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碰杯的一瞬间,玉杯变成了犀盏。
啊?你问柳玉楼一个贫穷的大学生怎么认得犀牛角,这种严禁买卖的动物制品?
柳玉楼当然不知道,她只能看出杯子变了颜色。
还是刘运粮官开口,才让她明白这玩意儿又贵了一个level:“暖玉增色,犀角添香。十年又过,这一回,轮到我做东!”
“贤弟兄长,喝我这一杯,[不得平]!”
又喝?
大哥,下雪了啊!
你们完全不冷的吗?
柳玉楼抬头看去。
果然是倏忽十年,郑大善人更加威严贵气了,也更加清瘦忧郁。
刘运粮官也更加……
清胖了。
胖了,壮实了,从唯唯诺诺,变得意气风发。面色红润,看上去有点像志得意满的林老爷(被柳玉楼祸害之前)。
宁书生倒是没什么变化,飘巾悠悠,看起来快和她进这个诡域时,看到的那个怕老婆的、中年宁书生重合。
柳玉楼看看自己,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突然老上十岁,让她放了点心。
“胸中意气,不得自平。”
雪花纷纷,这一次,为刘运粮官而停。
“不得平?”宁书生还是那样风趣幽默(讨好富婆苦练的技能),“二哥,看你这身材,又圆润了不少,果然是不得平呀!”
“哈哈哈哈!”一番话逗得郑大善人也不由得开怀。
刘运粮官眼里,厌恶一闪而过。
只是十年过去,他更加沉稳了。这一次,连柳玉楼都没有看出他真正的想法。
“宁弟说笑了。”他笑呵呵的模样,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弥勒佛,“都是我那新纳的小妾,厨艺太好。又贪嘴,又爱玩儿,天天拉着我半夜吃劳什子夜宵,才发了点儿福。”
听到他的话,郑大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有点黯然。
刘运粮官察言观色,何等炉火纯青!
他立刻发觉出了大哥的沉默,立时间笑道:“老刘我能有今日,多亏了兄弟们提携。在这繁华之世,能得三位兄弟相伴,实乃我刘某之大幸!”
“大哥,您一直是我心中的这个!”他用手指比了个第一,道,“兄弟们的情谊,老刘我铭记于心。今日,特为三位兄弟准备几位姿色出众的美人相伴!”
他挤眉弄眼,弄出了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
柳玉楼:……?
怎么,进程要歪回到乱世美人了嘛?
【呵。】
模拟器发出了一声冷笑。
郑大善人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贤弟考虑周全,然郑某心中只有爱妻一人,实在受不得新欢,唯恐负了佳人。”
被拒绝了,刘运粮官却不气反笑,反而顺着杆子爬,笑道:“大哥高义,我等自愧不如!”
完全看不出那个直率承认自己只想自保、没有大志向,却也算坦诚可爱的刘胖儿模样。
“既然大哥推辞,那我们就不搞那些俗套的了。咱哥几个,今日不谈利益,只谈交情!老刘亲自下厨!”
话音刚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了刀。
一个闪身间,他冲到了丙等房客面前。柳玉楼还来不及反应,他就把丙等房客的手臂举起,“唰唰”的刀光闪过!
像是手艺最高明的大师傅,他片烤鸭一样,顷刻间,把丙等房客的手臂刮得只剩骨头!
到了这一刻,丙等房客终于反应过来。
他一边惨叫一边求饶:“大爷,大爷,放了我吧,我只是一个过路人!”
“你们这家黑店,黑——黑色尊贵的店啊,放了我吧!惹到您,实在是我不长眼睛。我以后绝对不会从这过,每年给您送上十袋铜板!”
他甚至不敢责怪这是一家黑店。
柳玉楼听得有些唏嘘。
在这个乱世里,没有任何依靠,又觉醒不了天赋的底层人,被伤害了,也只能打落苦果自己吞。
因为没钱,被迫冒险外出。遇见人,用不起[何以识]的水,分不清对方是人是诡。
是人,好,土匪!(曲钥匙警告)
是诡,好,拿命来!
反反复复,陷入险境。
可是却没有愿意把自己救出来的人,没有兜底的家,一个犯错,就是万丈深渊。
上天入地,求告无门。
只能被一步一步地生吞活剥,吃干抹净。
刘运粮官只是笑嘻嘻地听着,完全把这刺耳的惨叫当成了胜利的鼓乐。
一盘人肉。
就在这吵闹的声音中,安安静静地落在了盘上。
“我老刘亲自下厨,精心烹制,那可是绝对的美味!大哥,三弟,张妹,让我们举杯共饮,不醉不归!”
话音刚落,他就反手把刀往自己身上一捅,再一划!
霎时间,肥大的肚皮像衣柜那样被整个割开!
柳玉楼:!!!
好癫啊哥!
可是刘运粮官像是察觉不到疼,就这样把手伸进去,伸到自己破开的肚子里,来回摸索。
他摸啊摸。
拿出一滩被撑大的、全是穿孔的胃,放回去。
拿出一个又黑又黄的肝,放回去。
拿出一个长满结石的肾,放回去。
柳玉楼:???
本来有点害怕的,现在完全不了。
这位大哥,胃穿孔、酒精肝、肾结石凑齐了嘿!
刘运粮官好像不耐烦了。像是挑不到喜欢衣服的贵妇一样,他把内脏一个个全掏出来:“放在哪里了?放在哪里了?”
溃疡的十二指肠、不堪重负长满水泡的喉管、变成黑色的肺。
看上去满面红光的刘运粮官,还曾一度让柳玉楼感叹财富养人,果然不虚!
可是如今看来,他这个健康状况……
完全是外表光鲜,内里败絮。
“我的心呢?”
雪从他被自己掏空的身体中飘落,像是穿过一面破墙。
说也奇怪,一片片冰冷的雪,只是穿过他那张空空的肥大人皮。
就这短短一瞬,却像是被炽热的火加热了一般全部消融,变成了冰冷的水!
冰冷的水落下,又带走了那张人皮上仅存的一些血液。
刘运粮官恍若未觉。
乙等房客吓瘫,丙等房客疼晕过去。郑大善人、宁书生,却是习以为常一般,叫到:“不用再添菜了,够了够了!”
“不行!我的酒,我的[不得平],还差关键的一味引子!”
“引子是什么?”宁书生问。
刘运粮官:“我的心,是我的心!”
【兄弟,我要把我的心给你!(字面意义)】
柳玉楼:? ? ? 这位模拟器,别太欠揍!
刘运粮官急得跺脚。
“我的心找不见了!”他大叫着,“大哥,三弟,小妹,快喝这[不得平],喝下去,找找我的心!”