状态,等全身皮肤细胞更新完一遍,就可以算是一个处男的状态了,被沈韶吐槽他初夜和初吻每日零点自动刷新。
“我就管的住啊!”,恩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有二十七年的清白历史记录,足以证明!”
“得了吧。”,李雨嫣呛了他一句,“你那是没吃过,食髓知味之后,天知道你瘾会有多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