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心中总是惦记着成台戏园,岳微微清醒异常,难以入眠,直到后更天才昏沉沉地睡着。
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一丝光线穿过窗户射进房间,她“倏”地睁眼醒来了。
迅速穿好衣服,她开门迎接这一天。
门口守夜的长乐被吓了一跳,她问:“小姐,昨日一天折腾,应是累了,今日不多睡会?”
“不想睡了,我要去成台戏园。”
“李嬷嬷正在厨房准备早膳,小姐稍安勿躁,长乐伺候小姐洗漱。”长乐嘴上说着话,扶着岳微微进屋去了。
不多会,李嬷嬷提着食盒来了,看到岳微微整装待发的样子,就知道她随时准备去成台戏园。
吃罢饭,岳微微带着李嬷嬷和长乐离开倾香阁。
路上,远远看见一个丫鬟走过来,长的秀气机灵,看到岳微微的时候,她刹时站住,面露久违之色,眼中透着欣喜。
她快步向岳微微走过来,李嬷嬷说:“小姐,她就是春雪。”
岳微微定睛一看,她便是厨房采买的丫头,每天都留些新鲜菜、稀罕菜给明露。
她大方地向春雪走去,春雪倒显出一些局促来,她低着头,快步走过来问安。
不等春雪行礼,岳微微扶住她的胳膊说:“春雪,每日采买需早起,一定非常辛苦。”
“明娘子,这是春雪的分内事,不辛苦。”
“我们以前见过吗?”
春雪先是一愣,接着说:“明娘子嫁入太尉府那天,春雪远远的看了您一眼,那时您盖着盖头,那之后,春雪与明娘子还有一面之缘。”
“那一面之缘,你可记得?”
“回明娘子的话,春雪怎么会忘记呢?那天您回门,春雪正赶着车从府门口经过,恰巧看见您上马车。”
岳微微心中总觉得奇怪,只是这无端端的两次见面,就让她对明露另眼相看,照顾有加。
犹豫片刻,她说:“春雪,我与你真有眼缘,就像上辈子见过一样,明露嫁到太尉府之前,咱们是不是就见过呀?”
春雪的表情凝固了,她像陷入沉思。
李嬷嬷和长乐有些震惊,两人面面相觑。
“未曾。”春雪简单的语言打破沉默。
岳微微有些失望,她真想听春雪讲讲明露的事。
“小姐,您与春雪怎么会见过?”长乐一语惊人。
李嬷嬷紧跟着说:“小姐与春雪一见如故,自然惺惺相惜。”
岳微微赶紧笑起来,说:“春雪,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来倾香阁,与我诉说一下,若能帮到你,我一定会帮的。”
春雪感激地看一眼她,说:“明娘子尊贵,怎好与春雪这般下人打交道?”
“你与我有什么客气的,这一大家子的新鲜菜都得你去采买,有事尽管来找我。”岳微微说得很爽快。
“明娘子一番盛情,春雪感激不尽。”
“那就这样说定了,记得来倾香阁找我。”岳微微想起成台戏园,与春雪道别,便走了。
春雪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明小姐,你是记不得我了。”
那是多遥远的记忆了。
春雪的父亲在明府的田园里做工,因为会识字算数,农忙过去以后,账房里的人会找他帮忙算账。
每到这时,春雪家里就像过年一样,因为多做一份工,就多挣一份钱,这个时候每天都能吃到几块肉。
但是天不遂人愿,春雪的父亲早早病逝,撒下她们母女,那时她才10岁。
家里就像塌了天,母亲每日以泪洗面,家里的几亩田全部压在母亲的肩膀上,身心俱疲下,母亲很快就瘦了几圈。
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春雪开始下地劳作,那时她才尝到了劳动的苦和累。
奈何那几亩田产量低,辛苦一年下来,收成可怜的紧,刚够母子俩吃食,其他开销还得从她父亲做工挣得积蓄里出。
总归坐吃山空,积蓄快花光了。
春雪的母亲做了一个决定,她想把春雪送到明府当丫鬟,也好过跟着她受苦。
那日,她们母女跪在明府大门前,巧的很,明露与她母亲刚从洛奇铺子回来,看到这对母女,9岁的明露停下脚步。
“母亲,她们看起来很可怜。”
春雪的母亲知道明府有个小姐,却未见过,她不顾一切跪着爬到明露脚跟前,哭诉道:“小姐,求求您了,求您收下我女儿吧!让她为您当牛做马,只要给口饭吃。”
“当丫鬟有什么好?以后成了奴籍,还有什么盼头?”明露反问她。
“她父亲一直在明府做工,可是去年死了,我们娘俩没指望了,都快吃不上饭了。”春雪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明露养尊处优,家里一应事务从不用操心,今日得见这可怜的母女,心中悲悯。
她问明夫人:“母亲,女儿今日能做主吗?”
明夫人点头应允后,明露说:“城东有一亩良田,赠与你们母女,好生过日子。”
不只春雪的母亲,就连明夫人都没料到这是明露的决定,不过她未制止。
天上掉了馅饼,春雪母女俩却傻了眼,不知道伸手接的。
“今日之事,不要宣扬,你我这种缘分,不是与谁都有。”这是明露的嘱托。
凭着这块地,春雪母女过了6年的富足生活。
也是这块地,春雪的母亲被打死。
想到这里,春雪不寒而栗,她站在太尉府的院墙内,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