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该从何讲起？
    是从一颗星星从遥远银河中坠落？是从一场围绕着龙脉产生的争斗？还是从一个隐藏在历史洪流里的家族？
    琉璃色的心脏缓缓跳动，播放着属于这片大地的喜怒哀乐。
    噗通、噗通。
    喜马拉雅山脉的天空永远明亮，或晴空万里，或星河灿烂，所以当一颗星星从天上坠落，一切事物的运行轨迹都如此鲜明。
    它在空中分裂成无数块，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龙脉之上：长白山、秦岭、塔木陀、喜马拉雅山……
    自此纷争不断，天外陨石的降临带来了不可言说的变化，那群人将陨石塑造成他们所需要的模样，逐渐垄断了这个秘密。
    凤凰也在这个过程中，被落在喜马拉雅山脉的陨石所吸引。
    祂看着人群聚集在这里，凿开山石，将山体中的陨石碎片塑造成“门”的模样，并与那些人类做出交换，衔走了剩余的碎片。
    在临走前，凤凰为守护这里的人留下了祂的血，和一个子嗣。
    康巴落人守护着“门”，子嗣守护着康巴落人，于是康巴落人将凤凰的图腾刻印在生活中，他们没有忘记。
    子嗣守护着康巴落人，看着他们生生死死，度过漫长时光，这个只存于神话中的生物在某天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寿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于是它开始沉睡，企图让自己的死亡来得再慢些。
    长久的与山脉同频让子嗣获得了此地的承认，雪山愿意听从它的调遣。
    但它无意识的梦境引起了地脉乱象，雪崩掩埋了整个村落，山体中喷发的毒气将寻求庇佑的康巴落人毒死。
    最终，这个雪山中的秘境成为了真正的无人造访之地。
    康巴落消失了。
    至于子嗣对于自己造成的这一切是否在乎？
    无人知晓。
    琉璃心仍在继续跳动着，仿佛在拨弄着无形的时钟指针。
    风雪之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他披着藏蓝色的袍子，在雪中行走着。
    年轻人沉默地穿过山脉，渡过湖泊，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门后，又在几日后独自归来。
    在离开之前，他站在雪地里，回头望了这里一眼。
    于是池瑜在梦境中与那双淡然的眼眸对视。
    只是一眼，却仿佛跨越了无尽岁月。
    ……
    池瑜从梦境中苏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柔顺的角羽在发间自然收拢，看着周围可谓算得上是陌生的环境，眨了眨眼。
    也不知道张起灵这是把他带哪来了。池瑜想。
    他在梦境中途感受到了张起灵靠近的气息，于是短暂地醒来了一次。
    也许是大鹏鸟之心的影响，池瑜当时只觉得对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好险没控制住自己给人咬上一口。
    本来池瑜想着让人赶紧滚蛋，以防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但从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来看，张起灵显然没有选择把他放着不管。
    池瑜打开陌域地图，查看起自己如今所在的方位来，发现他们现在不仅没有离开雪山，反而停留在和之前的区块相隔不远的地方，当下有了大致判断。
    屋里的火烧得很旺，连带着池瑜平日里素来冰冷的指尖都染上了层暖意。
    池瑜抬起手，虚握了一下。
    他破损的手套早就被摘了下来，偏白的皮肤如今直白地暴露在空气中。
    但这不是重点，他总觉得手心残留的触感不太对劲，就好像有人在他醒来之前一直握着他一样。
    记忆中也曾有人紧紧握着他的手，却又在最后松开，连同往昔的承诺也无法兑现，只余歉意的话语变作冰冷的文字，被写在书信之上送来。
    池瑜垂下眼眸，瞥过身上被人替换的衣物。
    棉质的衬衫素净，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纹饰，只是袖口稍微短，手肘屈伸间显得有些紧凑，总之不大合身。池瑜轻轻嗅了一下，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但他就是想到了张起灵。
    一道白色的影子盘踞在池瑜的床头边，见他终于有心思看过来，才爬回到自己的固定岗位上，声音小小的，带着些幽怨：“你睡了好多天。”
    池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几天？”
    “从山洞里开始算的话，六天吧。”白蛇说，“那个麒麟小哥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你，但是他听不懂我说话，不给我喂食，也不给我喝血，我一跑他还要把我抓回来，我都快要被他给烦死啦！”
    池瑜眉毛一挑，拇指的指尖在食指上一划，带出一道清晰的血痕，伸到白蛇面前：“你就那么听他的话？”
    白蛇扭捏了一下，甩甩尾巴：“如果不是你不准我咬他，我肯定要让他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蛇，但他毕竟算是你半个亲戚，我也不太好意思做得太过分……”
    池瑜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张起灵带着满身药味推门进来，他看着池瑜坐在床上和蛇互动的模样，松了口气，侧身将风雪关在门外。
    “你醒了。”
    还是好香。
    池瑜的舌头抵住犬齿，摩擦了一下，对张起灵点点头：“这里是哪？”
    “康巴落的遗址，这里大部分都被雪埋住了，但这间屋子还能用。”张起灵说着，将还冒着热气的碗递给池瑜。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池瑜心里却没产生什么值得欢喜的情绪，他看着碗里乌黑的汤药，沉默了一下，没接，把手埋在被子里，在那假装自己是个残疾人。
    白蛇也钻进袖口，顿时没了踪影。
    面对明显不愿意配合的伤患，张起灵面上没什么感情波动，他又把碗往前递了一些：“补气养血的药，对你恢复有好处。”
    “我恢复得快，这个就免了。”
    “把药喝了还能恢复的更快。”
    “不。”
    池瑜态度坚决，连带着和他有着相同立场的尾巴也在床板上啪啪作响。
    ……尾巴？
    两人的视线顺着声音移到那条覆满鳞甲的深色尾巴上，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张起灵照顾了池瑜好些天，早就已经见过他的异化状态，虽然有些意外对方现在的反抗行为居然这么直白，但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不过这对于池瑜来说，就有显得些难以接受了。
    无论是最开始鳞片也好，蛇瞳也罢，哪怕后来的角羽也只是小范围的异化。
    那些非人的特性会随着侵蚀度下降很快消退，把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是现在……
    池瑜看了看系统界面上显示的【当前侵蚀度过高，异化暂时无法消退】，又看了看那条很明显是从自己身上延伸出来的尾巴，目光深沉。
    坏了，还是变成小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